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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部分

拍翻御史大夫-第1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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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前是武宁军校抄…”车夫自是任镇将,他皱着眉头:“但是驻着这么多营帐,又不太像军营,大约是新徐帅不知从何处召来的新军。”
“我以为镇军都是世代为军的?”虞璇玑抬手遮住阳光。
“只有北方藩镇才是如此……”任镇将低低地说,稍微抬起草笠:“甚至河朔诸镇也有些外来的,江淮讨生活比较容易,本地人务农也好、经商也好,都容易混饭吃,也不像河朔诸镇成日喊打喊杀,本地人大多不愿从军,就只能从外地募人了。”
虞璇玑不答,任镇将看她一眼,低声问:“官人,我们改换这副装扮,虽说比较不惹人注目了,但是您要进武宁镇必有盘查,想怎么做呢?”
虞璇玑本来的计画是扮作官家夫人,就在果儿质疑过所该怎么处理时,只见她去田间摘了颗萝卜又拿出笔墨跟镜子,又把过所展开,研究了一下过所印的样子,把镜子架在过所印旁边,嘴里一面解说:“我幼时看人刻印,就是这么照样描字的。”
原来她是要刻出个假的过所印来!果儿一眯眼睛,把那萝卜抢来,抽出刀切成几块丢进嘴里吃掉:“伪造官署文书要判流刑!”
伪造文书这条路行不同,果儿又拒绝做任何违法的事,也就只能这样扮成一般人走一程算一程了。
“官人,您与果儿、春娘入镇是没问题的,但是在下可无法进去呀!”任镇将说。
“就说你是我入镇才雇的车夫不就得了?横竖你胡子一剃,就看不出年龄了。”虞璇玑说,侧头看了他一眼:“再把眉毛修一修,真的看不出来是武人。”
“重点还是官人要怎么查这件案子?”任镇将的表情丝毫不动。
“恐怕只能以御史的身份介入了……我已经让果儿向东都行台要求审查此事,东都那边应该会尽快把徐州向朝廷汇报的内容整理出来,我们这边最需要的还是要提取人证物证,向朝廷证明你们无意叛变……但是你说,除了你以外,其他同回徐州的人一抓到便就地格杀,家属若不是被杀就是被卖为奴婢……你们又杀了崔帅,这就很棘手了……”虞璇玑又重复了一次她听到的事实,试图在其中找到一点线索,却还是紧皱着眉:“从现在这两位大帅的角度来看,只有让你坐实了谋叛大罪,他们才能以平叛的名义来掩盖占领武宁军时干的事,然后把杀家属等的罪名推到崔帅身上,然后他们就能够要求各兼领武宁镇几个州的刺史,用联帅的名义扩大他们在江淮的影响力,尤其是淮南杜大帅……”
想到淮南这位曾受女皇信任的财政栋梁,虞璇玑就觉得头痛。此人在朝中德高望重、待人温和,年纪也有六十开外,私德上除了生活舒适些之外,也算不得重大瑕疵,管理财政税务与漕运,虽不及现任的户部尚书那样明快有条理,也是个守成有余的人了。
“若是个贪官污吏,我还好对付,但是这杜大帅实在……”虞璇玑烦躁地抓着脸。
任镇将没有说话,他知道自己这事是拖虞璇玑下水、是给她惹麻烦,弄不好会连累她也说不定。但是他不能不抓紧了她这个御史,说是利用也好、说是蒙骗也罢,他都不能让虞璇玑撒手不管,也不能让她的心意偏向朝廷,最后的结局必须要是还他清白!他都想好了,真的不行,那他就杀了虞璇玑,带着她的头到西京,用御史的人头换取三司会审开庭审理。
