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危城-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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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地一下作战指挥室里炸开了锅。没有人会忽视绝境中这条唯一的活路。从西门来的张王两位将领先叫了起来:“俺们打了这么久,绍德乡亲们也早撤光了,算够意思了吧?小鬼子给俺们让路,俺们还跟他客气什么?差不多就撤了吧。”
熊孝先也道:“是啊师座,现在绍德城里除了这座伏龙塔,都快毁光了。咱们51师摸摸良心,算对得起绍德乡亲们啦!再不乘这个机会走,51师可就输个精光蛋连番号都保不住了。”
顿时作战指挥室里吵成一锅粥,陈参谋正要说话,俞万程疲倦地挥挥手打断了他:“坏人还是让我这个师长来做吧。从战略战术上说,这确实是51师撤走的唯一机会。但各位,傍晚前,委员长从开罗发来急电,命51师不惜一切代价,死守绍德到友军张汉忠部会合军部来援。否则……”
俞万程斟酌了一下词句,哑着嗓子说:“如果提前撤退,从连长起,逃将全部军法从戮。”
作战指挥室里忽然安静下来,众将士瞪大了眼睛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下一刻咒骂声四起,众将士纷纷摔起了帽子,王将领骂道:“来援,来援!谁不知道靠得最近的咱们军部都自顾不暇,张汉忠他们更离绍德三百里呢!鬼子不拦不挡光跑路援军就得跑五天,可他妈眼看天亮绍德城就得破了啊!”
张将领更是气得手发抖,差点儿拍碎了茶几:“他娘的!偷鱼的黑猫没人问,逮老鼠的白猫反被吊起来打!汤恩伯那熊样见了鬼子跑得多快啊!逃跑时手下士兵每人还要扛两箱哈德门香烟,委员长最后居然还说他是保护战略物资发了勋章!我们51师和鬼子耗了这么久拼得老本儿都没了,到了该转移的时候凭什么说我们是逃将!”
【五、投鼠忌器】
这话戳到了将士们的伤心处,更激起千重浪。大家不敢指名道姓骂委员长,都异口同声骂重庆的龟儿子太欺负人了。老张老王吵着先撤退出去再说,撤出去到军部找顶头上司王军长评理。俞万程摇头道:“我要是出了城,王军长自己都得泥菩萨过江了。现在只有一个办法,你们出城,我留下。只有我在绍德殉国,才能把责任都担下,你们出去才不会被重庆追究。”
一下作战指挥室里都静了下来,众人都看着俞万程。俞万程拿起桌上的军帽戴上,站了起来。熊孝先咒骂了一声,也跟着站了起来:“那就这样,你们都跟陈参谋出城,我陪师座留在城里跟小鬼子玩儿到底!”张将领骂道:“熊光头你别卖乖了,就你对师座忠心?我老张也留下!”
王将领长叹道:“师座不走那就一个都别走了,大家都留下等死吧。”众将领齐声叫道:“对!大家都留下和小鬼子打巷战,等他妈的援军!”俞万程热泪盈眶,不知道说什么好。忽然砰的一声,吓了大家一跳,齐齐看去却是陈参谋把一个茶杯碰碎在地。见大家安静下来,陈参谋笑道:“51师果然不愧被称为铁军,上下一心,忠贞如铁,陈某虽然初来,一样深深以这份感情为荣。可是所谓旁观者清,当局者迷,各位关心则乱,却没有仔细想想委员长的意思。”
熊孝先气鼓鼓地道:“老头子能有什么意思,不就是怕51师没战到最后一兵一卒给他丢面子吗!可弟兄们的命是用来杀更多鬼子的,不是给谁换面子的!”陈参谋赞道:“孝先说得对,委员长要的就是个面子,但确实不值得用弟兄们的生命换。”熊孝先眼睛一亮:“那你意思我们走了再说?”陈参谋摇头道:“弃城而走委员长面子没了,肯定不会放过51师。别人不说,师座恐怕……”
熊孝先急得跳脚:“那你到底什么个意思!”陈参谋笑道:“其实只要想办法给委员长挣个面子,那51师是走是留,都不会让师座再为难了不是吗?”
