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蛇女之怨-蛇怨-第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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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郝妹娘俩出门。但她同时,对郝妹朝西屋努努嘴,示意高兴得昏了头的郝妹再向冒辟尘谢一声。郝妹恍然地“嗯”一声,抬起衣袖擦把眼泪,抱着女儿,反身推开西屋房门,阿德很想跟了过去看看冒辟尘屋里啥样。但被蒲包老太叫住,让他去还对面人家的菜刀。阿德从桌上拖过菜刀,就奔出门去。
站在桌边的冒辟尘手握正要放入匣中的钱袋,听到门开了,才知道自己没有闩死房门。他如一匹孤狼,浑身一震,一旋身子,就过来了。他在转身的同时,手里已经多了一把寒光四射的柳叶刀。
郝妹大惊失色地看着那把令人胆寒的柳叶刀,继而看到了冒辟尘手里的那只黑牛皮钱袋。这钱袋袋外那一只由银丝缀成翩然翻飞的凤蝶,一下撞入了她的眼睛。她一眼就认出了这只当年在连大爷家血案现场出现过的钱袋,脸上依次闪过了惊异恐慌和排斥的表情。
冒辟尘手里的柳叶刀抖了抖,眼里飘过了一丝令人不难察觉的杀气,他很清楚,这汝家娘子这种表情,表明她在小连庄或者是王庄见过这只钱袋。但他随即收起钱袋和手中刀。
他咽了口唾沫,想说这只钱袋是捡的,普天之下,只有这一只钱袋不成!但他感觉到这种解释,可能会弄巧成拙,反而会使这个女人对他产生更加强烈的排斥。她现在只要哇啦啦喊一声,那么,顷刻间,他所有计划,统统都将化为泡影,什么国仇家恨都将无从谈起。他冒辟尘就他娘地为这一天活着的,绝不能让这个女人给搅了!他想弄清她是那两家杀胚的什么人,再采取什么对策。
“嫂嫂不是镇上人,老底子在哪住着呢?”冒辟尘冷冷地问道。
“黑龙潭的小连庄!”郝妹两眼发直,声音异样地答道。
“你是那家的什么人?”冒辟尘紧紧地抓住他的红木匣子,眼中充满着哀怨和绝望。
“什么人也不是,邻舍隔壁!”郝妹的眼前晃动着满脸慈祥的连大爷和他一家人的面孔,她深深地吸了口气,低下头来对冒辟尘说道,“你是我女儿的救命恩人,常言道,知恩报恩……你要把我怎样都行……我只想问一句,这是为了什么……”
转眼间,已是一脸沉静的冒辟尘沉吟道:“就是你说的,知恩报恩,有仇报仇!”
这时,最初的那阵惊慌从郝妹眼里消失了,她记起了连二婶说的连大爷那只不翼而飞的楠木盒子。她抬起眼来直视着冒辟尘带着几分鄙薄地说道:“知恩报恩,有仇报仇?可听讲……有人积攒了一生的钱财,全放在一只木盒里,那木盒随后再没找着。”
“那会儿,刚收拾完这贼胚,他家里已经有人醒过来了。千钧一发,谁会顾得上这种什么盒子!”冒辟尘毫不回避地看着眼神开始变得锐利起来的郝妹,他觉得她压根儿不相信他说的,于是指着包裹着的沉沉睡去的汝月芬道,“嫂嫂,你不知道刚才你女儿喝下去的这株药草,叫什么草,你也不知道这株药草的价值,但我知道!”
“哦……可不是吗,这可是能使人起死回春的药草呵!”郝妹的眼神立即又变得柔和了起来。但一想到连大爷的五个儿子四个媳妇三个孙子两个孙女被勒杀后的惨状,她的呼吸又变得粗重起来了。她又仿如讨债似地问道:“上代的事,是上代的事,可同他的儿子,还有那些媳妇小把戏有什么相干!”
冒辟尘深深地叹道:“这也是那个人在想的问题。除了那个老帮子,贼强盗,他的儿子和那些女人同小把戏的事,跟那个人一点儿不相干,就同那个足有一两百斤的精壮汉子,被人在河滩头掼成肉饼的事,同他毫不相干一样!”
