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医秦明系列-第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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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婷超市,”黄支队笑着说,“听起来是个年轻女孩开的。”
“我觉得现场有点儿奇怪啊。”我说,“你有没有注意到?卷闸门是没有完全闭合的,之所以有人能够发现这里起火,是因为有浓烟从卷闸门下面冒出来。”
“我们来得晚了。”现场温度很高,黄支队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说,“说不定是消防队把门给撬开的。”
“可是卷闸门没有被撬的痕迹。”我一边说,一边想走近一些看看已经摊在地上的卷闸门,可是被消防队员伸手挡开了。
“这么晚了,卷闸门没道理还开着。”黄支队说。
“是不是进了小偷,偷了东西以后点燃了现场?”我说。
“什么小偷那么狠?没有必要吧。”黄支队说。
消防队忙了半个多小时,大火终于被扑灭,好在报警早,火势并没有波及附近的店面。一名消防队员走进现场进行探查,没想到他走进去不到一分钟就又慌慌张张地跑了出来,大喊道:“队长!里面有死人!”
本来有些困意的我顿时清醒了,我转头看向黄支队,黄支队也正转头看我,说:“不会吧,真邪门儿了!”
站在消防车旁边的一名中尉已经拿了电话出来请求刑警部门支援。黄支队出示了警官证,说:“我们是刑警支队的,我要进去看看现场。”一旁维持秩序的派出所民警也过来说:“是的,他是我们的领导。”
“不行,先要排除险情,其他人才能进去。”中尉说,“可以把尸体先抬出来。”
我探头看了看,超市里面已是一片狼藉,被高压水枪冲射得东倒西歪的货架、满地烧焦的货物,还有地面上一摊一摊的积水。我深深吸了一口气,说:“这个现场怕是很难有发现了,破坏得太严重了。”
“好吧,”黄支队对中尉说,“那麻烦你们拍下照片,记清楚尸体躺着的位置。”
不一会儿,四名战士用帆布抬出来一具黑乎乎的尸体。黄支队不忙着检验尸体,和其他赶来的刑警开始询问报案人和消防战士。
“我在网吧上网上到十二点,路过这里的时候,发现这家超市的卷闸门没关好,从门下方的缝隙里可以看到隐约的火光和冒出来的烟,所以报了警。”报案人是一名老实巴交的学生模样的人。
“那就很可疑了。”我看着眼前这具已经被烧得面目全非的尸体,歪头对黄支队说,“门是真的没有完全关上。”
“会不会是因为天气太热?你看这店面没有窗户,要是关上了门,就会很闷热啊。”黄支队站在超市门口往里看去,指着店面的内墙说道。
“这间超市朝南,一共有三间店面,但是有两个卷闸门是一直闭锁的,只有西侧的这个卷闸门用来作为出入口。整间店面里放的都是整齐排列的货架,收银台在西侧,最东侧是店主自己临时居住的空间,用布帘做的隔断,现在布帘已经完全被烧毁了,只有上方悬挂的轨道处还能看到一些残片。里面有个衣柜,已经被水枪给冲倒了。还有一张靠着墙的床。家具烧毁得都很严重。尸体仰面躺在床旁,和床边垂直,头靠近床,脚远离床。”
“起火点和起火时间可以判断一下吗?”黄支队问中尉。
“起火点在临时居住空间的南侧,空调插头部位附近。”中尉说,“我们觉得可能是空调插头短路起火,所以使用了高压点射的方式灭火。时间嘛,如果没有化学助燃物,我们分析是在报案前半小时起火,才能在发现的时候形成那么大的火势。”
我从脱落卷闸门的位置走进了现场,看了看挂在墙壁东面上的空调,转头对黄支队说:“可以排除店主因为热故意不关门的可能,你看虽然空调的线都被烧毁了,但是它的挡风板是开启状的,说明起火的时候空调是开着的,那就没有必要虚掩卷闸门。”
黄支队点头赞许我的观点:“那,你是什么意思?”
