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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部分

拍翻御史大夫-第113部分

小说: 拍翻御史大夫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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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够,姊夫,我会笑到你入棺材那一天。”
“台主入土为安时,下官会特别转告令郎,请他务必把这事刻在神道碑与墓志上。”
“我不反对啊,能把夫人的这段故事放在碑志上,也不失为风雅之事……事实上,我已写了一篇传奇,把我们的事都写成故事,取名叫《赵郡夫人传》,到时候收在我的文集里,就不劳你们两位费心了。”果然,那对狼狈为奸的师生马上住嘴,李贞一微微一笑,对付他们俩,以不变应万变就是最好的方针“如果废话说够了,就来谈谈打蔡州的事,如果再多说一句,我就把你们两个赶出西京,送到前线去说。”
狼狈师生狼狈地摸摸鼻子,乖乖讨论起军务来,直谈到下直时分,该告辞时,李千里才说:“台主……”
“我不当台主十几年了。”李贞一说,扇子啪地一声打在李千里脸上“你怎么就是改不了口呢?”
“下官尽量……”李千里说,又一拱手“御史台内收到线报,关东藩镇派了一批猛士入京,人数不多,不知是做什么。又有好一阵子不见关东刺客来杀下官,下官担心他们要对台……中书相公不利,请您小心为上。”
“我知道了。”
李贞一应了一声,李千里便退下了,韦尚书看着这门生缓缓离去,不禁有些自吹自擂地说:“秋霜自从成家之后,真是变得又成熟又稳重,跟他从前那个讨人厌的小狗官样子,完全不一样了,果然男人有了家室有差。”
“那也得看娶了谁……虞璇玑与三娘有些像,凶是凶了点,不过秋霜也得是这样的女人才压得住。”
“与其说璇玑和阿姊像,不如说秋霜和姊夫你也很像吧?欠管教!”
李贞一还是笑意吟吟,蒲扇转向韦尚书,轻轻地扇着:“韦奉正啊,你若有你姊姊一分聪明,就该知道你让我很不高兴……”
“不高兴又怎样?我可是你心爱的女人最疼爱的小弟,你动我一根寒毛,阿姊晚上不入梦掐死你才怪呢。”韦尚书毫无惧色,也笑着说。
“若是如此,那我就每天欺压你,这样就天天能见到她了。”
中书堂内只有蒲扇轻搧的声音,良久,韦尚书才说:“都十多年了,你怎么还是走不出来呢?”
“我不想走出来。”李贞一淡淡地说,目光悠悠地投向窗外“我只想早点见到她……”
韦尚书沉吟片刻,不悦地说:“姊夫,就算你想死,也不是这个作法,你这样羞辱藩镇使节、摆出不谈不妥协的姿态,不是明摆着要人砍你吗?”
“到底是秋霜的老师,你比他看得清楚啊……”
“啧,拜托你要死要选个漂亮的死法,被砍死真是难看死了。”
“藩镇砍死国相,陛下就可以此聚气,用这个理由强行征伐而无任何异议,民气可用就当用,横竖我活得太够了……”李贞一放下蒲扇,缓缓起身“也太累了……”
韦尚书无言以对,只能目送着李贞一也离开中书堂。
李贞一缓缓乘马回到静安坊的宅子,一对燕子飞过他头上,往檐下的燕巢里哺育乳燕,这个场景十分熟悉。
春色遍芳菲,闲檐双燕归,还同旧侣至,来绕故巢飞……
很多年前,他曾经与她一同经过这座宅子,那时,她本是代丈夫来看新宅,她喜欢这座宅子的幽静纤巧,可是她的丈夫嫌门庭太小。
十余年后,他终于与她结为连理,在城南杜曲的韦宅结婚后,他牵着她的手,走入这座宅子。
一住,就是四十多年。
四十多年来,他下直回家,总有几只燕儿飞过他头上,像是报信似的,然后她就会站出来:“李贞一!还在磨蹭什么?快进来!”
