鬓影金戈-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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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纪玄微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五指越收越紧,在她若雪的脸颊上按出几道红印,“你就这么赶着送上门?我警告你,不要跟我耍花招,否则休怪我不留情面!”
华雪颜狠狠一拧头甩开他的钳制,她表情狰狞狂妄,道:“你的手段我又不是没见识过,什么无情有情……不过尔尔。你要杀要剐还是要怎么样,悉听尊便。反正这天底下还没有我玩儿不起的赌局,我也没有输不起的东西。”
她挑唇一笑,媚眼如丝,慢条斯理道:“大不了输掉自己,我值多少价,想必你心中有数。”
剑拔弩张的气氛被这句话彻底挑破,纪玄微狂怒不已,大掌一抓托着华雪颜的后脑,即刻就俯下了头。
可就在他快贴上那双嫣红丹唇之时,却又听到一声讥诮。
“你除了用强还会什么?”
纪玄微身子一僵,嘴唇硬生生停在了在离华雪颜毫厘之差的地方。大掌缓缓滑落,带茧的指腹擦过华雪颜的后颈,摩得她痛彻心扉,疼痛感几乎钻进了脊骨之中。
“我……”纪玄微踉跄倒退一步,低低垂下了头,从嗓子眼里艰难迸出两字:“抱歉。”
华雪颜若无其事理了理微乱的衣领,无谓道:“没什么抱不抱歉的。你没对不起我,我也没对不起你,反正你想要的和我想要的都拿到了。从今往后还是那句话——恩仇两清,再不相逢。”
恰巧这时铃铛从府里头出来,手里头拎着鞋子。她见华雪颜赤足站在地上,赶忙着跑了过去。
“小姐你怎么光脚就下来了?咦,马车呢?”
“马儿受了惊疯跑,我就先下车了。”华雪颜穿好铃铛拿来的鞋子,理也不理一旁的纪玄微,牵起小丫头的手边笑边往府里走去:“快陪我回去换身干爽衣裳,今儿个沾了一股子酸臭味,顺道再喝碗周妈妈熬的红糖姜水……”
就在二人言笑晏晏踏进了华宅大门之际,纪玄微忽然在后出声。
“她已在来京的路上。”
刚跨进门的脚登时一滞,华雪颜猛然回头,错愕而又锋利的眼神投向纪玄微。
纪玄微吹响口哨唤来坐骑,补充道:“她很坚决,我拦不住。等她到了安置好,我会再告知你。驾——”
腿夹马腹吆喝一声,黑马如弦上利箭嗖一下飞了出去,驮着那黑裳深眸的男子转眼消失在街口的合欢树后。
“这人是谁?”
铃铛好奇去问华雪颜,一转头却见到她呆呆立在原地,眼睛里流动着说不清的波涛,暗涌阵阵。
铃铛忽然心生胆怯,小心唤她:“小姐?小姐……”
“我咋没注意这畜生伤了后腿?什么时候被划到的?”
这时马夫也牵着跑远的马儿回来了,一路自言自语,不断摸着马头鬃毛安抚受了伤的可怜牲口。
华雪颜终于回过神,率先看了“疯马”一眼,唇角笑意依然三分了然七分讥讽。这么费尽心机要和她见面,真不知该说他用心良苦,还是居心叵测,抑或阴魂不散?
心绪有一瞬凌乱,很快她又恢复常态,提着裙摆彻底进了家门,对铃铛说道:
“我不认识。大概是一个疯子吧。”
作者有话要说:么么大家╭(╯3)╮
8
8、第八章 八捋青丝 。。。
三月三,上巳节。
这日京中人家都要去临水处举行祭祀活动,按照老祖宗的传统是要去河边浸浴香草用以驱邪,不过如今却是以游春畅饮为主了。
孟之豫一早便出了府去往朝天湖边的鸥鹭堂。早在好几日前他就约了定远侯府世子左虓还有羽林卫右将军王成尔来此喝酒赏花。
其实这回见面饮酒作乐倒是其次,他有件要紧事需要让两位好友参谋帮忙。
自从花朝节落水之后,孟之豫就病了,而且病得不轻。
他成晚成晚睡不着觉,一闭眼就全是下雨的场景,迷糊中浅浅入梦,满脑都是浅笑疏离的倩影。甚至好几次他被自己的梦话喊醒,耳畔还回荡着余音。
雪颜……雪颜……雪颜……
他早已不是未经人事的毛头小伙,各色美人也见得多了去了,可为什么就是对这样一个冷清傲气的华雪颜如此挂心?一想到她心里边就像被猫爪挠似的,又痒又痛,偏偏还带着说不出的舒坦欢喜。
左虓到的时候看见孟之豫斜倚在花廊下的木柱旁,出神盯着一片月季,桃花眼里流动的都是一汪春情红艳。
左虓弯腰偷偷拾起一枚石子儿,朝着孟之豫的脑袋弹了过去,打得这心神恍惚的家伙一下跳了起来。
“嘶!谁偷袭我!”
