骄凤令-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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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记得第一次,他告诉她说会离开几天,要回「凤岛」视察新船修造的进度,她听着时没有太大反应,却在那天送他的船离开时,脸色惨白得吓人,船只才刚离岸,她已经转过身,背着人群快步地走开。
当下,他察觉不太对劲,立刻让船驶回岸边,追上了她的脚步,当他一把将她扳过身来,就看见她惨白如纸的小脸上,布满了泪水,身子不停地颤抖。
凤炽,你走,可是鸣儿不要看,鸣儿觉得很可怕,看着你搭着船离开,我心里觉得很害怕……
自始至终,她说不出自己害怕的原因,不过,从那次之後,他就不让她送船,虽说也不是特意为了她,但这两年他比以前都更常居住在「刺桐」,回「凤岛」的次数少得可怜。
「既然会有危险,我也不要你去!」她紧捉着他的襟领,将脸蛋埋进他的胸膛,「我怕你不会回来,我怕……怕自己再也见不到你。」
「对一个即将出航远行的人说这话,不怕触他楣头吗?」凤炽勾起一边唇畔,敛眸瞅着她的头顶,露出苦笑,浑厚的嗓音严肃地压沉了语调,「不准说这种晦气的话,听见了吗?我一定回来。」
「嗯。」她咬着唇,含着泪光点头,「一定回来。」
「一定。」他给予她允诺,笑着将她抱进怀里,一阵从大海吹来的风卷拂而过,让他不自觉地将收紧臂膀的力道,就怕她被风给吹跑……
後来,柳鸣儿才听说,原来「关锁塔」又名「姑嫂塔」,听说在很久以前,有一对姑嫂天天来这里等盼着她们出海的夫君,因此而得名。
不过,柳鸣儿觉得现在的「关锁塔」应该要改叫「鸣儿塔」,因为,现在天天来这塔上等人的,是她,而不是那对死掉上百年的姑嫂。
她不喜欢这种感觉,不知怎地,她好怕会等不到凤炽回来。
好像,在很久很久以前,她也曾经像现在一样等待过某个人,而在那遥远的过去,那人一去,不曾再回来。
「白银,你说,凤炽还要几天才会回来?」她蹲下身子,与白银和黄金蹲坐的视线齐等,从石洞窗口透看出去,不过她话才问完,就见白银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哈欠打完,就把一大颗虎脑袋搁在石洞的扶靠上,漂亮的蓝眼直视塔外的天与海,摆明了就是不回答她这个问题。
「白银!」她不死心再唤,只见白银蓝眸游似地瞟开,拒答的意图再明显不过,柳鸣儿对它哼了声,转而投入黄金的怀抱,「黄金,白银不喜欢我了!你一定不可以学它,知道吗?」
说完,她故意回头对大白虎哼了两声,只见它挪了下脑袋,那对蓝眸子游了回来,无奈地喟了口气,颇有不跟她这无知小儿一般见识的气度。
这时,黄金突然挣开小主子的紧抱,优雅地站了起身,优雅地走到白银身旁,就在柳鸣儿和白银都还反应不过来之时,黄黑相间的长虎尾朝着白银的背狠甩了下,然後再度优雅地走回小主子身边,以鼻子轻蹭她的脸颊,轻咧的虎嘴仿佛扬着笑,告诉小主子自个儿给她报了仇。
