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翻御史大夫-第16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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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人是谁?”吴元济跟着问。
“还不知道。”温杞摇头,收起信,拱手说:“下官想亲去西京,恳请大帅
俯允。”
吴元济自然没有不允的理,连声说:“好好好,你去你去。”
温杞便交代了镇内诸事,隔日乘船北上,一路来到西京。在春明门内的胡麻店下榻后,与早已等在那里的学生问明原因,稍稍整理了思绪,又去求见王丕,得到的消息却是王丕已有多日不回家。温杞留下名刺后,又再去找了其他的东宫官,却发现他们并没有随着新君登基而被提拔到朝廷去。
“张兄,我以为你应当能够进入门下省啊?”温杞说,看着对面坐着的太子中允:“太子登基,东宫官理应对应进入朝廷。中允应当是门下侍郎或者给事中,却为何还在东宫?”
“温掌书有所不知,神皇不准陛下动中书令,三省六部的侍郎以上要职,中书令又不准吏部任意调动。也不只我们,本来应该在今年冬选把东都那批人都调回来,但是中书令又说这是六十年来第一次内禅,唯恐影响东边的局势,拒绝把东都的人调回来。眼下朝廷里,就只杜相公跟韦学士是中书令允许可以进入宰相班子里的新人。”
温杞心中一惊,这些时日他忙着在南边活动,无暇顾及朝廷,却没想到李贞一等人还是当权派:“难道陛下没有其他自己的人?不可能吧?”
“有倒是有的,只是不是原本的东宫官,所以我想你应该不认识。”
“都有些谁?”温杞连忙问,太子中允说了柳刘等人的名字,温杞皱眉:“这些人都是从哪里出来的?”
中允看了看旁边,压低声音;“你听过东宫有两位王待诏吗?”
“听说过。”
“这两位一内一外,王丕比较显眼,太子也很信任他。但是王叔闻不一样,他不常与东宫官有联系,却不知何时笼络了一票外官,尤其是韩泰、柳子元跟刘梦得三个,柳刘二人是李千里提拔的御史,那韩泰虽然不如他们锋芒外显,听说也是个足智多谋的人物。”
温杞将此事暗记在心,辞了太子中允出来,便遣两个小卒去探查那王叔闻的动静,听闻他一早就出门入宫,特别等在他家门附近暗暗查看。却见一个神态凝重的绯袍官员走出来,后面另一个青衫女官也提着东西出来,两人翻身骑上驴子,并无一语。
“那个女官是他什么人?”温杞问。
“是陛下许配给他的妻子,是个女进士。还有一个老一点的,是元配,那个晚一点会出来操持家务。”小卒轻声说。
望着那一绯一青的身影,温杞心中想起另一对官员。他们一入宣州,他就派人去监视动静,听说常见他们同进同出、处置诸事……
“她看起来怎么样……我问虞璇玑。”温杞问。
“看起来约莫三十出头,吃得不错,脸胖呼呼的。”
温杞微微苦笑,想起她小时候的模样:“我问的是她的心情。”
“心情?小人没有与她说过话,不知道,但是看她与那李千里说话,两个人看起来都很开心的样子。”……
“掌书?”小卒问。
温杞从回忆中惊醒,王叔闻夫妻已经走了很远,他默默地拿出名刺与礼品,登门造访。
等到王叔闻下直回家,看到温杞的名刺后,陷入沉思。对于温杞的来意,他已了然于心,只是要不要会一会这位淮西谋主,他还有点迟疑。
女科第二届进士、东宫谭主簿走进来,冷淡地看了一眼:“怎么了?这是谁的名刺?”
“一个藩镇幕官。”
“认识的?”谭主簿随口问,迳自在书箱里找书,王叔闻说不认识,她便说:“是来找你撞木钟的吧?”