虞璇玑浑然不觉任镇将的心思,只是低着头在想该如何让杜大帅给予她协助?并不是每个藩镇都像魏博那样靠喝酒可以换取人心、也不是每个节帅都像田敦礼那样会给她方便……尤其这位杜大帅是那种直属女皇的财政大臣,起家虽是靠着门荫,后来从幕府官做起,逐步进入中央,是标准的名门出身,父亲却又是朔方系藩镇中真正打过仗的大将。虞璇玑又把脸挠得更迅速,这种出身的人,她还没遇过,既文又武、虽是士族也是将门,很难去预测这种人的想法。
但是不管怎样,虞璇玑还是叹了口气,感谢一下自己那奇妙的命运:“还好我做过淮南里行……要不连杜大帅是哪块地里冒出来的都不知道……”
任镇将却一眼瞄见在不远处有一个小邸店,看起来不像是藩镇自营的邸店,便对虞璇玑说:“官人,我们要不要先在此处住一夜?可以在这附近打探消息,也好有个准备。”
“也是,就依任兄。”
※※※
徐州城与大部分的藩镇镇府一样,在城内还另外修有子城,将重要的官署与库房保护起来,在子城之上设有望楼女墙的防御措施,若遇战时,还能作为最后一道防线。
一大清早,镇府官吏们刚进衙视事,就见负责城门防务的牙将跑进镇府,层层通报后,便见兵马使与副使带着一干重要官员,急匆匆地上马出府。又传出令来,命孔目司以“清点籍帐”的理由,暂时关闭衙署。
随即又听说大帅有命,让各个官署今天中午会食的地点改到大堂,流内官在堂上,流外官在堂外檐下。又见到大堂内有些兵卒小厮正在布置,感觉像是有什么大人物要来。
“怎么啦怎么啦?”几个书吏攀在孔目司墙边,透过窗子跟关在里面的同僚问:“出什么事了?”
“听说是御史来了。”
“御史?刘监察吗?他不是才刚走吗?”
“大概又回来了吧?”
“不会吧?刘监察那么熟了,知道我们大帅的规矩,大帅也都给他方便呀?不至于要关孔目司不让查吧?”
面对同僚们的疑问,孔目司的书吏正烦恼着关门善后的事,烦躁地挥挥手:“你问我我问谁?去去去!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问一下少块肉吗?”
“你们养马养牛的管御史来不来啊!我正忙着呢!快滚快滚!”终于忍不住的孔目司书吏怒吼。
书吏们摸摸鼻子出门来,却见六十余岁的大帅紫袍玉带缓步来到,一路向众人点着头,直入孔目司内。
约莫一顿饭功夫后,只见徐州镇府里外整肃一新,上百个亲兵一色櫜鞬服、红抹额,排在镇府庭前。其他官吏或在大堂内、或在大堂檐下,都是垂手以待,貌似恭敬。
只听得远处马蹄达达,一众文武官员簇拥着一骑奔来,在镇府前滚鞍下马,随即听见副帅等人左一句“监察”、右一句“宪司”地将那人捧进镇府来。亲兵们目不斜视,所以用眼角余光偷觑,夏天的袍衫以缣绸为面,一眼就瞄见那人胸前,心中都是一惊:“怎么是个女人?”
虞璇玑忙着与身旁奉承她的藩镇诸官应酬,口中不是“不敢不敢”就是“承赞承赞”,脸上还需挤出笑容左右陪笑,但是她心中其实十分惊慌,手心里更是攥着一把汗。
御史不是人憎猪狗嫌的吗?但是这些原在淮南镇府、跟着大帅转到徐州来的官吏,一听查验过所的门官说御史来了,便飞奔而来,鞍前马后官人长监察短,实在殷勤得反常。心中正思量,前面却击起鼓来,她抬头看去,便见镇府中大小官吏亲兵整整齐齐地站着,大堂中走出一个紫袍身影,缓步下阶来。
那人行走有度,从容不迫地在她前面几步停住,拱手微笑:“虞监察。”
“这便是杜大帅。”士人出身的副帅向虞璇玑介绍。
“下官监察御史里行虞璇玑,见过大帅。”虞璇玑微一躬身,拱手为礼,与杜大帅寒暄几句后,便被让进大堂内。
她偷觑了杜大帅一眼,只见他看着比实际年龄还老些,不同于官员们中年发福晚年爆肥的常态,杜大帅身材高瘦,精神还算健旺,一张容长脸、两道寿眉、三绺长髯,说话缓慢而清晰,若换身布衣,说他是乡间的私塾先生都有人信。
