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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部分

布拉格往事-第51部分

小说: 布拉格往事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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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轮在石子与杂草间颠簸旋转,那片开阔的荡漾着月光的河流便蓦然入了眼。满目皆是纯洁至极的白银色,随着微澜的水面静静铺展开去,无比细碎而温柔。
她忽然听见他的低沉嗓音,透过胸背的轻轻震颤,抵达她的心间。
是一首普希金的俄语情诗。
他教给她念过,而她始终不肯读。
“我记得那美妙的一瞬
在我的面前出现了你
犹如昙花一现的幻影
犹如纯洁至美的精灵
在那无望的忧愁的折磨中
在那喧闹的浮华生活的困扰中
我的耳边长久地响着你那温柔的声音
我还在睡梦中见到你那可爱的倩影
许多年代过去了
暴风骤雨般的激烈
驱散了往日的梦想
我的日子就那样静静地消逝
如今心灵已经开始苏醒
这时候在我的面前又重新出现了你
犹如昙花一现的幻影
犹如纯洁之美的精灵
我的心在狂喜中跳跃
心中的一切又重新苏醒
有了倾心的人
有了生命
有了眼泪
也有了爱情 ”
在映满辉光的水旁,米哈伊尔跨下了车子,牵起琳达的手。轻轻说:
“琳达,这是第七年。从我们第一次相遇开始,那个绝望而重生的五月,一直到现在,整整七年。我爱你。”

