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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7部分

拍翻御史大夫-第17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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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与下官份属叔侄,情同兄妹,年寿不永,令人感叹。”
两人之间一阵沉默,李贞一淡淡地说:“你是个重情的人,所以我不明白,你怎么会放下苦心经营的淮南,回京来?”
“人生总有几个阶段,也是该回来的时候了。”
“恕我倚老卖老,好像看不出你回来的作为?”李贞一依然望着梅树,见它枝头轻轻晃动:“虽然御史台的改革做得很好,但是度支那边,君卿,你的能耐不只于此呀!”
“度支使的权力来自陛下的信任,陛下无意信任下官,自然也就没有权力可言。”杜君卿背着手说。
“我一直很好奇,徐州那件事,当真能够绑住你吗?”李贞一淡淡地说,没有理会杜君卿一闪而过的愠怒:“我以为你会想办法挣脱才是。”
“下官对于徐州的处置,问心无愧。”杜君卿冷冷地说。
“是吗?那到底是谁的军队在戍卒进去之前,就在宣州北境集结呢?宣歙巡官亲口承认,宣帅可怜那些戍卒,放他们经过宣州,又补贴了一点乾粮,但是同时,宣州北境却有军队集结,戍卒从西来,但是最后袭击徐州城的军队是从东来,这是什么道理呢?”李贞一微笑,云彩迅速吹过,光线忽明忽暗:“在崔帅死去后,武宁、淮南、宣武就开始修建大渠,同时,成德镇内赵州的水工匠人大批来到淮南,成德镇也运了许多木料下来。这些事,又是谁想做的呢?是谁接连十年上表要求修筑武宁淮南宣武三镇大渠,但是陛下认为这并非三镇急务,连着十年都驳回。同时,陛下又命崔帅去考察武宁镇,崔帅的回奏认为大渠确实非急需,而是应该解决现有沟渠的疏浚问题……这样一推扳,是谁要杀徐州镇将,不就呼之欲出了吗?”
杜君卿冷着脸,半晌才说:“下官不知道国老在说什么。”
“我不是行事莽撞的虞璇玑,你也不是当年刚入台的御史,这些事情都在朝廷的档案里,只要串在一起,就谁都看得出来了,所以,我们何不坦承点?”李贞一淡淡一笑,转过身来,几乎与杜君卿肩对着肩,看着察院的门口,轻声说:“我前阵子在宫中看见一只非常漂亮的鹤,很是喜欢,可是我去与陛下讨,他是决计不肯给我的,你说,可怎么办好?”
杜君卿冷厉地看了他一眼,似乎是想说什么,却还是一咬牙:“砸毁囚笼,禽鸟自会择木而栖。”
李贞一吸了吸鼻子,缓缓地说:“那我就派个人去,拧断锁头吧!”
冬覆淮南道,风卷西京城
京师十六卫的武官与三省六部四品以上的官员,都接到了韦尚书的邀请,说要给李贞一暖寿,所以请大家到唐安公主山亭饮酒驱寒。约莫百人的宴客名单,对于唐安公主来说是件小事而已,她派人去相熟的寺庙中取来几案,又叫人拉来数十车的酒,在檐下支起帷幕、铺上粗毛毡,外面烧着炭火熏烤肉食。
众人在下值后就赶到此处,见韦尚书父子站在门口迎客,一一打了招呼,一一往里面让。山亭内烧着火,一走进去像是跳进温水里一样暖洋洋的,众人脱了毛氅,在亭中寒暄问好,见公主出来,又纷纷拱手问安,公主稍稍点了点头,又去忙别的事。
李贞一连二王柳刘等人也都下了帖子,此时,见他们也连袂前来,心中暗喜。永贞党人带着几分高傲、几分防备的神情观察四周,李贞一也由着他们去,径自领头听歌看舞行酒令,做一回阿家翁。
他的心情很平静、思绪也很澄明,本来以为到了这个时候应该会坐立难安、急着打探消息,但是他昨天睡得非常好,无梦无魇,就像还一心攻学的少年时,一早起来,在榻边的缝隙拾到一枚只有小指甲大的方胜,也许是夫人什么时候掉的吧?一想到这里,就觉得这是个好预兆。
听着歌妓击鼓催花、看着庭下伎人歌舞,他叫来孙子阿饶:“你看。”
“阿翁,她们穿这么薄,不冷吗?”阿饶睁大眼睛,似乎有点错愕地说。
李贞一大笑,摸摸他的头:“往后你就知道了。”
“阿饶,这么小就知道看舞,长大肯定比你阿翁还会玩哪!”侍中说。
“咦?阿翁很爱玩耍吗?”阿饶讶异地问。
侍中与李贞一对看一眼,心照不宣,侍中从自己盘中切了一大块肉,夹在胡饼里,递给阿饶:“乖孩子,拿去吃吧!”
