我是个算命先生-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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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自沾入行第二年,17岁。有一天,堂会散后,祖爷让二坝头把张自沾叫来,那时张自沾还没坐上老四的位子,只是二坝头手下的小脚。
平日里,二坝头逛窑子总想带上张自沾,想让他由男孩变成男人,祖爷不允,对二坝头说:“自沾是个很纯的孩子,他始终和我们不一样,别带坏了他,否则,我对不起他。”
张自沾来到祖爷府上,不知道祖爷宣他何事。
祖爷让他坐下,笑着对他说:“自沾,你今年17岁了,也该成家了。”
张自沾一阵紧张,默默低头,不说话。
祖爷接着说:“你读过这么多书,风花雪月类的也没少读,男女之事你懂得并不比大家少……”
张自沾一阵脸红:“祖爷,我还小……”
祖爷一笑,说:“不小了,如果你不是跟了我,这个年纪,早就有人上门提亲了。”
张自沾满脸通红。
祖爷呵呵大笑:“你是个才貌双全的娃子,咱虽是‘江相派’,但绝不是随意苟合之人,祖爷要给你找个门当户对的,一般女子,祖爷也不答应。”
张自沾低头偷偷地笑了。
1948年我入行时听二坝头讲,祖爷一开始是把张自沾当接班人培养的。张自沾棱角分明,肤色白皙,天然一副行伍气质,通晓东西诸学,妙笔生花,祖爷像呵护自己的孩子一样呵护他、培养他,可人算不如天算,几年后,就在张自沾春风得意之际,一场突如其来的打击彻底摧毁了张自沾,也摧毁了祖爷的心。
张自沾疯了。
张自沾的疯,不是通常讲的疯疯癫癫、不通人事,而是抑郁,严重的抑郁!那时候还没有“抑郁症患者”这个词,人们对精神不正常的人,统统称为“疯”了。
或许绝顶聪明的人都有抑郁症的苗子,达尔文、海明威、梵高、丘吉尔都是抑郁症,有的还因此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天才往往是最脆弱的,思维境界里无人能及的肆意驰骋并不能抵御外来的丝毫创伤,一旦被生活中的某个方面伤害了,他们会比正常人要垮塌得快。天才,只属于某个领域,不属于整个人生。
张自沾就是这类人。别看平日里喜笑颜开,谈笑风生,可如果他犯了错误,祖爷还没批评,他就开始哆嗦了。他对自己要求太严格,不允许自己犯丝毫错误,所以,就算祖爷要批评他,也得很讲究方式,循循善诱,娓娓道来,直到把他说得心服口服,才算松口气。
我觉得,祖爷对张自沾这么好,除了有意栽培他之外,更多的是祖爷心里有愧。祖爷救张自沾,是带着私心的,他本可以把张自沾的父亲一同救出来,可他没那么做,而是硬生生地将这对父子拆散,让他们天人永隔,这样张自沾才可以彻底为祖爷所用。所以说祖爷狠起来,心比石头都硬。
再说回提亲的事,两个月后,祖爷带着张自沾去了南粤。
张自沾相亲
“越海棠”里都是女阿宝。祖爷所谓的门当户对有两层意思:一,必须都是“江相派”传人,否则易生事端;二,女方也必须是才貌双全,歪瓜裂枣、闷头闷脑的可不行。思来想去,祖爷觉得这个人只能从“越海棠”找。
那时,江飞燕还没订立“女阿宝终身不嫁”的堂规,想法也和祖爷不谋而合。祖爷的到来令江飞燕喜形于色,上次祖爷智斗西田美子为堂口解围的事,江飞燕还未来得及感谢呢。
祖爷执掌“木子莲”这些年,也曾去过“越海棠”几次,不巧的是江飞燕都不在堂口,四大堂口每年聚会时,留家看守的往往都是堂口的大坝头,所以,大堂会上两人也不曾见面。江飞燕只是听说过东派出了个新秀,但一直无缘见面。终于在自己的师父乔五妹死后,江飞燕见到了这个扑朔迷离而又极富传奇色彩的人。
江飞燕笑着说:“祖爷大驾光临,有何指教?”