第三十七章

她的心跳又重又快,甚至有种混着心酸的甜蜜。
然而她还在生着气,所以抽开了手不去回应他此刻眼中荡漾的极度柔情。
他却极快地再次捉住。
这一次,令她惊讶无比。
米哈伊尔半跪下了身体单膝触地,如同全欧洲最古老也最庄重的礼仪,托住琳达的手仰望起她。
“我想,带你去俄罗斯。”
月光下他额前的碎发是银灰色的,衬着冷峻的眸子越发深邃无比,而其中是她从未见过的虔诚,甚至浓密睫毛微微颤动着,带着无可掩饰的紧张。让她同样紧张得不敢置信。
“这是……求婚?”
他微垂下了眼眸点头。
“是。”
她仿佛被澎湃而来的感动与巨大的痛苦深深包围。
以致于低头了很久没有出声。
“米沙,我的爱人在世界的另一端。”
他不在乎。
“有什么关系?现在是我在你的眼前。知道么,我的小猫不是俄国小姐,它地地道道地属于布拉格。我捡到它的那一天,你离开了布拉格,消失得如此绝情,所以从此我每日将它带在身边,就如同可怜的你依旧在我的视线中。我宠它,是因为我想你。你也想我么?七年来,可有一天,你想念我?”
她不回答。“我要见到他。”
他慢慢站起身长指抚摸着她的脸。“你想我么?”
她撇开脸极快道,“我必须确定他还活着。那是我无可取代的爱人与亲人。”
他的唇贴了上来,擦住她的唇瓣,性感的声线仿佛蛊惑一般。
“你,想我么……”
她无法抗拒他的吻和那诱人的味道。然而,仅沦陷了两秒她又主动离开,深深吸气地稳住心神。
“米沙,我要去西方。”
他眯起眼,“然后?”
她怔了一瞬,摇头。
“那么,之前呢?”
她没有明白他的问题。
“我的羽翼不丰的小姐,除了德语,您还懂什么语言?”
她继续摇头。
“那么,且不谈寻人,或者叛逃的可能性。德国和奥地利依旧充满颓靡与废墟,德语日耳曼人的艰难生活你能想见的。”他若有所思地深深瞅了她一眼,“你进过集中营,知道什么是难民。 ”
她并不回应。
“一个叛逃而来难民,在你成为富有名气的音乐家之前,如何在物欲横流之中生存下来而不堕落或死亡?”
他说的,她全不是没想过,可她如何能计划那么多?
假使有一天能走出红色封锁线便是万幸中的万幸。那道无形的红墙将她和汉嘉的世界生生隔离,她只觉得仿佛过去被妈妈丢弃在黑暗地带的窒息。
但她的心思,他从来看得明白。
“琳达,你忘了。七年前是我把你从绝望中带出来,这一次,也依然会是我抚慰你失去家的痛苦。”他柔唇细细吻着她的手背,“相信我,不要固执地拒绝幸福。”
她的心不受控制地强烈悸动,却根本不想认同。
“在今年年底之前,你还有很长的时间考虑。”
她抬起了眼。
“音乐学院将派遣一批学生去莫斯科留学。你明白我的意思。对么?”
她沉默。
“我不能在此地与你结合。因为我不是普通的军人。明年任期结束后,我将回国转业。然后,我等待你,我亲爱的斯拉夫姑娘,来到我的故乡最终嫁给我。”
“我不是党员。”终于她下意识地出声。
他笑了。“问题不大。当然,如果你能写入党申请书,就最好不过。”
这时,郊外工业区方向突然鸣放起庆祝劳动节的盛大烟花。伴着巨大声响的火光映入她的眼帘那样深刻而似曾熟悉。
他仿佛兴奋起来,拉着她的手在河边飞跑。
不严肃的时候,米哈伊尔时常有种孩子气的可爱,尽管性格矛盾却吸引她至深。
“我们的第一个拥抱是在哪儿,你还记得吗?捷克姑娘。”
“我听不见。”她笑着大声说。
于是,他贴住她的耳畔。“我说,我多么希望那一场庆祝战争结束的礼炮再重来一遍。你当时像一只发抖的小猫,蜷缩在我怀中。”
她忽然推开了他。
他立刻将她拉回,太过用力以致她不稳地撞进他的怀抱。
于是他们接吻。漫长到忘记一切。
五月是喧闹的时节。劳动节刚过,不久便迎来欧洲胜利日,布拉格解放纪念日,以及一年一度的“布拉格之春”国际音乐节。
琳达回了一趟布杰约维策为汉嘉的父母扫墓。顺便去看望爱德华医生夫妇,却发现他们已经随一小拨吉普赛人搬走。
她很是忧心,通常爱德华周末会去邮局做搬运工并取信,然而最近寄去的信件都没有回音。
回到布拉格时,她便全心投入到对学院来说盛大而重要的音乐节。
由于加入了约瑟夫·苏克的“布拉格四重奏”乐队,琳达每晚都会在免费场所演出。这是捷克斯洛伐克人的狂欢盛事,几乎与足球同样受欢迎,虽然乐队刚组建并不出名,仍是赢来不少热烈的掌声,伴着春天最美好的鲜花与啤酒。
直到最后一天,琳达才有空欣赏装点得分外美丽的古老城市。
与其它人分手之后,她推着车沿着街上闪耀灯火慢慢走下去。
刚行至伏尔塔瓦河上的查理大桥,忽然几只飞鸟极低地掠过,她抓着快要掀起的帽子回头。
于是看见自哥特式的高耸桥塔下慢慢走出一个熟悉的身影。
金黄色的半月正挂在塔尖,沿着黑色古旧的石壁向下延伸着细细的光辉,他整个人仿佛是踏着中世纪的钟声而来。
他停在了离她几米开外的地方,然后优雅地将手中的小提琴架上肩窝。
明快而熟悉的旋律立即流淌而出。
几段小节之后,她也慢慢提起自己的琴与之遥相应和。
重奏堪称完美。
只不过,有种与此曲本意悖谬的淡淡忧伤。
待得四周复归安静时,他漫步上前,仿佛不经意地问。
“这是什么?”
十来天不见,她近乎隐蔽而有些贪婪地看了他一会儿,那张俊美的脸上笑容依旧如此迷人,精致笔挺的黑色礼服,应该是刚参加完某个活动而来。苏联人也是极爱音乐的,尤其几乎在一切领域都要领先。
“费加罗的葬礼。”她回答。
他转身倚着石桥的阑干,夜风将他的诱人发香带进她的呼吸。
“是的,是你发明的名字。”
“但是你先奏出那样哀伤的节奏。害得我哭。”
他笑了一下,漂亮眸子里似乎闪起晶莹。
“那天我接到电报,我的母亲去世了。而我却身在千里之外的波西米亚。”
随意交谈几句,她知道,该走了。
与米哈伊尔一起出现在人来人往的市中心是不合适的。
他忽然轻声叫住,“它的本名,你快要忘了吧?”
她疑惑摇头,“怎么会?费加罗的婚礼。如此有名的喜歌剧。”
“什么时候,让它变成婚礼?”
她不回答,低头掩饰住笑,然后扶过脚踏车,准备回家。
经过他的瞬间,或许是风带来了他的低声问候,还有若有若无的眨眼。
“想我么?我的小猫。”
极大胆地,她转头装作拉扯快要吹落的发帽,忽然亲了一下他的脸。
“才不想。”
同一时刻,他突然抓住她的帽子遮掩,然后极短暂但是无比深入地吻了她。
“你疯了?”她惊得低叫。
他勾起心满意足的微笑,轻轻抚摸自己的唇畔。
“没错。我想我真的是疯了。”
最近公务实在繁忙且不规律,没有办法去他为情人构造的隐秘而甜蜜的家。
但是思念,早已深入骨髓。