“我看像是一起谋杀。”
【2】
“就凭关没关门判断谋杀是不是武断了些?”黄支队说,“如果是门锁没有锁好,也可能会造成没有完全闭合的假象。”
我说:“我是觉得尸体躺着的位置不对。如果是死者发现起火时已经一氧化碳中毒无力逃脱的话,那么她从床上坠落的姿势应该是和床边平行,不应该是和床边垂直。”
我走到尸体旁边蹲下来,一股尸体被烧熟的味道迅速涌进了我的鼻孔,我揉了揉鼻子,说:“另外,这个超市给人的感觉是很狭长、很深,如果是最东侧床边起火蔓延到超市最西头的话,东边应该比西边烧得更严重。但是我感觉整个超市烧得都很严重。”
“你的意思是说,可能有多个起火点?”黄支队说,“封闭现场,明天白天我让支队理化科的同志来采样,那时候就知道有没有助燃物,有几个起火点了。”
“还要等到明天吗?”我说。
“如果根据消防队的推测,是电起火,那就是意外,我们现在没有依据证明这是刑事案件,所以没有权利强行解剖尸体,要等她出差在外的老公赶回来。”黄支队说。
“死者是什么人?调查死者的邻居了吗?”刚才我在粗略地看现场,所以没有听见调查得来的死者基本情况。
“死者俞婉婷,女,三十岁,个体商户老板。丈夫是骅庭保险公司业务员,叫刘伟,二十八岁。俞婉婷十多岁时父母双亡,本地没有亲戚,她和刘伟结婚四年,在我市贵苑新村有一套房子,但他们没有孩子。”负责外围调查的民警介绍道,“刚才我们用电话和刘伟联系,他说一般情况下俞婉婷不在超市里住,但是如果他出差的话,俞婉婷就会在超市里住。今天上午刘伟去上海出差,所以俞婉婷才会住在超市里。超市的空调插座已经坏了好几次,刘伟本人怀疑是插座短路引发的大火。刘伟正在往回赶,估计明早能够到达云泰。”
黄支队拍了拍我的肩膀,说:“你累了一天了,回去休息吧,现场封存了,尸表检验等明天刘伟赶回来再进行,外围调查我会安排他们连夜开展的。”
“可是破命案哪有等天亮的?”我知道自己一着急,睡觉也睡不好。
“我们没有充分证据证明这是一起命案。”黄支队说,“她又没有其他亲属,还是等刘伟回来再说吧。养足精神才能干得好活。”
急也没有用,确实太累太饱了。躺在宾馆床上的我,脑子里翻动着现场画面,翻着翻着就睡着了。直到早晨七点,黄支队的电话把我喊醒:“起床吧,吃点儿东西,我们去殡仪馆。”
到达殡仪馆的时候,刘伟已经在解剖室的门口等着了。一眼看去,他又瘦又高,皮肤白皙,眉眼棱角分明,有点儿明星的感觉。我多看了一眼,瞥见他右臂外侧有两条浅浅的痕迹,用法医的眼光看,应该是抓伤。
“可以描述一下你妻子的长相吗?”我突然问道。
一时间没预料到这个问题,刘伟显得有些紧张:“哦……她,她挺漂亮的,就是那种长头发、大眼睛、高鼻梁……”
“有照片吗?”黄支队知道我的意思是要先确定死者就是俞婉婷。
“哦,对,有的有的。”刘伟拿出了钱包,里面有一张俞婉婷的大头照。
照片中的女子确实是一个美少妇,黑色长发,齐眉刘海,唇红齿白,美丽而不失优雅。我注意到照片中的女子戴了对非常精致的钻石耳环,又转头看了看解剖床上的尸体,耳朵上并没有耳环。我摇了摇头,暗自感叹,一个美女就这样成了一具可怕的尸体。
“我们需要到你家找一些俞婉婷的日常用品,提取DNA和尸体的DNA进行比对。”我说,“毕竟烧得面目全非,耳环又不相符,我们首先是要确证死者身份。”
“是她,就是她,烧成这样我也认得的。”刘伟带着哭腔说道。不知为什么,在我看来,他哭得似乎有点儿假。