俞万程苦笑道:“这可是易说难做之事。现在绍德危在旦夕,我们这群残军剩勇朝不保夕,还能怎样立功给委员长挣面子呢?”陈参谋笑道:“怎么没有。师座你有没有想过,寿老人在绍德两年,随时都可以离开,为什么会甘心留下来做一个被福圆欺凌的聋哑小和尚呢?”
俞万程悚然道:“你是说寿老人最后一句话所提到的大秘密。”陈参谋点头道:“正是。再联系起日寇在这时候突然给我们让路出城,分明是投鼠忌器,怕我们硬抗到底,在绍德巷战中损了留在城里的这个秘密啊。”
俞万程仔细一想:“那看来这个秘密还真非同小可,让犬养崎宁可失去我这个彩头也要保全。可惜寿老人死得太快,我们又不能追到阎王那里问。”陈参谋笑道:“那也未必。师座可还记得我说过,曾经我在伪满洲国做情报工作的时候,在皇室宴席上捉弄过一个日本中国通?你看就是这位!”
【六、皇室巫女】
陈参谋从怀里取出一沓照片,用针一一钉在作战板上,指着照片上一个矮矮胖胖的男人道:“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土肥原贤二,日本情报机关的王牌间谍,而后面的背景……”熊孝先叫道:“这不是绍德的伏龙塔吗?”
陈参谋点头道:“这背景就是我们现在脚底下的伏龙塔,这套照片是两年前我们情报部门在绍德城里所拍,而就在土肥原贤二出现在绍德的一个月后,日军飞机便向绍德城空投了鼠疫,再接着,寿老人带着那群胳膊有犬状文身的黑衣人便进了城……”
俞万程根本没注意陈参谋在说什么,痴痴地走上前温柔地擦拭着照片,轻轻地道:“她,她怎么会在这里,怎么会和土肥原一起站在伏龙塔前?”
陈参谋静静道:“物是人不非,师座果然一眼认了出来。不错,土肥原身边的这位年轻人是女扮男装,我们军统已经确定,她的真实身份就是我和师座说起的安倍晴明的后裔,日本皇室的巫女,也是师座当年留学东洋的红颜知己,她的名字,就是刚刚寿老人提过的——安倍秀宁。”
照片上矮胖的土肥原旁边,静静地站着一个面容俊秀的黑衣年轻人,眼神里带着忧愁,默默地和照片前痴痴不语的俞万程对视。俞万程回过神来,连连摇头:“不不,秀宁绝对不会是土肥原贤二那样的日本军方间谍。安倍一家的巫女是嫡系世袭的,主持皇宫里一应大小祭祀。只有在年满十六岁以后才能继承职位。而我离开日本的时候,秀宁才十七岁,还没结婚,就算当年生育,孩子也没到满十六岁继承的年龄……”
俞万程看到部下们古怪对视的目光,脸上一红,知道自己留下了语病,众人显然开始想象私生子一类的旖旎风光,重重地咳嗽一声,道:“现在我们是在严肃地探讨军情,大家要保持思考方向的纯洁性,不要胡思乱想!”不给熊孝先插话的机会,飞快地说下去,“日本人虽然残暴狡猾,但是非常注重传统,内阁是绝对不会允许军方训练在任巫女做情报特工这种亵渎神灵、冒犯皇室的事情的!”
陈参谋静静道:“是啊,秀宁姑娘是日本皇室的人,可以不听军部和内阁的调遣。但要是日本天皇本人亲自下令她来中国,她有拒绝的余地吗?”俞万程愕然,陈参谋缓缓道:“师座别忘了寿老人也是皇室御医,一样出现在了绍德城里。所以只怕这张照片上大名鼎鼎的土肥原只能算助手或向导,秀宁小姐才是真正的主角吧。由此我推想,绍德城里的秘密,恐怕正和日本皇室有关啊。”
熊孝先咂嘴道:“没准儿是你陈参谋想多了,寿老人那死鬼不是说了嘛,痴心女子负心汉!人家姑娘想汉子想到吃不消,跑中国来远远看上一眼心上人也正常吧。啧啧,要是被嫂子知道了……”俞万程脸红得跟煮熟的螃蟹一样,连连咳嗽,陈参谋当没听见目不斜视继续道:“所以如果能找出这个秘密,将日本皇室一军,可比多守绍德一两天更给委员长长脸啊。”
【七、城外钥匙】
熊孝先猛拍大腿:“有道理有道理!听说日本人把他们的天皇看得跟神似的。嘿嘿,真要找出日本皇帝的刺儿来,没准儿还可以逼犬养崎离绍德远远的,可比灰溜溜地被他们放出城风光多了,那多给老头子挣脸!那陈参谋你快想办法找啊!”