第三十八章

初夏,“布拉格四重奏”乐队收到自成立以来的第一次异地邀请,来自匈牙利的布达佩斯。
布达佩斯,这座与布拉格同样有着千年历史的古老名城,位于多瑙河中游的两岸,在奥匈帝国时代与“维也纳”并称帝国双珠,有“东方巴黎”、“多瑙河玫瑰”之美誉,如今,它是匈牙利人民共和国的首都。
火车上,乐队四人无比兴奋,窗外一望无际的匈牙利大平原随着阳光渐渐展现,绿野葱茏之间偶尔闪过倒映着蓝天的明净湖泊,勃发着夏天的繁茂生机。
“愿我们的乐队越来越成功!”
越过边境时,列车照例停下来等待匈牙利军方检查乘客证件。同为社会主义国家,人民之间来往并不需要签证,所以四个捷克人很轻松地一边喝着啤酒,一边观看外面的苏联驻军哨所。
“这些热血的匈牙利人,每次世界大战都站错队。”
“可不是?第一次与德国结盟,失掉三分之二的国土,第二次还是与德国结盟,结果换来苏联的永久驻军。”
不知是谁说了一句,“我们还没有机会站队,就被希特勒占领了。”
于是,大家瞬间沉默不已。
下榻的旅店离室内乐俱乐部很近,不得不承认,虽然匈牙利不如捷克斯洛伐克繁荣,但几乎所有未毁于战火的建筑物内部都保留着奥匈帝国曾有的极尽奢华,与布拉格的低调精致并不太相同。
鎏着金银的装饰,壁画,雕刻,巨大水晶灯,富丽张扬无处不在,整整一下午的演奏会,琳达忍不住回忆起小时候维也纳的光景。那座末日皇城,仿佛夕阳下的金沙,奢靡而闪耀到极致,三十年代却仅剩了一座空虚架子,满城皆是无助而彷徨的失业人群,如同妖魅的威尼斯面具背后的苍白。于是,面容冷峻的日耳曼人群变得越发冷漠无表情。
所以金色傍晚时分,琳达忽而心情彷徨,仿佛不敢去参观繁华落幕时的古城。
出于照顾乐队唯一的女性成员,琳达的房间外面风景最是开阔,市中心伫立的巨大青铜斯大林雕像,建筑物斑驳墙壁上的红色标语,巨幅领导人画像,苏联军车和偶尔来往的红军士兵,一切都笼罩在薄纱般的烟尘之中。
忽然有人敲门,走过去拉开发现是约瑟夫·苏克。
“琳达,去逛布达佩斯么?听说夜晚最迷人。”
“其它人呢?”
“早就迫不及待地走了。”
盯了对方两秒,发觉那张白皙的脸微微发红,她抬手扶额。
“对不起,我觉得,有点儿累……很遗憾。”
然后装作看不见约瑟夫眸中的热情与失望,轻轻关上了门。
一刻钟之后,敲门声再度响起,琳达这次是真的感到头疼。
拉开门,“对不起,我真的没有体力。”
“没有体力做什么?”
好听而熟悉至极的嗓音,带着一丝不悦。
她抬头,惊讶得吸了一口气,下意识迅速拉进来人关上门。
“米哈伊尔!”
他眯着眼,表情仍有些沉,不放过刚才的问题。
“你怎么会出现在布达佩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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