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翻御史大夫-第16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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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才没让你姨父退回这道墨敕。”韦尚书笑眯眯,接过旁边传来的秘色瓷盆,从里面选了朵颜色近红的黄菊佩在襟上:“大家需要一点乐子嘛!”
右仆射恍然大悟,啧啧说:“舅父,你真的很坏。”
“放心放心,哪天你摔坏脑子后,也写出这种笨蛋才会写的判词,我一定会帮你掩盖过去的。”韦尚书很满意地低头看着自己的花,一边说:“只是在你死后会帮你编入文集里。”
右仆射又嘀咕几句,与韦尚书一同望向正在一群约莫三十余岁的拾遗补阙簇拥下观花的李贞一,只见一色绿袍如叶捧花,将那身浓紫凤池纹袍拱在当中:“都说『补遗相惜』,果然他们的好恶很一致。”
韦尚书在漆盒中看来看去,拣了一块花糕,用象牙签子分成小块:“如果只有一句,你最常听到你姨父对你说的话是什么?”
右仆射认真地想了想,迟疑地说:“好像是『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
“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还不如你呢!”韦尚书接着说,一边把花糕放进嘴里,咽下去才说:“懂了吧?”
“好像懂。”
“悟到懂了,你就可以跟他一样无往不利。秋霜这个笨蛋就是悟不透这个道理,才会中书令当没几个月就灰溜溜卷铺盖走人。”
“听说他从中书令下来的时候,补遗们还开了庆祝宴。”
韦尚书呵呵笑,看着不远处那些一脸崇拜的补遗们,他对右仆射说:“所以你争气点,好吗?”
“舅父,明明你才大我一岁吧?而且我是你的上司,你这什么态度?应该是你争气点吧?”右仆射不服地说。
韦尚书也不在意,嘻笑着说:“我天生气虚,争不了。”
右仆射兀自在旁边抱怨,那一头的李贞一却在补遗们的盛情相邀下,取了一朵白菊,吟了一首绝句:“满园新菊锦衣黄,偏择霜蕊襟上插,金风好逐少年去,白头翁对白头花。”
众人一听就知道他一方面是鼓励他们好生努力、一方面也是在表示有几分疲倦,懂事的几个便替他排开众人,将他送回原本的席位上去。李贞一低声表示谢意,又一一与他们执手说了几句话,才稍微得到喘息的机会。
朝廷中的清官几乎都到齐了,在这个吟诗作对、觥筹交会的名利场中,打滚数十年的老手回首过去也不禁想起自己当年而微笑,耳边传来韦尚书的声音:“听说你当年也曾经追着权老相公跑?”
“权老相公政通人和、蕴藉风流,我远远不及。”
李贞一说起前辈,神色间有些敬畏,韦尚书正要说话,却听见外面似乎隐隐有人呼万岁。不久,有小吏进来:“国老,陛下命人在承天门外焚毁了容州所进毒药,说天子乃国家正道,就是有罪也当明正典刑,绝不以阴毒坑害,要使天下无冤。”
东道主门下侍中在旁听见,沉着脸说:“难怪柳刘韩都没来,又陪着去干这种讨好百姓的事了。”
“柳刘估计是在那里,但是韩泰应该不是。”李贞一支开旁人,低声说:“韩泰去了神策军。”
“什么!”门下侍中大惊,这件事他没有听说:“怎么回事?”
“昨天让范老元戎改任右神策军诸行营节度使之后,韩泰就在右神策军第五中尉的允许下,作为范老元戎的帮手进去了,我想,最近应该还有消息,会让他真的成为右神策军的文官。”
门下侍中气得咬牙切齿,握拳道:“可恶!神策军的事情我们管不着,而且范老元戎任节度使,节度幕府的事情我们也管不着!这事你打算怎么办?”