「呜……」白银闷吼了声,一动也没动,表情有点生气,却只能很委屈地吞忍下来,一副「我堂堂男子汉,不屑跟你们两个小女子计较」的样子。
「我就知道,还是黄金最爱我。」柳鸣儿抱住美丽的黄色雌虎,绝美的脸蛋漾着灿烂的笑意,相惇的眸光透过石洞,看见那一片天海相连的碧色。
以前,她只知道「刺桐」被人称为天下第一大港,从未深思过这名号所代表的意义,直至这几日,在塔顶上看着海面,每一天,至少可以见到上千艘的大船出入这个港岸,才知道原来第一大港的封号其来有自。
而她的凤炽统领着这片海洋!一直到了今天,她才终於有点知道,为什麽人们一提起「炎爷」,总要变了脸色。
突然,她感觉到怀里的黄金身躯变得紧绷警戒,白银也几乎是同时戒备地站起身,守在通往塔内的门口。
柳鸣儿回眸,看见秦震高举着双手作投降状从里头走来,「白银,黄金,是我,不过才离开大半年,你们不会不记得我了吧?!」
两只老虎见到发出动静的人是秦震,也确定了他身上的气味,才放松了警备,让他可以走过来接近小主子。
「阿震?你什麽时候回来的?怎麽知道我在这里?」柳鸣儿不敢置信,脸上逐漾开惊喜的笑。
「自从炎爷出海之後,你哪天不在这里?」秦震今天稍早才刚回来,但他早就前几天,就从陶朱爷那里听说凤炽出船去了「万年港」,回来一问古总管,就听他说自从炎爷出门之後,鸣儿姑娘就天天到塔上去等待。
「在这里,才可以很远很远就看见凤炽的船帜,他那艘船的凤凰图腾与一般的船不同,我在这儿看一眼就可以认出来。」
「认出来之後呢?」
「就去接他呀!」她说得理所当然,反倒觉得他的问题很奇怪。
「走走走!」秦震没好气地叹了声,拉着她的手腕,要把她从这个地方给拉走,「你这傻丫头,你根本不需要在这里等炎爷,他是什麽人?你到现在还没搞清楚吗?他的船队只要一进入「刺桐」的百海哩之内,岸上的人就会得到通报了,哪需要你天天在这里瞧着、等着?更何况,『刺桐』的日头毒辣,你天天在这里被太阳晒,就算你不怕脸被晒得红通通,也要想想会不会得暑症吧!」
「阿震,你放开我,你要带我去哪里?」
「哪里都好,都强过让你在这里像个傻瓜一样在等。」他突然停下脚步,回过头看见她一脸不甘愿,「少等一天也无妨吧!傻丫头,我听古总管说到你都要心疼,说怕你折腾出病来,为了老人家着想,你就当作是给好哥哥我接风洗尘,陪我去大吃大喝,大玩一顿吧!
天桥上,人来人往,小摊小贩沿着桥边摆设,有人卖着热呼呼的小吃,也有冰镇的凉水,柳鸣儿与秦震一人一根甜奶水结的冰棍儿,一边吃着,一边看天桥上有人群聚着在斗蟋蟀。
几个孩子见到秦震回来,忙不迭地个个抢着要跟他说话,他随陶朱爷离开「刺桐」大半年,但是,还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在这城里发生了什麽大事,哪户哪家有什麽不寻常的动静,其中包括了洛紫绶回到「凤鸣院」,他都逐条地知悉,甚至於比任何人都了若指掌。
其中,几个孩子的年纪都已经十七、八,比起从前也都更沉稳了些,待在一旁没说话,可是,秦震知道他们才是真正可以开始作用的时候!
柳鸣儿吃完了奶水冰,看着几个人在斗蟋蟀,说也奇怪,她养鸽子养老虎,可是蟋蟀一到她手里就没命,秦震给过她的两只蟋蟀,没到几天就被她给养死了,极有可能是她懂鸟语兽语,却不懂蟋蟀在叫些什麽吧!