杜大帅将她让到帅座旁的监军座,微一侧身算是致意后,转脸对众人说:“天恩浩荡,遣弘晖甲子状头、宪司虞监察至此,慰问淮南镇府并徐州军民。去岁河北大乱,虞监察以女子之身深入魏博,又于魏冀二镇之间调停,初入河北便建奇功。此次又亲送节钺以安魏博,随即承陛下之命来徐,安定军心、体察民情,甚是辛苦,诸君请起,与虞监察见礼。”
话音刚落,只见众人起身,一致地拱手长揖:“虞监察辛苦,某等谢过。”
虞璇玑见众人连着杜大帅都向她行礼,心中一惊,连忙起身长揖还礼:“按察地方乃本分事也,不敢言苦。”
这话说完之后,杜大帅与一众重要幕官便如车轮战一般,成篇累牍地将高帽子一顶一顶往虞璇玑头上戴,什么青年才俊彤管生花才德兼美风姿翩翩也就罢了,最后连国之干城朝廷栋梁都说出来。虞璇玑只觉得脸上红得发烫,辞也不是、谢也不是,谦逊显得罗唆、不谦显得自大,坐立不安,只得打叠起精神,随机应付。
好不容易等到这些文官终于说完了,虞璇玑也觉得肚子饿得不行,一见饭菜上来,眼睛一亮就想大快朵颐。但是杜大帅却亲持酒壶起身,要为虞璇玑把盏,她也只能赶快起身辞谢:“不敢不敢。”
杜大帅的表情却非常诚恳,小心翼翼地往她盏中倒酒:“虞监察口衔宪命,可说是陛下天使,老夫世受国恩,理当效劳。”
话说到这里,虞璇玑也只得受了,侧过脸一饮而尽以示尊重。但是这一喝就惨了,见她乾杯,杜大帅赞了声“好!女中酒豪!”接着就是兵马使为首的武将们轮番上来与她敬酒,却是众口一词“虞监察,某是粗人,不会说好听的,这盅喝了,某就算交了虞监察这个朋友!”
虞璇玑最听不得这种话,只得一盅喝了又一盅,饶是她千杯不醉,一轮喝下来,也是脑中混沌。却听杜大帅的声音像是云雾中飘来一样,和蔼地问:“虞监察孤身勇闯关东,家里都安顿好了吗?”
虞璇玑已有七八分醉意,也不知自己说了些什么,又听杜大帅问:“原来是新婚没有孩子?只是尊夫怎么没与虞监察同来?”
“他……他在西京……”虞璇玑这回倒是说得清楚了。
“尊夫也是士人吧?有虞监察这般才貌俱佳的妻子,真是好福气,只不知尊夫是处士还是官人呢?”
一听到“尊夫”二字,虞璇玑强逼自己警醒一点,她勉强撑开朦胧醉眼,只见到影影绰绰的紫色,不自觉地一叹:“唉……”
“虞监察为何叹气?”
虞璇玑想说点什么好把话扯开,但是却发不出声音,只能懒洋洋地微笑不语,杜大帅又问:“听东都中书舍人说,令师李台主前阵子于东都再婚,不知娶得是哪家闺秀?”
“呃……”
“可是韦十一尚书族女?”杜大帅接着问,虞璇玑摇头。杜大帅又提了一些名门,她都摇头,最后杜大帅一笑:“这样老夫可猜不着了,请直说吧!”
该承认是我吗?虞璇玑心中想,即使很想大声说“老娘就是娶了李千里!”但是她摸不清杜大帅的状况,并不放心将自己的人脉暴露在他面前。
“虞监察?”
“呃……下官……下官不胜酒力……请请请大帅……大帅与诸君……见谅……”虞璇玑期期艾艾地说。
杜大帅见问不出结果,脸上依然微笑,却瞄了兵马使与副帅,他们两人便连忙提着酒壶上来:“柳刘二位尝言,虞监察是酒豪,怎么喝这点就醉了呢?来来来,再饮一盅!”、“虞监察,让某等粗人见识见识御史台的海量啊!”
虞璇玑即使一再挡酒,但是他们两人在耳边喋喋不休,被闹得没办法,只得饮了一大盅,直被灌得醉茫茫晕陶陶,闭上眼睛前,依稀听得有人说:“去关照关照虞监察的从人,看看他们什么需用……”
从人……果儿跟春娘没什么好怕……倒是任兄……虞璇玑张口欲言,却眼前一黑,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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