“我想左神策军应该很快就会知道,只是右军的事,左军也管不着,范老元戎年迈昏耄,以韩泰的聪明,不难控制范老元戎。”李贞一缓缓地分析,拿起襟上白菊:“我们静观其变吧。”
“这可是大事,弄不好会出人命的!”门下侍中瞪大眼睛。
“神策军有行营,中书门下有兵部辖下的十六卫啊。”李贞一轻笑,将白菊在鼻前一晃:“这件事你暂且放在心上,只要兵部不动,就有万一,中书门下也可以稳住。”
外面山呼万岁的声音越来越大,李贞一不知道外面又在做什么收买人心的事,他把目光投向了远处的淮西……虽然早就猜到吴少阳已死,但是正式发丧应当是已经稳定了内部的状况,为了观察,他极力劝说永贞皇帝不要授予节钺,如果可以,最好能把吴元济召入京,然后派人去接收淮西……
只是这个人必须手段要狠、要能够怀柔、也要有带兵的能力,逐步瓦解淮西吴家的旧部,才能完全让淮西属于朝廷。这是一件旷日废时的水磨功夫,更何况,淮西文有温杞、武有李佑,都不是好相处的人。
“秋霜,如果是你,你有这个能力吗?”李贞一在心中暗问。
如果不能用政治手段收回淮西,至少也要让吴元济元气大伤……只是,该怎么做呢?李贞一暗自盘算。
不久,又有人靠近李贞一,他抬头,是个不认识的小内侍,送上一封没有落款的信,他打开一看,上面只写了『兴化坊,邠』。李贞一将信放入袖中,起身,对侍中说:“我有些疲倦,不能相陪了。”
侍中知道他还有别的事,并不挽留,于是他也就出了宫,先回家去,然后在家人的护送下,从偏门出去,赶往兴化坊的窦文场宅。也不走正门,偷偷往后门去,在窦家仆役的帮助下,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入窦家后堂。
“国老。”、“中尉。”两人相见,各自为礼。
“今日请国老来,主要是为了陛下的事。”窦文场也不说废话,迳自开了头:“陛下身边群小蒙蔽,实在不行了,二王必须除掉。”
官场上有两种人说话直接,一种是不明规矩,一种是在清楚对方底限的场合下,没有必要再假惺惺,而窦文场与李贞一今天属于后者:“中书门下完全支持。”
“只是我们除掉二王,就是与陛下结仇,即使严加防范,也难保不会有什么意外让陛下重新掌权。”窦文场也很明白,他虽然有些气弱,却很清楚地说:“从长远来看,中书门下与内侍省分管内外,却无明主统率,对于大梁并无助益。我也清楚,国老虽无二心,但是你的阵营中,有人可以成为下一个主父,甚至取而代之。”
“我亦明白,中尉对萧家忠心耿耿,断不能容人改朝换代。”李贞一将手放在膝盖上,平静地说。
“我今日请国老来,就是想请国老给我一个明白话。”窦文场倚在凭几上,面容虽然有些枯槁,目光却依然锐利:“没有今上,你有其他的人选吗?”
“有。”
“不是持盈。”窦文场说,他已经很难改口了。
李贞一的神色微微一动,似乎有些犹豫,声音却很确定:“不是持盈。”
“他能容得下内侍省吗?”窦文场问,黯哑的声音微颤,显示出他内心十分激动。
李贞一思考着这个答案,半晌才说:“只要内侍省效忠于他。”
“即使是我窦氏家门?”窦文场问。
“只要左右军都效忠于他,那就没有家门只有内侍。”
窦文场不语,仰头望着房梁,眸中似乎有泪,就连称呼都混乱了:“公主早就猜到会是他,我与褚令渠难得几次意见一致,就是要除掉他,就连最后买了西京最厉害的杀手都让他逃过……公主知他又活下来,却还是将他的生死交由李千里去判断,想用这个只知大梁的人一赌天意……谁知天意如此、天意如此。我想李千里再大胆又怎么敢瞒天过海,原来是你……原来是你……”
“这件事与我无关,全是秋霜自己的决定。”李贞一摇头,不放松地盯着窦文场:“但是你也知道,身为君主,只知道大是大非远远不够,被你们这样熬出来的铜皮铁骨,才会是真正的明君,”
“是上皇吧?是上皇终究看不起公主吧?”窦文场冷笑,斜眼盯着李贞一:“你也看不起公主,觉得她没有能力,你们才会想换一个跟她完全不一样的人出来。”
“新君与旧主毫无相关。”李贞一否认,严正地说:“只是梁国已经到了必须要改变的时候。”
窦文场嗤笑一声,依然斜眼看着他:“公主命我不得助你,只能约束神策军两不相帮。”
“我要的也只是两不相帮。”李贞一说,却露出了明显的嘲笑:“但是对方夺你兵权的时候,你要怎么办?”