祖爷一笑,说:“燕姐客气了,我此番提亲来了。”
江飞燕脸一红:“提亲?”
祖爷说:“我堂口有位兄弟,年过二八,聪明绝顶,一表人才,我寻思为他找个门当户对的姑娘,思来想去,还是觉得燕姐手下的人可靠,所以,此番是不请自来啊,呵呵……”
江飞燕一听,笑了:“祖爷真是仁义,连兄弟们的婚事都操劳到这等程度。”
祖爷说:“哪里,哪里,请燕姐多多费心。”说着,转头叫过张自沾,“自沾,来给大师爸行礼。”
张自沾赶忙走到江飞燕跟前施礼:“大师爸在上,受小的一拜。”
江飞燕笑着说:“快起,快起。”
看着一表人才的张自沾,江飞燕思来想去,想到了自己堂口一个叫黄法蓉的弟子,这个人和面前这个小子挺配。
黄法蓉,又一个传奇式的人物。她生于民国四年,祖籍山东胶州,比张自沾大一岁。四年前在福建遇到江飞燕,被江飞燕收入堂口。后来,几乎所有的“扎飞”大局都和她有关,她挑战“梅花会”、摆平“太极帮”、清“中原五虎”、灭“胶东郑半仙”,呼风唤雨、登峰造极。她工于心计,甚至三番五次试探祖爷的底线。她太聪明了,但自古聪明和智慧就不是一回事,历史的经验反复印证,越是聪明的人结局往往越惨,聪明反被聪明误!
黄法蓉在江飞燕的堂口一直扮演“灵媒”的角色。灵异之人,必有灵异之相,此女双眸大而明亮,深邃的眼神中总是透露着一丝灵异和诡秘。有人说她能看见鬼,也有人说她能看透人的五脏六腑,“越海棠”有“天机算尽是鬼妹,阎王探事问法蓉”的说法,足见黄法蓉在堂口的地位与能力。说到底,这个黄法蓉还是个地地道道的“钻”。“钻”是阿宝圈的行话,与“拔”相对应。混阿宝的有些人有真本事,懂阴阳五行,有一定的易学功底,称为“钻”;有些人完全靠骗,则称为“拔”。当然,阿宝圈里的人大多都是“拔”。
黄法蓉这些“钻”的本领都是她爷爷教的。黄法蓉的爷爷黄道成,是胶州有名的命理先生。黄法蓉出生时,黄道成自豪地说:“我孙女出生的这个日子好啊,命带三奇,华盖不空,将星临月,文昌入命,将来必是一代奇才!”所以,从黄法蓉小的时候,黄道成就将奇门法术源源不断地传授给她。
八字决定命运
搞命理的都认为,一个人应该干哪一行,适合从事什么职业,在八字中都是有特定符号的。每个人都想好,都眼馋那些风光无限的职业,但算命先生铺开你的八字一看,就知道你不是那块料。八字学说认为:当官者,必须官星旺相且为喜神用神;经商者,必须财星高耀;做学问的人,印星必须生旺为用……
黄道成所提及的“华盖”“将星”“文昌”都是四柱中的神煞用语。“华盖”原指玉帝头顶的盖伞,主孤高,不能逢“空亡”之神,逢空便破,成为“天煞孤星”,江湖传说中的某些大侠命犯“天煞孤星”就是从这儿来的,鲁迅先生也有“运交华盖欲何求,未敢翻身已碰头”的哀叹;“将星”主将帅之权,凡此星入命,代表此人有统领组织能力;“文昌”,主科甲、学习,类似于“文曲星”,状元之才多有此星入命。
尽管这些迷信理论早已被无数先贤批得体无完肤,但黄道成还是迂腐地把持玩味着。黄法蓉天资聪颖,记忆力超常,很快将五行八卦、天干地支背得滚瓜烂熟,随后又涉猎四柱、六爻、奇门、六壬神课、紫微斗数等技法,十多岁时已可以用简单技法为人推命,此时在乡里已小有名气。
但黄法蓉姊妹四人,她是行大。在农村,如果兄弟姐妹多,那么受苦的一定是老大,什么活都是她干。烧饭、喂猪、照看弟弟妹妹这些自不必说,稍有不慎,还会惹来暴躁父亲的喝骂和毒打。而且父母都不赞成她学这些,他们说:“一个丫头,学点针线活就行了,大了也好嫁出去!学一些乌七八糟的东西,过了门看你怎么过活!”