“我不爱吃肥肉。”阿饶嘟着嘴说。
侍中随即说起肥肉的好处,阿饶不服,你来我往了好一阵子,李贞一笑看这一老一小争辩,又看向自聚在一起的永贞党人,扬起酒盏,向看过来的王叔闻一敬。王叔闻的脸露出一丝困惑,李贞一却似乎听见了玄武门缓缓推开的声音。
『呀』地一声,玄武门的内城门被推开,刘珍量与第五守亮骑着马,在管理门禁的监门卫下阶军官的帮助下,指挥神策军按着既定的位置入宫布防。两位中尉首先来到公主住的昭庆殿外,命约莫一百人的小队守着各个殿门,不准任何人出入,随后领着所有军队直入两仪殿。
殿门前,早已联络好的监门卫与千牛卫军官打开殿门,神策军随即以优势的兵力扣住千牛卫的兵士,拿出绳索一一捆好,像草包似地堆在墙角。
殿内传来一阵阵人声与尖叫声,两位中尉浑然不顾,下马后径自往殿内走,有人奔出来,却是李忠言:“你们这是做什么?”
刘珍量冷着脸一挥手,有几个高大的军士冲上前,一把就抓住李忠言往外拖,李忠言疯狂挣扎着:“刘珍量!你这贼子!你竟然犯上作乱!你忘了崔尚书对你的恩德了吗!还有你!第五守亮!”
第五守亮没有说话,只是眼神中有几分无奈,而刘珍量却说:“正是为报答阿母之恩,才会如此,二王意欲摧毁内侍省,内侍既无,内命妇又怎能生存?李大监,你也是内侍省的人,却做了叛徒,我敬重你是先行,但是实在是留不得你了,失礼。”
说完,刘珍量一拱手作了半揖,军士们就把李忠言给拖走了,刘珍量对着仍然紧闭的大门说:“里面小子听了,打开大门,依然可以在内侍省中继续晋升,若是死守不开,待神策军撞门禁去,全部都是死罪!”
里面传来一阵惊慌的交谈声,刘珍量为了给他们压力,叫了军士把整个两仪殿围起来,又给了他们期限:“数到十,再不开门,格杀勿论!一!二!”
还数不到三,一阵吵嚷后大门开了一小条缝,随即又有人想关上,但是神策军士一拥上前,硬生生挤开了殿门。来时,刘珍量就已经吩咐过,进去后不要胡乱搜捕,见一个就抓一个、丢出去一个,因此神策军进殿后,像摘瓜收菜似的,扣住一个就拉到外面去,如此川流不息几个回合,大殿就空了。
两位中尉走进去,只见牛昭容抽出了永贞皇帝的佩剑,挡在榻前,一边瑟瑟地发抖,却也不屈地瞪着他们:“谁也不准伤害陛下!”
第五守亮正待好言相劝,但是刘珍量却迅速拔剑往牛昭容砍去,牛昭容尖叫一声,用尽力气往上一格,却被刘珍量强大的力道震脱了剑,随后,只见他的剑尖直指牛昭容的咽喉。
“不!不可!”永贞皇帝吃力地想坐起身子阻止,无奈身子不听使唤,因此他只能抽搐着身体、胀红了脸皮:“不可!不可!”