“老四不是人杀的,这世上没有人有如此神力!”这在当年是有定论的,谁都把这账算在了那黑煞头上了。看来,他的话没有什么虚头。但郝妹看着眼前这个当年在山岩上如猱似猴地荡来荡去的人,又想起慈眉善目的连大爷被剜眼割舌,捆成粽子,倒栽葱插进他自家门口的那口粪缸里,活活闷死的惨样。她的脸又绷紧起来了,此刻她直想问问,连大爷把你个牛郎中咋了,你要这样残忍法子。
“说啥哉,这么半日,走吧,回头再来谢,先走吧!”一直站在门口不让那些人进来的蒲包老太催道。郝妹抱着女儿朝一脸冷峻的冒辟尘瞥了一眼,耷拉着眼皮,腔调生硬地向他道声谢,转身出了西屋,
冒辟尘万般无奈地向郝妹绷紧着的背影喊道:“嫂嫂……”
“你那样做事,自有你的道理,我不管,也管不了。我刚才说了,你是我女儿的救命恩人,别说瞒掉一桩陈年隔宿的事了,我就是为你做牛做马都肯的。你大可以把心放在肚子里的!”郝妹头也不回地说着,从大门走了出去。
“刚才还好好的,怎么一下子就成了这样的了!”阿德捏着手腕,诧异地看着转眼间都变了脸色的冒辟尘和郝妹。
神情阴郁的冒辟尘看着阿德的手腕,一句话也没有说,还是使劲地摸了摸他的头。
阿德觉得自己的心里暖暖的,使劲地向这个牛郎中叔叔点了点头,便尾随开始驮着汝月芬的郝妹,走了。蒲包老太一边手向前伸着,像扶着什么似的,一边回头向冒辟尘千恩万谢。
阿德走在汝月芬和她娘一边,心里乐开了怀,他觉得从此在这世上,他多了两个比自己爹娘还要亲的亲人。但他不明白的是,汝月芬她娘为什么一路走,一路要抖个不停。
冒辟尘打发了那个看上去窝窝囊囊的汝家男人,便仔细地闩死大门,拉一拉,再回到西房,在闩死了西房的屋门,他也那么拉一拉,而后将笔盒、钱袋,一件一件地放回匣里,掀起一角墙帘布,把匣子送回砖洞中。
合上老砖,放下墙布,他又将原来摆放在那儿的瓶瓶罐罐复归原位。最后,他仍把那一长包草药斜放在前,坐在桌边开始喝酒,直到屋里墨黑。
他一直深陷在自责中,不能自拔,断断不能原谅自己的疏忽。在这期间,他脑子里几次冒出要逃走的想法,但终于还是留在桐镇的念头占了上风。她不是已经给了他一个承诺吗?他相信自己的眼睛和判断:汝家娘子虽则深受刺激,但她不是那种空口白话的人,山里人有一口唾沫一只钉的民风,她定会信守她和他之间的那个约定的。但万一,这女人……
该来的挡不住,随便吧,任什么都是天意!否则有些事儿,怎么非这样,而不是那样!冒辟尘突然这样想。想到这里,他觉得哗一下子心静了。
他对着酒壶一口一口地啜着酒,从内衫袋中取出那只用一块深蓝缎子包裹着的小银镯。
镯子很凉润,带着一种金属的固执蜷在他的掌中。握着这镯头,他闭着眼睛也能感到镯上那条张牙舞爪的银龙片片鳞甲和龙身与镯身上那种微小至极的变化起伏。
娘说这银镯有一对,但不是那种龙凤镯,而是一对孪生龙镯,他和姐姐花妮,一人一只。
娘从来都没有怨过爹,他也不怨爹,他一懂人事,便知道自己是个私生子,但他不怨。干吗要怨爹呵,娘喜欢爹呀!当一个人真心喜欢另一个人时,这世上还有什么东西是舍不得呢?