命运的转折发生在黄法蓉14岁这年。这一年夏天,她的父亲跟她提了一桩亲事,说她和她二姑家的表哥是“指腹为婚”,这门亲事在她还没出生前就订了。
黄法蓉一听就火了,这个表哥她是知道的,人倒是老实,可是老实过头就是傻。黄法蓉自恃聪明绝顶,心比天都高,她心目中的男人一定要才高八斗、满腹经纶才行,所以她死活都不答应。
结婚之日临近,二姑也经常来家里做客。老太太看出苗头来了,这侄女似乎不太愿意,眼看煮熟的鸭子要飞,于是每次来都带厚礼,先是喜笑颜开地提亲,而后又擦眼抹泪地装委屈。
封建时代,女人地位低下,婚约相当于契约,女方毁约要受到重罚。黄法蓉的父母决定:就是捆,也要把丫头送给对方!
黄法蓉跑到爷爷的屋里,流着泪说:“爷爷,爷爷,我该怎么办?”
老人家老泪纵横:“蓉儿,爷爷这次也帮不了你了,这都是命!”
要是一般女孩,这就从了,可她是黄法蓉,14岁的她就有天胆。她跑了,逃婚了,拿了个包袱,里面塞了几张大饼,连夜逃出家来。一路往南跑,饿了就啃口大饼,渴了就找户人家进门就给人家磕头讨碗水喝,后来又爬上了火车,穿过江苏、安徽、浙江,直达福建。
到了福建,黄法蓉不跑了,她觉得够远了,家人不会找到她了。她长长地舒出一口气,感觉无比轻松和高兴,她认为自己自由了,前方道路一片光明通畅。如果她知道她将来的岁月会跟一个黑社会组织搅在一起,并为此付出惨痛的代价,她此刻绝不会这么高兴,甚至会后悔逃出家门。
身在福建,黄法蓉首先要解决生存问题,尽管她省着吃,但那几张大饼还是不够吃的,她会算命,但年龄太小了,肯定没人信。在家里时,是沾爷爷的光,有时求测者来了,爷爷让她先卜一下。如今只身在外,谁会相信一个14岁的黄毛丫头?
她只能乞讨。乞讨也不是那么容易,叫花子们都是有地盘的,外地人行乞会遭到驱赶。有时,她刚讨到两个铜板,马上就会被一群叫花子抢走。一个小女孩,身小体弱,也打不过那些野小子,最后只能拣垃圾堆里的腐烂食物充饥。
就这样饥寒交迫地过了好几日,那些腐烂的食物开始在她胃里翻腾,没几天,黄法蓉就病了,烧得迷迷糊糊,躺在路边,静静地等死。
昏迷中,她感觉有人将她抱了起来,她努力想睁眼,却怎么都睁不开,迷迷糊糊中又昏死过去。等她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暖烘烘的屋子中,她眨了眨眼,以为是死了,以为这是在天堂里,正兀自瞎寻思,一张暖融融的脸俯贴过来。
“孩子,醒了?”
是江飞燕。那天,江飞燕正巧带着几个阿宝在福建和当地的“会道门”议事,傍晚回客栈,途径小巷,看到了濒临死亡的黄法蓉。“江相派”是劫富济贫的群体,江飞燕更是心地善良之人,看到此景,毫不犹豫地命令小脚把黄法蓉抱回客栈。
黄法蓉愣愣地看着面前这个雍容华贵的女人,不知该说什么。黄法蓉出身乡下,本来世面见得就少,14年来只是和破衣烂衫的乡下人打交道,住的也是阴暗潮湿的土坯房,如今躺在这干净温暖的屋子里,面前又站着这样一位贵妇人,她认为自己真的是在天堂里。
江飞燕见她不说,轻声地说:“孩子,没事了。”
黄法蓉还是愣愣地看着江飞燕,静静的,不说话,嘴唇紧闭着。
良久,终于明白了,自己还活着,随即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