“哈哈……”左虓摇着扇子慢慢踱近,月牙般的眼睛里含着戏谑:“几日不见,孟兄你竟然投身空门了?站着也能入了禅定。”
孟之豫一见是左虓,没好气瞪他一回,揉着额头还嘴道:“去去去,也不知谁才是戒色的和尚!堂堂世子为未婚妻守身如玉,堪称上京众男儿楷模,在下自愧不如……”
左虓被戳中痛处,恨恨把扇子一举就要打孟之豫:“叫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孟之豫拔腿就往门外跑,边跑边笑着挑衅:“冲冠一怒为红颜,世子好气魄!”
“……姓孟的你找死!”
浓眉大眼的王成尔小将军到来之时,入目便是一片落红狼藉。好好的月季花被孟之豫和左虓二人踩得乱七八糟,枝倒叶残。而那两人正保持着对峙的状况,纷纷叉腰喘气。
王成尔一贯虎头虎脑的,见状问道:“你俩干嘛呢?比武?”
左虓气鼓鼓撸着袖子,骂道:“这姓孟的混小子哪壶不开提哪壶,明知道我最恨提起那谁谁谁,偏偏出口给我添堵。你说他这算哪门子兄弟!”
孟之豫不甘示弱,指着头道:“是谁先出手偷袭我的?打了人说你两句怎么了!”
王成尔不屑掺和这两人的打闹,铜铃眼一翻把手一挥:“吵嘴闹架跟俩娘们儿似的!爷懒得跟你们疯,丢人!”
“……”
三人自幼一起长大,这种场景隔三差五就要演上一回。很快左虓和孟之豫就冰释前嫌,跟没事儿人一样坐下来喝酒,勾肩搭背的,完完全全好兄弟的模样。
鸥鹭堂实际是孟家的园子,只不过也会打开门做生意,招待京中权贵来此游玩。几人坐定,园子里的下人端来新酒,呈在海棠银杯中。
王成尔祖上原是绿林中人,一直跟着高祖皇帝打仗,后来高祖得了天下便给王家封了爵,所以他也承袭了家中那套江湖好汉作风,行事很是豪爽。见到美酒上来,王成尔端起一大杯就昂首牛饮,很快杯子见了底。
他满意咂嘴,抬手一抹,问道:“之豫,你今儿个怎么没跟孟大人去梁河?那处在行祭礼,听说太子爷也去了。”
“懒得去。”孟之豫没好气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最讨厌应酬。再说我也不想见到老头子……反正我不去,没意思又不自在。你看阿虓还不是没去。”
“我怎么一样?太子爷一向视我左家为眼中钉。”左虓剥着花生往嘴里扔,边嚼边说:“这种时候我要去了,那位爷恐怕要觉得碍眼死了。”
左虓姑姑是当今贵妃,膝下育有一子,在晋皇儿女中排行第四。左虓的这位皇子表哥聪慧明敏,口碑也好,是朝中唯一能与太子分庭抗礼之人,所以也是太子最防备忌惮之人。既然一山不容二虎,碰面一事两者自然能免则免。
“我是因为今儿个不当值,所以没去。”王成尔笑得憨厚,斟酒举杯招呼道:“来,好不容易忙里偷闲,咱们不醉不归!”
他吆喝一阵却未得到另外二人响应,王成尔定睛一看,发现孟之豫和左虓不约而同眼有郁色,心事重重的模样。
王成尔不悦把杯重重一搁,一拳打上左虓肩头,粗声粗气吼道:“喂!你们两个怎么了?”