王叔闻应了一声,谭主簿拿了书,起身撢一撢膝上灰尘,一面往外走,一面说:“我劝你别学王丕,他的名声都臭到秘书省了。”
“我若是学他,不是今天这样。”王叔闻淡淡地说。
谭主簿出门,回头说:“我不知道你想做什么,也不想知道。不管往后旁人说你是贼臣还是贤臣,我也不在意,但是我不能忍受旁人说我嫁的是个脏官、贪官,俯仰无愧、笑骂由人也就是了。”
王叔闻苦笑,看着小他近二十岁的平妻回到她自己的小院,他知道谭主簿根本看不起他,她对他的期待建立在她的名声上,因为她是进士出身的宦门女子,这与结发四十余年、还大他两岁的老妻是完全不同的。
正想着,元配进来,她已经华发盈头,却还系着围裙在厨房里张罗饭食,她擦着手、略带不安地说:“三郎,今天送来的礼物……”
“明天我会派人送回去。”王叔闻说,但是他敏锐地看见了夫人一闪而过的失望与强作的赞同,低头一看礼单,里面大多是文具,还有就是几疋锦缎……他再看向她身上洗得泛白的上襦,心中便明白了,搔搔头说:“牛昭容赏了我几疋官绫,说是特别要与妳做衣裳,今天离开翰林院时走得匆忙,过两天我一定带回来。”
“哎,我穿不惯……”夫人低下头,看看自己粗大的指节:“也不配……”
王叔闻摇头,堵住了她后面的话:“别这么说,妳辛苦了几十年,别说做几件好衣裳,就是穿上诰命服色也是配得的。”
夫人抬头看了他一眼,喜悦的神情毫无掩饰,却只是低低地说:“嗳。”
“今天煮了什么?我闻到酱肘子的味道了。”王叔闻说。
“你前几天说想吃酱肘子,刚好今天去的早,见肘子便宜,就买了几只炖给你和阿娘补一补。你收拾收拾,就要开饭了。”
王叔闻应了一声,夫人便去了,他坐在书房中,品着这一座小宅中的人情冷暖,也深深地感觉到这个国家、朝廷的不平。这一辈子,他从很小就努力成为棋艺神童,但是他很快就发现,他最大的出路,也不过是在宦门中教授棋艺,也很快就发现那些名为学生、实是雇主的官宦子弟大多在才智上远逊于他……
看着温杞的名刺,王叔闻其实早已知道此人的出身与他自己有很高的相似度,但是温杞走的是寻常平民学子往上攀的那条路,而后就与自己出身的社会完全决裂、再不回望。
但是王叔闻不一样,他并不怨恨自己的出身,事实上,看着一年到头辛苦耕种以供应他学习棋艺的父母、看着替人打扫以求能够借灯共织的妻子,他完全没有任何怨恨。
“如果有怨,恐怕该是怨大梁吧?”王叔闻在心中无声地说,将温杞的名刺放在礼物上面,不打算去见这个不可能认同他这番道理的幕官,而把心思投向了那个与他出身有如云泥、集万千优点于一身的人……
一想到永贞皇帝明明无法说话、却还是拼命抖着嘴嘱咐他的表情,王叔闻就觉得一阵气馁,大好的情势,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呢?
※※※
淮西的幕僚在西京奔走,其他藩镇也有人在为继承的事情钻营。而他们比淮西更嚣张,撞木钟的对象竟然是中书令本人。
李贞一看着对面那位西川副帅滔滔不绝地说着西川多么物产丰饶、多会治理百姓、多会打仗守边、绝对可以把前阵子收归朝廷的东川也治理好……云云。其实很想提醒他一句『你们上一次打胜仗是什么时候?』不过还是没有说出口,原因在于西川的现任节度使韦大帅虽然与韦夫人十分疏远、但是却是李贞一从前的上司……
韦尚书在旁边杀鸡抹脖子似地不停使眼色,但是李贞一不为所动,依然微笑,俗话『打狗看主人』,虽然这只狗真的很不识相……李贞一想像前面这个身穿蜀锦袍、套着锦半臂、头上戴着织锦浑脱帽,全身上下没有一块三吋大的地方是纯色的西川副帅变成狗头的样子,微笑的表情变得更为和蔼。
“……所以说,大帅希望把东川也划给我们管,保管给朝廷比现在赋税更多一倍的贡赋。”西川副帅终于说完。
李贞一回过神来,缓缓地说:“嗯,这事你们好像在奏疏上说过了?”