明明一伙人闹得正兴高采烈,但她的注意力却不自主地被一旁的光头和尚给吸引过去,他盘坐在地上,面前只搁着一个钵碗,碗里只有几个铜钱,虽然没几个人捧场,但他依然怡然自得地说着故事。
「喂,和尚……」她来到他的面前,出声打断他继续说书。
「贫僧莲庆。」莲庆双手合十,含笑说道。
「你到底是和尚,还是说书人啊?」
「是和尚就不能说书吗?」
没想到被他反问,柳鸣儿一时答不上话,但还是嘴硬回道:「我就是没见过不行吗?而且,就怕人家说你不务本业。」
「姑娘是在关心莲庆吗?」他双手合十,说了声「阿弥陀佛」以示对她的感激,然後又开口说道:「在古时有一位百丈怀海禅师,他曾经订下一条清规,一日不作,便一日不食,莲庆颇以为是个道理,所以,比起托钵化缘,心里以为在这天桥上说书给世人解闷,这一日也算是有些作为。」
「可是你说的书不只不能给人解闷,还要教人听了心里难受啊!」她心口闷闷的,不自主地叹了口气,「我不明白,为什麽那位娘子为了她的夫君挡刀而死,最後临死之前,却要向她的夫君说『对不起』呢?再怎麽说,也应该都是那位夫君害死她,对不起她吧!」
闻言,莲庆哈哈大笑,「那自然是因为她认为自己做了对不起她夫君的事,鸣儿姑娘没听到这故事的前段吗?」
「你知道我是谁?」
「在这『刺桐』,有人能不识鸣儿姑娘吗?」
柳鸣儿想想,很老实地摇头,「我听到你说那位夫君精通奇门遁甲,是个百年难得一见的奇才,所以朝廷要追杀他才开始注意听的,要不,一旁他们斗蟋蟀比你这故事精彩几百倍,我才懒得听你说书呢!」
对於她毫不客气的说法,莲庆不以为意,只是抿唇微笑,「你对奇门遁甲这字眼感到兴趣,是因为你爹傅鸣生,也就是被人称为『天下第一恶人』傅老前辈的关系吗?」
「对!」她用力点头,脸上的笑容无比灿烂,为了更好说话,她干脆到他身旁盘腿坐下,「我敢肯定,在这天底下,一定没有人的奇门之术修练得比我爹更厉害,所以你的『百年难得一见』应该要用在我爹身上才对,你说那个人在天下闹大旱时,在四面墙壁上画龙,龙化成白气飞入池中,立刻就闪电交加,不片刻就下起了暴雨,这奇术我爹也会,我亲眼见过,千真万确。」
只不过,她爹不是用来解旱象,渡世人所苦,而是施展来逗她开心,还记得那年她十岁,因为一时贪玩摔断了左小腿骨,在骨头要愈合时,整段小腿骨痒得就像是千百只蚂蚁在爬,让她不舒服到了极点。
到了最後,她气哭了出来,被她爹取笑说就连摔断腿都没见她掉泪,好不容易要愈合了,竟然才哭着闹脾气。
让爹给你变给把戏瞧瞧,好不?
当时的她扁了扁小嘴,似是不太领情。
又是用白纸变鸽子吗?我不要,爹你不要捉着我的手,我要抓痒,好痒……鸣儿的腿好痒啦!
不是鸽子,今天是个好日子,爹今天不只可以变鸽子,还可以画出条真龙来给你瞧,就让那条龙在你面前飞上天,想见识一下吗?
好好好!她乐得拍手,要不是一条腿跌断了,只怕要乐得起来转圈圈。
而她也没忘记,那天,在那条白龙飞天之後,原本一望无际的蓝天立刻笼罩了乌云,连下了一天一夜的雨才停止。
「莲庆不怀疑姑娘的话,我相信傅老前辈的本事,因为在数年前,我与老前辈曾有一面之缘,蒙他传授了一些绝世的秘术,至今仍旧在心里对他的恩情感念不已。」也因为傅鸣生传他救世之术,所以,他也答应了一个承诺。
「你不要口口声声都喊我爹老前辈啦!他又不老!」她终於忍不住了,气呼呼地抗议道。
「对,前辈确实不老,当今世上,他大概是外表最不显老的老前辈,只是为了尊称,所以多加了一个『老』字,鸣儿姑娘不要介意。」当今世上,没有人可以肯定傅鸣生的真实年岁,但是,莲庆记得自己在数年前见到他的时候,从他的外表望之未出三十,但是,在这江湖上,关於傅鸣生的种种奇闻,好些至少已经流传超过三十年了!
「嗯!」柳鸣儿不太满意,只是闷哼了声,「你还是没告诉我,为什麽那个娘子要跟她的相公说『对不起』,她明明替他捱刀死了耶!」
「那是因为,在那个娘子的心里有个一直喜欢的男人,一直到她临死之前,她都没忘记过那个男人。」
莲庆的话才说完,只见柳鸣儿绝美的脸蛋突然变得沉静,她看着莲庆,美眸一眨也不眨,似是有短暂一瞬间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