“没什么。”左虓敛起惆怅思绪,揉着肩膀朝孟之豫努努嘴,“他才不对劲呢,一大早就对着满院子花儿傻笑,八成思春了。”
“我说……”孟之豫望着海棠银酒杯上的桃花枝,把手伸进怀中摸了摸一方绣帕,喃喃开口:“你们会不会老是做同一个梦?梦里也是同一个人?”
嗯???
王成尔一愣,抓抓头:“我一般睡觉都不做梦。阿虓你呢?”
左虓摸摸下巴,可疑的目光打量遍孟之豫,故意套话:“小时候害怕背不出功课被我爹打,做梦都在念书。现在倒是不会了,一般要梦也是梦见美人儿……”
孟之豫一听两眼放光,站起来惊喜问道:“你也梦见美人儿!”
左虓瞟见他胸襟处露出一角粉色,眼疾手快就扯着拽了出来,举到眼前一看,是一方女儿家的桃花绣帕。
他刻意拿到鼻端一扫,扬眉道:“哎呀好香呐……”
“还来!”
孟之豫赶紧伸手去抢,左虓赶紧撤身离了座椅,跑到门口扬着绣帕,笑眯眯逼供:“哪儿来的?你这小子有什么瞒着我们的,从实招来!”
孟之豫脸颊蹭得就红了,不肯道出实情,追着左虓要他还绣帕。左虓左躲右闪不肯还,把绣帕捏成一团扔给王成尔。
“小虎接着!”
王成尔个头高大身躯魁梧,这时玩心一起也不还给孟之豫了,高高举着帕子,瞪起牛眼审问道:“不说我可撕了!”
“诶诶诶,别撕别撕!”孟之豫慌乱大喝,紧张兮兮妥协道:“我说我说,先把帕子还给我。”
重新拿回绣帕,孟之豫小心翼翼检查一番,见到没有破损才叠好揣进怀里,放在挨着胸口的地方。暖香满溢。
他回忆起与华雪颜相逢的情景,还有花朝节的狼狈落水,不觉微微含笑,桃花眼漾起柔情,幽幽道:“她就是我当日下船去追的女子,后来我们又见了一次,这帕子就她给我的。”
“你小子行啊,这么快定情信物都有了!”王成尔惊讶,笑着拍了孟之豫一掌。
经他这么一说,孟之豫亮晶晶的眼睛黯了一黯,垂头丧气道:“若真是定情信物就好了……她对我可谓冷若冰霜,看也不屑多看一眼。”
“哟,你居然也遇到了克星!”左虓哈哈大笑,揽着孟之豫就把他往外拖,“走走走,带我们去看看她到底是何方神圣,竟然把上京最有名的风流浪子也弄得魂不守舍……”
……
华宅后院的小花园内,华雪颜刚刚沐浴完毕,随意穿着薄衫,坐到园子的黄桷树下晾头发。长长的青丝几乎快垂在了地上,发梢还滴着水,铃铛捧着她头发,拿着把檀木梳子轻轻梳理。
“好香呐……”铃铛俯身嗅了嗅发梢,“我才滴了几滴玫瑰汁子进去,没想到竟然这么香,还有股子甜味儿,真像玫瑰糕的味道。”
华雪颜呵一下笑了,嗔道:“馋嘴小丫头!来,梳子给我,你去厨房找周妈妈做玫瑰糕吧。”
铃铛不好意思低头拧着衣角:“我就随口说说,又不是真的想吃……”
“那我想吃了行不行?”华雪颜噙着暖笑,伸手推推铃铛,“快去快去,我都饿了。”
铃铛面带羞怯,咬唇“勉强”答应:“好嘛,那我去了啊。小姐您等等,做好了我就端来!”
目送铃铛雀跃的小身影消失在花园门口,华雪颜盈盈笑着摇了摇头,然后把发丝撩到胸前,徐徐梳了起来。
春光锦绣鸟语花香,华雪颜独自坐在树下,轻轻哼了起曲儿来。有些忘情陶醉。
“润蒙蒙杨柳雨……细丝丝梅子雨……红湿湿杏花雨……”
这时院墙顶上突然冒出个脑袋,贼兮兮往内窥探了一会儿,然后跨腿攀爬上墙,沿着墙壁慢慢滑落,落地后又蹑手蹑脚径直朝华雪颜走去。
这青天白日爬墙的不是别人,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