就是偷偷跑出去宴饮,他也一定动用三品的特权,在晚上摸回家。当然,是免不了她一顿数落外加扣零花的。
相伴了这么久的女人哪……她一辈子全在他眼中,他看着她如何变得坚强变得美丽,当她捍卫着女儿时,真是不可思议啊……那么娇小的身子,把那小女儿挡在身后,浑然不顾邻家孩子的母亲整整比她高出一个头,她厉声叱喝对方、警告对方不准说她的女儿是没爹的孩子,他从来不知道她可以用这么大的音量说话,那么凶悍、那么泼辣,像一个市井妇人,这全是为了保护她的孩子。
“三娘,我来。”他忍不住接手,将她与孩子推到后面“这位娘子,孩子们闹着玩罢了,何必认真?将心比心,都是做娘的,何苦出口伤人?此事到此为止,若是再侮辱三娘与青青,在下就不客气了。”
“李贞一!你给老娘滚开!”她却大吼一声,跳着脚又冲上去与对方理论,最后把对方给赶跑后,又回头对他大发雷霆“你在干什么?青青是我的女儿!关你屁事!”
说完,像是怕他会抢走似地,她抱起杜青青往房里跑。从那时,他才知道,一个女人对于孩子的爱,可以大过一切、甚至大过她自己的幸福与尊严。
因此,他与杜青青展开了长达十余年的拉锯战,杜青青当然知道这个常在她母亲身边晃来晃去的李叔叔想干什么,所以她总是抓着母亲不放,有一日,她笑嘻嘻地说:“李叔叔,我跟我娘说,我不喜欢你,所以你别忙啦!以后也不要来我们家了。”
“青青!叔叔哪里亏待你了?你怎么可以这样?”
“因为我知道你不想要我,你只要我阿娘。”杜青青异常认真地说,那双很像她母亲的眸子,老成而世故。
“妳!”
“说实在的,我比较喜欢褚叔叔呢……他认识阿娘的时候就认识我了,你不一样……你还记得阿娘以前的样子,你觉得我是耽误她幸福的累赘,你觉得我是阻拦你幸福的障碍,你觉得我是我阿爹……所以你不可能将我视若己出……”杜青青步步进逼,而李贞一惊愕地说不出话,十岁的孩子就有这样深沉的心思?
因为杜青青明确表示了不喜欢他,差点使他与三娘分离,直到后来杜青青嫁人,他才有机会娶三娘回家。
一晃眼,数十年就这么吵吵闹闹有喜有悲地过了……
而今,一切也都过去了……
杜青青二十六岁便因难产而死,韦三娘、褚令渠也走了,数年前,与他纠缠了一世的萧宝宝也离世而去……
只留下这个如往常一般喧扰又异常寂寞的夏夜。
“夜久喧暂息,池台惟月明……”李贞一低吟,援笔将后面两句写完“无因驻清景,日出事还生……”
一弯新月、一池荷花,如同他十三岁时那样。
那是他见过的最后一次月光、最后一池荷花……
『圆和十年六月辛丑朔.癸卯,镇州节度使遣盗夜伏于静安坊,刺宰相李贞一,死之……』
《旧梁书.宪宗本纪》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该写奶妈的……为什么还是写成了李老伯?
大殓仪
李千里赶入宫中已然入夜,急急奔入御史台中,匆匆与韦中丞等人交代些事后,便命众御史整队,预备入太极殿参加。自己则快步上楼,换上正式的法冠袍服。
“弟兄们!来领战袍了!”这一头,管理各种庶务的源令史命人搬来一大包衣衫,对新回来的御史们说“今日要穿法冠袍服,然后大殓后三日成服,到时记得要换上这套战袍啊!一人一套,斩衰麻衫,麻巾裹头,麻带,草鞋,四件东西请自己收好,丢了一样请付二十文向台内购买,穿到释服后回收。喔!郭供奉,你不用麻巾,这里有生麻,请拿去梳丧髻。”
“为什么我不能用麻巾要用生麻!”
“女人用生麻饰髻天经地义啊!”源令史说,见郭供奉还要相争,辉了挥手说“哎呀,这种时候别再计较什么有鸟无鸟的问题啦!等你当上了礼部尚书再改仪礼吧!拜托,别烦我了!”
这边按住了郭供奉,那边石侍御却拿着丧服在身上左右比划,举手发问:“源令史,这丧服怎么我比起来像酒肆小厮、韦中丞比起来像我娘?”