“那也需要科学的鉴证。”我一边说,一边穿上解剖装备,开始尸表检验。
黄支队安排刑警拿了刘伟家的钥匙去取俞婉婷的DNA。
我已经做好了这是一起谋杀案的心理准备,所以看到一些不符合烧死的征象时,并没有过多的惊讶。我一边检查一边说:“尸体全身重度炭化,全身呈斗拳状①,衣物、头发烧毁,睑球结合膜可见点状出血,鼻腔内经纱布擦拭未见灰烬。额部可见多处弧形创口,暂时无法判断是否为生前损伤。”
『①人体遇到热反应后,肌肉组织收缩,导致肢体挛缩,尸体会形成看似拳击的姿势,故称为斗拳状。』
我用力掰开已经形成尸僵的下颌关节,用光源照射死者的口腔:“口腔内壁未见明显灰尘黏附,舌下未见明显灰尘黏附。双手烧毁,见不到指甲。”
黄支队摇了摇头表示遗憾,他知道我的意思。夏天时候人们穿着较少,身体裸露部位多,如果死者和凶手发生打斗,死者又留有指甲,就很容易抓伤凶手,也有可能留下能证明凶手是谁的证据。
“目前看,这很有可能是一起谋杀案件。”我对坐在解剖室门外地上的刘伟说道,“我们现在要对尸体进行解剖检验。”
“不行!不行!”刘伟突然从地上弹射了起来,大声喊道,“婉婷生前最爱漂亮,我不允许你们在她身上动刀!谁也不准动她!”
刘伟的过度反应吓了我一跳,我压着怒火说:“我们怀疑这是一起谋杀案件,为了她沉冤得雪,我们必须进行解剖。我给你承诺,解剖完我们会缝合得很整齐。”
“你们这是要抢尸体吗?”刘伟说,“网上说你们警察经常抢尸体,原来是真的,她是我的,我不许你们对她动刀!”
“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规定,我们怀疑这是一起刑事案件,且死者死因不明,公安机关有权决定解剖。”黄支队说,“希望你配合。”
刘伟一直在哭喊,黄支队示意身边的警察把他拉到了门外,刘伟还在喊着:“不准动她!你们都是土匪,警察都是土匪!”
我和黄支队对视了一眼,都觉得这个刘伟十分可疑。黄支队示意手下的高法医穿上解剖服和我一起开始解剖工作,同时嘱咐身边的刑警看好刘伟。
死者的皮肤及皮下组织都已经炭化,解剖刀切上去的时候发出清脆的咯咯声。逐层分离完尸体的颈部皮肤和肌肉,真相基本就露出了水面。死者颈部两侧肌肉都有明显的出血痕迹,舌骨、甲状软骨都有严重的骨折、出血迹象。
“窒息征象非常明显,颈部损伤也很严重,虽然看不到颈部皮肤损伤情况,”我说,“但是同样可以断定,死者是被一个力气很大的人用双手掐住脖子,导致窒息死亡。”
“双手掐住了脖子,没有办法约束死者双手,那么凶手很有可能会被抓伤。”黄支队在一旁补充道。
“就是头部的损伤非常奇怪。”我切开死者的头皮,前后翻开。头皮已经被烧焦,用力稍大都会破损。头皮的额部有七八处弧形的小创口,对应的皮下有连接成大片状的皮下出血。颅骨的骨膜没有伤及,更没有颅骨骨折或者颅内损伤。
“这些小伤口都非常轻微,不是致死的原因。”我说,“但是生活反应非常明显,说明是在掐死之前形成的。”
“弧是朝上的,圆弧在下,两角朝上弯,弧度还不小,如果是圆形的一部分,那么这个工具就应该是直径五厘米左右的圆形。这会是什么工具呢?”黄支队说,“头皮下出血这么多,创口里有组织间桥,肯定是钝器形成的。”
“我担心的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