陈参谋微微一笑:“大家注意到了没有,刚才我拿出的土肥原和安倍秀宁的所有照片,时辰日期不同,可背景几乎都是这座古塔,足以证明这里就是他们考察的重点方位。”
“而从土肥原和安倍秀宁离开绍德后,便有了绍德鼠疫,黑衣人进城,一直到两年后的这场会战,其实都是同一事件的延续。正是因为我将这些事件串联起来,才能断定伏龙塔对于日本人有着极其重要的意义,日军飞机绝不敢把古塔作为轰炸目标,也才敢建议师座将指挥部设在这里。”
众将官齐齐倒抽了一口冷气,听陈参谋所说,他其实就是拿51师的指挥枢纽赌了一把来验证他的猜想,陈参谋看着众人的表情微微一笑:“而从伏龙塔里揪出寿老人,更证实了我的猜想,伏龙塔必然和寿老人所说的秘密有关。虽然寿老人一死,这个秘密在城里已经无人知晓,但是,却有一把钥匙在城外!”
陈参谋指着照片上的安倍秀宁:“寿老人不是说过安倍秀宁就在城外日营中吗?她就是我们能打开秘密的钥匙!”熊孝先兴奋地一拍光头:“中!我现在就带人摸进鬼子军营,把小姑娘抓来问问到底什么情况……你们都看着我干吗?我头上流血了吗?”
陈参谋笑道:“老熊你真是个粗人,唐突佳人不怕师座生气啊?”熊孝先不服气道:“师座风流英俊,外面女人多了去了,又不是只对这个日本小姑娘念念不忘!”俞万程脸涨成了猪肝色,只因自己和家里夫人关系一直不睦,又常年征战在外,加上素有儒将之名,棋琴书画无一不精,便是勤务兵身边也常备着纸笔墨囊伺候,仰慕自己的少女贵妇委实不在少数,但安倍秀宁在自己心中那是何等一份与众不同的分量?忍无可忍一拍桌子吼道:“好啊你去!要不要我借马给你?!”
熊孝先一吐舌头:“还真生气了,有猫腻!”缩头悄悄溜到了人群后面。啪啪两声,张王将领轮流在他光头上给了一记栗凿,埋怨道:“人家是聪明的脑袋不长毛,你是不长毛的脑袋也不聪明!”熊孝先大声呼痛,惹得众人大笑。陈参谋笑道:“孝先你别一口一声小姑娘了,算算人家今年都快三十了好吧。怎么和秀宁姑娘沟通,师座自有分寸,不用你操心。”
俞万程苦笑道:“分寸?我有什么分寸?难道让我弄几朵玫瑰花,捧着到城外去?”陈参谋失笑道:“有犬养崎这样煞风景的瘟神守着,只怕罗曼蒂克的结局会变成玫瑰换枪炮。我倒有个建议,如果师座同意,我代替师座出面把秀宁小姐约进城如何?”
俞万程摇头道:“不行!别秀宁没进城,再把你扣城外去。”
【八、焚城对决】
说话间忽然空中响起了隆隆的飞机轰鸣声,听着声音越飞越低,越来越近,随即塔顶响起了“嗒嗒”的高射机枪声。片刻后,嗡嗡的飞机几乎擦着伏龙塔的塔顶而过,跟着不远处传来砰的一声爆炸巨响,从窗边就能看见一团火光燃起。熊孝先欢呼一声:“是塔顶的兄弟打掉了鬼子的一架飞机,好兆头啊!”陈参谋却皱眉道:“奇怪,鬼子的飞机从来没有飞得这么低过啊。”
话音未落,无数纸片如雪花一般飘飘洒洒从塔窗里飞了进来,陈参谋接住一张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