“丧服只有一个尺寸,当然你穿着短、中丞穿着长啊!你还算好,左骁卫魏将军身长七尺半,穿起来活像穿了奶娃衣服似的……”源令史这些日与礼部鸿胪寺宗正寺天天商议各种庶务,忙得焦头烂额,此时见大家挑三拣四,不由得提高了音量“少啰唆了,都给我收好!”
韦中丞看看拖着长及脚面像裙子一般的丧服,将那丧服披在身上,扭着腰扭到石侍御面前:“唷,乖儿子,见了娘还不快跪下问安。”
众人险些喷笑出声,石侍御却浑然不觉,镇定地说:“娘,几日不见,你怎么变这么胖啊?”
“为娘的想儿,夜半不成眠,起身吃东西,这不,就胖成这样了。”韦中丞一拉肚子上的肥油。
“娘,你可不能再胖了,胖得跟我们韦中丞一样,迟早有一天杀猪的拖去宰啦。”
“为娘不怕杀猪的,倒怕极了你那位专门杀官的台主啊……”
“娘,台主在你身后,他很火……”
众人兀自玩笑,韦中丞回头,果然见李千里下楼来:“新入京的台官,都知道今日仪程了吗?”
“禀台主,钟中丞已宣读过了。”韦中丞回答。
“那就好……”李千里命台官聚集,正色说“今晚是大殓仪,接着设铭旌、悬重,明日清晨殡礼,而后就剩下各种奠礼与移灵诸事,今晚之后,国事便要逐渐回归常轨,虽说乌台于山陵礼中不过附班行礼,却要小心监督礼部与诸寺,待山陵礼后,台院殿院务必查核此间诸多花销,慎防有人中饱私囊。今夜大殓,望诸君严密注意百官动向,明白否?”
“下官遵奉台主之命。”
“好,赶快去换上法冠袍服,我们没有多少时间了。”
※※※
太极殿内已经设好了大殓床、梓宫 与各种所需,由于此时已是夜间,宫殿诸门尽皆封闭,直等到大殓仪前两刻,承天门才会打开,放官员们进入。
崇昌郡主静静站在飞凤阁上,看着脚下如流萤一般的灯火,从各个官署聚集到承天门前。大殓仪要穿朝服,大殓三日后才换丧服,因此她身穿大袖翟衣,簪着花钗,湿热的晚风将一缕发丝吹到她腮边,轻轻地搔着,像小时候每次她哭了,祖父便搔着她的脸、逗她笑。
已经哭了好几日的眼睛,前日小殓时肿得几乎睁不开,前额痛得快要炸开似的,今日略好了些,只是晚上大殓后,大约又要肿起来了吧?
“玉瑶。”
女皇的声音从后方传来,崇昌郡主转身,低头躬身,见白裙滑过眼前。此番仪注上已经议定,主父的葬礼规格高于皇后、低于皇帝,于臣为君、于君为臣,不过上皇女皇身为君,便不能参与祭奠,只在飞凤阁上垂帘而视,因此他们并不穿朝服,况且上皇还在,女皇也不能穿丧服,所以她与上皇都只穿临丧时的白帢服。
这白帢服乃是在中衣、白襦之外,披上一层白纱大袖单衣,外系素裳裙,穿乌皮履,此服在梁国典章中虽是明文规定皇帝临大臣丧服,但是多年来都以素色袍服代替而已,不过主父的地位高于大臣,若穿素服显得随便,所以主父去世隔日,李贞一便命宫人为上皇女皇赶制白帢服,在一干朝服中,上皇与女皇却是一身银白,甚是醒目。
“你父适才又在殿外与李国老争吵,说仪礼太仓促,你觉得呢?”
崇昌郡主低着头,从主父断气到今日大殓,才短短数日,虽说李贞一在丧具典仪上并未疏忽,但是看在她与太子眼中,却很难受,这是他们父女二人相处了一辈子的父亲、祖父,却仅仅数日就要封棺,今夜之后,她再也看不见祖父了……
“你觉得呢?”
女皇的话音淡淡的,崇昌郡主却觉得有一种力量直压过来,她一咬唇:“孙儿也觉得太仓促了些。”
“李国老说,古礼三日大殓,加上近日天热,再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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