“身为臣仆,本不该动陛下的人,但是臣希望陛下能够了解,这些日子以来,看着陛下受这个女人与二王等人蛊惑、煽动时,身为臣下是何等痛苦。”刘珍量看着永贞皇帝说,凌冽的眼神中已经没有任何尊敬可言,随后,他微微低头:“下官送昭容升天登仙。”
话音未落,牛昭容惊恐的表情还来不及化成尖叫,喉管就已经被割断,伤口中喷发出大量的鲜血,身子缓缓地往右边倒下,掉下满地的翠翘金钿银步摇。永贞皇帝张大了眼睛,痛苦地喊了一声:“啊……啊……”
“把板子抬进来,送昭容出去。”刘珍量吩咐,早已预备好的门板抬进来,几个内侍把牛昭容抬到门板上,覆上黄绢,恭敬地搬了出去。刘珍量看着呆若木鸡的永贞皇帝,双膝跪地,三跪九叩,全了君臣大礼,起身:“把步辇抬进来,送陛下到兴庆宫。”
永贞皇帝猛一抬头,瞪着眼睛说:“玉玉玉瑶!玉瑶!”
“公主好端端地在昭庆殿中,臣等稍后便会将公主送往东宫暂住。”
永贞皇帝模糊地又说了几句话,捶得榻上一片响,又将手边能摸到的东西往刘珍量砸去。但是刘珍量并不理会,径自命人入内给永贞皇帝穿好了衣服,四个内侍进来,迅速地把他抬上步辇,名为护送、实是押解地送走了。
望着逐渐远去的步辇,刘珍量对第五守亮说:“第五中尉,我想先以上皇的名义,恢复那位的身分,然后再用陛下的旨意让他监国,你觉得呢?”
“死而复生,毕竟是有点夸张,弄得不好,反而惹出不必要的麻烦来,而且上皇已经多年没有自己颁布旨意,他不在西京,却弄出个旨意来,很难服众。”第五守亮摇头说。
“那我们就等上皇到了再说吧?先说陛下生病不能见人,然后让中书门下革了二王的职,监禁起来,再行处置。”刘珍量说,第五守亮点头称好,却见远处奔来一个人影,刘珍量呼了口气:“只是我这位阿母啊……”
“还是请她去东都吧?她本来也就该去了,上次去而复返、又送走了许多宫人,内命妇里只剩下听她话的人,能干的却少了许多,不出三年,内命妇里就会一团乱了,与其走到那一步再追究她,还不如趁此破格拔擢些年轻的女孩子上来。”第五守亮说,他虽与崔宫正姊弟相称,但是走到这一步,能保住义姊一条性命已经万幸,不论从未来的局势、还是内侍省的利益,崔宫正都不能再留了。
刘珍量点头,崔宫正仓皇奔来的身影已经清晰可见,他稍稍整理仪容,准备承受义母的责骂,同时,也是他生平第一次,将斗争的刀刃指向义母。
※※※
在西京一夜变天的政变后,虞璇玑突然发现巴四郎不见了,她在浙西镇里找了半天,都没有看见他的影子,便去问燕寒云,得到的消息却是巴四郎被派回西京去了。
“什么时候的事?”
“昨天入夜前,巴四就搭船走了。”燕寒云说。
虞璇玑有些错愕,也有些不悦地说:“咦?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啊!好歹大家喝酒喝得这么熟了。”
“有紧急的事嘛!”
“什么事啊?”虞璇玑问,燕寒云摇头,她皱眉:“跟我都不能说啊?”
燕寒云看了她一眼,还是摇头:“郎君没叫我说。”
虞璇玑狐疑地走了,自去找李千里,却见他站在子城上,背手回望,那是西京的方向。
巴四郎在李千里的安排下,乘船走了三四天,来到板渚,那里已经有一乘马车在等他,一路将他送往东都与西京道上的连昌宫。废弃已久的连昌宫前,故柳古槐看起来一副久未修剪的样子,宫道上隐隐看得见当年的砖道,如今却也都坑坑巴巴的,还有孩子在上面画着各种图文。
久已封闭的连昌宫门却开了一条缝,门前站着几个军士,车夫出示腰牌后就放行了。巴四郎揭开车帷往外看,原本应是遍植荷花的池塘已经半涸了,泥泞浓稠的塘泥上浮着一些朽木枯竹,还有一艘小舟半插在塘中,时值冬日,只有几只寒鸦在地上捡着东西吃,旁边草丛中蹲伏着一只猫,正摩拳擦掌想打牙祭。
车夫停车,巴四郎下来后,自有人来,向他一欠身,领他入内。往昔明皇帝与爱妃观看歌舞的高楼被雷劈成两半,焦黑的房梁下缠着一块脏污破旧的锦缎,长了满满绿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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