“是。”
“那为什么来找我?”
“啊?”西川副帅瞠目结舌,于是又把来龙去脉说了一遍,最后才说:“所以说,大帅希望……”
“我知道你们希望把东川划过去,我的意思是,那这样你们上奏疏就可以了,为什么要找我?”李贞一和蔼地微笑。
“这……”西川副帅想了半天,才知道李贞一的意思:“我们想请中书相公在宰相会议上赞同此案。”
李贞一心中早有答案,只是淡淡地说:“嗯……若是此案有益民生,我自然会同意,只是现在空口无凭,你们若是提出来的条件跟现在不同,我也不会同意。当务之急,应该是你们提出奏疏,让这个案子能够进入宰相会议,那我才有发言的余地不是?”
“如果能上宰相会议,中书相公会同意吗?”西川副帅直捅捅地问。
李贞一笑了,稍稍一理胡须:“那要看你们提了什么。”
西川副帅愣着脸想了想,不悦地说:“中书相公,你在耍我吗?我说了这么多,你一句实话也不说!这是什么意思?”
“年轻人,我句句都是实话,其中的道理,你要自己悟啊!”李贞一慈祥和蔼地笑着,一脸意味深长的表情,送走了满脸疑惑却明显在琢磨他话语的西川副帅。
韦尚书看着西川副帅离开中书令厅,嗤笑一声:“西川怎么出了这么个土包子?”
“我估计不只是淮西老吴死了,恐怕韦大帅不是升天就是命悬一线,这个上不了台盘的副帅才会急着来西京讨节钺、讨地盘。”李贞一淡淡地说,刚才那种假作的慈蔼褪去:“不过也好,我正担心韦大帅若是硬朗,还得有几年功夫,如此一来,西川可以收了。”
韦尚书点点头,又问:“听说王叔闻求见你?”
“是,我邀他到你那外宅去会面,你没意见吧?”李贞一拉过一份卷轴,看了几眼,笔走龙蛇,浑然不顾韦尚书一脸吞了苍蝇的表情:“喔,就是今天,你先回去准备准备吧!”
韦尚书面罩寒霜,抵死不从:“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帮你约催花巷的关七娘,这场算我的,但是你不准带他到我家!”
“哎呀,骗你的,我早就订了鸣珂曲的慧娘。”李贞一根本没看韦尚书一眼,兀自说:“你一起来。”
“我干么要见他!别脏了我的眼。”
“你不来,那我就带他去你家,反正很近。”李贞一好像在聊天气那样,毫无质疑却又平淡地说:“看你想怎样,我都可以。”
“什么都可以?”韦尚书像是被踩到尾巴的老猫,恨恨地说:“我去!但是我要在屏风后面,你去见他。”
“随你。”李贞一说。
午后,舅婿、或者说是翁婿二人来到鸣珂曲,韦尚书还没进曲就一拐马头往慧娘的后门去,不想正面碰上王叔闻。李贞一也由着他去,只是刚在门口下车,就想称赞韦尚书真有先见之明,原来王叔闻早已等在门内。
“国老。”王叔闻拱手作揖。
“王学士。”李贞一含笑还礼。
鱼慧娘见这两人之间气氛有些诡异,眼波一转,下阶来挽了李贞一:“栖云公,你有多久不登我的门了?”
“有七八年了,怎么样?我老得认不出来了吧?妳倒还是一样娇艳,家里都好?妳那些女娃都好?”、“都好,国老看着也很精神呢!”
鱼慧娘一手扶着李贞一的腰、另一手托着李贞一的手腕,李贞一握着她的手,拇指轻轻在她手心一搔,鱼慧娘咯咯地笑了,凑在李贞一耳边说了些什么,王叔闻莫名其妙,只听李贞一一如在朝廷时那样斯文稳重地笑着说:“夫人管不着了,我倒有心,却是无力了。”
“国老这话说了多久了?有二十年了吧?”鱼慧娘轻笑。
“所以妳知道我这二十年为什么都不敢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