“我要他死。”窦文场森冷地说。
李贞一点点头,淡淡地说:“他们动的是右军,左军暂时应该无事。”
“你以为右军里没有我的人?”窦文场冷笑。
李贞一脸上没有表情,严肃地说:“我怎么确认你会两不相帮?”
窦文场突然像做梦似地微笑着,顺手拨了拨案上的琴:“他们听说逼你同意
他做户部侍郎,那我就收他一点东西吧。”
隔日,中书门下同意了王叔闻的户部侍郎任命,同时,一卷由翰林院使传递的制书送到王叔闻手中,文采异常华美,显见是某位才子所为。
刚从内侍省奚官局升上来的院使平静地看着王叔闻展开那卷以锦缎装裱的制书、也平静地看见他惊慌失措的眼神。
“王侍郎在待诏院多年,应该还记得,翰林院的一切任免,都由翰林院使来决定吧?”院使的声音恍如天外飞来,王叔闻第一次感觉到有一道墙阻绝了他与永贞皇帝:“请缴回符信,请由外朝入宫。”
“这是矫诏!”王叔闻怒吼。
“王侍郎自然可以申诉,若是陛下责怪,那下官似乎应该更严加管制翰林院的一切言论与文书,或许也应该暂时关切一下韦学士与王学士?”院使淡淡地说。
王叔闻楞楞地看着他,从来没想过,在没有皇帝允许下,翰林院使竟然能够以制书罢免翰林学士。
院使打开案上的漆盒,拣着橙子说:“有三个……吃掉一个留两个好呢?还是今天都吃掉呢?”
王叔闻没有说话,将那制书轻触额头:“微臣,叩谢皇恩。”
故园土
重阳节后,那冲天的菊香暂歇,围绕着西京的树海似乎一朝醒来就全部被染过似的,傍晚时分,站在永安宫的梯台上登高望远,南方的慈恩寺塔像是沐浴在大火之中,隐隐有种不祥。
刘珍量巡视了永安宫的建筑情况,随后转往翰林院,刚在玄武门前下马,就看见王丕站在门内走来走去,一见到他,连忙过来:“刘大监。”
“王学士。”刘珍量拱手作揖,貌似恭敬。王丕把王叔闻的事说了,刘珍量沉吟半晌:“这事一定是我义父授意这么做的,既然是他老人家的事,我也不好办了……再说,王侍郎横竖已经做了侍郎,又何必看重翰林学士的位置?要见陛下也不过是多几道手续的事罢了。”
“嗳呀!刘大监,你这不是跟我抬杠嘛!翰林学士凭腰牌可随时出入两仪殿,传旨拟旨皆可过问……”王丕哇啦哇啦地说了一堆翰林学士在皇帝身边的特权,刘珍量假作不知,嗯啊应付,心中暗自嗤笑:“刘大监,好不好麻烦你去疏通疏通,容叔闻兄回翰林院?”
刘珍量摇头,假作惋惜地说:“我义父立定主意要干的事,谁能劝得动?只能委屈王侍郎了。”
说着就要离去,王丕连忙一把拉住:“刘大监,这事你不能不管哪!”
刘珍量停下脚,但笑不语,王丕心头一惊,低声说:“我知道求你办这事不易,但是你要的也不容易,总得容我周旋……”
“大家都退一步,我说服院使让王侍郎可以入宫,学士替我去求陛下,等那事办下来了,我保证王侍郎再入翰林,如何?”刘珍量是个谨慎人,自己要的东西,倒是一字也没有说出确实的名称,又说:“只是陛下若是当面问起,我是不能应的,我上面还有几层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