娘也是自幼习画,但从无高人指点教授。外公与爷爷相识,一日,这两个老的,在同是两人世交的一老友家中相聚,外公向爷爷说及娘求师如渴,但苦于无人教习。于是老友中介,爷爷客气一番,便派爹爹隔三差五搭航船去一趟外公家,爹爹那时已经订婚,但与娘日久见情,最后便双双坠入情网。爹娶了大娘后,不得已便与娘断了。此后,爹便有了姐姐花妮,但娘却始终未嫁。几年后的一日,爹与娘在外公和爷爷的那个老友家重逢时,复发旧情,从此便一发不可收拾。
爹与娘瞒天过海,爷爷和外公两家无一人知晓,直到娘有孕在身。于是山峦崩塌,天塌地陷,但娘打死不招,因而外公到死也不知那奸夫是何许人,而爷爷就更不必说了。
娘身怀六甲之时,被赶出了家门,只身去了省城,养下了他。起初他和娘不时得到爹的接济,还能聊以度日,但自从爹一家全都葬身火海之后,他和娘的生活就此坠入困顿,那会儿他刚满一岁。
娘此后一直以替人教画,以及揽些画扇面手绢丝巾的活儿赚钱养家。娘出门时,就把他拴在桌腿上,他就像一只带链的小狗,只能在一个小范围内走动。娘一直夸他是世界上最乖顺的孩子,他从不哭闹,在地上玩累了,就趴在桌下的垫子上等娘回来,他有时就这么睡过去了。但他有一次在娘的呜咽声醒来后,就再也不敢睡了,哪怕是困得要死,眼皮睁不开时他也不睡,即便一个不留心睡过去了,娘在八丈远开外向屋里走来时,他就会一骨碌爬起来,不停地朝开门进来的娘眨巴眼睛。
他从小就知道帮娘,在娘编织成形的洋娃娃脸上开相。长大些后他还会帮娘送货接货,跟人结账,娘有时候会犯糊涂,货主结钱结少了,娘翻翻眼睛算一算,就含笑点头,收下了。但他却一点也不糊涂,拦着娘,噼噼啪啪一算,告诉货主,短钱了!然后他和娘收足钱在货主尴尬的笑声中离去。
冒辟尘小的时候,除了几个舅舅姨娘,他不记恨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人。
外婆外公过世时,娘不知道。他七岁这一年,娘在省城实在呆不下去了,就领着他回到了佛手镇。舅舅姨娘们硬是没让他和娘进门,他们一个个已经娶妻的娶妻,嫁汉的嫁汉,但依然住在同一个宅院里。
娘是一路哭回落脚的客栈的。
在外公家做了一半辈子佣人的武妈那晚偷偷摸摸找到客栈里对娘说,外公外婆过世前两年,一直托人到处寻他们的女儿,临终前还给娘留下了一份田产,被这些舅舅姨娘拆开,分了。
娘一怒之下,就领他去县衙告下了她的兄弟姐妹。于是他们各人拆出了一个大大的份子,贿赂了县衙。
升堂前,他和娘一直跪在县衙前鸣冤叫屈,衙门的一个差役,从他身边走过时,一只皂靴生生地踏在他支在地上的那只小手。他的小拇指当即破裂开来,他一声惨叫,捧着小手在县衙前蹦高跳。虽经包扎,但审堂时,他跪在地上终因疼痛难忍而昏死了过去。
输了官司后,娘气急攻心,就此落下了一身的病。一日,娘对他说这个世上有一个人会收留他娘俩,那就是冒大爹。
冒大爹带着爹最后给他娘俩的那包银洋,在那场大火烧起来的前几个时辰,离开爷爷家,乘船直奔了省城。但大爹却再没有回到桐镇,他的老伴、一双儿女和同样也是几个时辰前从凤台老家到桐镇来探望他的唯一的一个兄弟也死于那场大火。大爹直接从省城回了他的凤台老家。
于是仍在病中的娘领着他风餐露宿,一路走走停停,终于到了凤台乡下,投奔了冒大爹。
冒大爹打小就跟着爷爷做事,他倾其所有积蓄,在老家买了几亩薄田,日子虽不富裕,但还过得去。
冒大爹不顾娘的反对阻拦,死活把他送到了县上一家武馆习武,大爹一直说,这兵荒马乱的,杀个人就像捏死个臭虫似的,将来防防身也好。
娘到了凤台,一直生病在床,连当年的年关都没能过去,他一直跪在娘的床前拜天拜地,求这天这地救救他那骨瘦如柴的娘,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