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带河畔-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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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确,一个地方的东西再好,除非你只想着自给自足,否则,一定要能运的出去才行。
丁槐村位于本市的最北边,与临市边界只有五里地之隔。村子依山傍水,土地也算肥沃,可再怎么地,卖出去的粮食却总比那别的村子便宜个五六分。不要小瞧了这几分钱,农户人家一年收入七千斤玉米,少一分钱就是少挣七十,而这时候,一个初中生一个学期的学杂费不过六十块钱。但人家收粮食的可不这么想,你们村粮食再多有什么用?从山外翻山进来,七拐八拐,又颠簸不平,俺这柴油费可得多搭上不少,路途远,路上花得时间就要多,有这闲钱和功夫,俺可以在山外多跑好几个村子,该收的粮食差不多也就收起来了。
前两年村里还没取消交公粮时,每次别的地方都是镇上派车下来收粮食,只有丁槐村周围的几个村子,每年都要自己赶着牛车或开着拖拉机往镇粮站上送,原因无他,路难走耳!
所以,林民提起村里的路时,大家伙儿这心里不禁一愣。要致富先修路,这句标语口号只要出门,大家就能在各个村生产队的墙垣上看见。可这口号喊了这么些年,丁槐村的路还是一片狼藉。不下雨时还好说,有沙土垫着,尚能顺当地出去。可一旦有个雨雪,好家伙,那路上的坑坑洼洼,再配上玉带河边上常来常往的拉沙车踩压,好好地两条通往外村的主干道就似那刚和好的泥浆池子,让你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一到这时,有要上学的孩子的家里,就得穿着水鞋,开着三轮车或拖拉机,费好大功夫才能走出这满是坑洼的村子。
可修路,那可是要花钱的,再说,即使现在开始修路,天寒地冻的,待路修好了黄瓜早冻完了。
“李子兄弟,你拿咱们寻开心呢吧?就屋外头这天儿,风刀子似的割人,这路咋修?”胡建国刚才被打断就有些不满意了,怎么地,当村长就了不起呀?装啥子人模狗样的,当谁不知道你跟你亲婶子勾搭在一块似的!
“俺晓得大家会这么想,可人家寿光那边就是因为路好了,才有收购商来拉货的。大伙儿仔细想想,前些年种的葡萄,种的苹果,是不是因为咱村的路太差劲儿了,才不得不拉到别村去卖的?这一路上一颠簸,好些个苹果都被碰坏了,人家收购商还不愿意要!”
林民的话引起了大伙儿的共鸣,这些年种苹果的少了,还不是因着种的多了卖不出去,苹果价格一跌再跌?可看看人家临县的苹果,包装好,运出去快,听说都卖到了首都,卖给了国家领导人。那价格,可比咱们卖的高出七八倍去,同样的苹果,同样出的大力,可看看这结果,咋会不叫人心恨呢?
“叔叔伯伯兄弟们,俺小李子也不是啥子文曲星,实话跟恁们说吧,当年卖葡萄时,俺都是每车搭了上百的柴油费人家才愿意来的。俺当初没说,就是怕大伙儿不愿意出这钱,钱还没挣回来呢,先搭进去好几千,俺也是怕说出来恁们觉得俺这是坑大伙儿。可事儿就是这样,咱县里这会儿子还没新鲜黄瓜呢,市里的新鲜黄瓜还是从人家打老远的寿光运过来的,可偏偏咱村有黄瓜就是卖不出去。老刘,俺刚才那话,也没别的意思,俺就是想,反正嫩跟镇上、县上都有关系,嫩就跟上边打个报告,让上边拨钱给咱村好好修修路。路修好了,车能开进来了,咱们干啥子还要起早贪黑去赶集呀?!咱们在地头上就能把这黄瓜给卖出去,还不带耗油钱的……”
林民这话说得实在,没啥花哨子,大伙儿一听也是这么回事儿,于是大家的目光又投向了村长刘国立。
刘国立心里有些恼,可当着大伙儿的面儿也不能说不愿意,毕竟,当初大家选他做村长时,他可保证了不会让大伙儿像去年似的,干下力气不挣钱的,虽然他的保证没怎么几分真。可都这会儿了,大家伙儿算是抱着最后一丝希望了,那他就得上,不管咋地,态度得搁那儿,表好自己的立场。
一直在里屋听外屋人说话的玉秀用手捂住嘴巴,一丝笑意自眼角溢出。
这个促狭鬼!爱记仇的小心眼儿!
作者有话要说: 味淡、性平,不过四个字,就能阐述出骨子里的温和,大把肥嫩的叶子衬着笔直的茎粒。默默么?它还是傲娇的。平淡么?它还是独特的。采采疲к樱⊙圆芍2刹善'苡,薄言有之……——车前子
☆、韭花
作者有话要说: 五瓣、六瓣、七瓣……星星点点的白色小花娇羞地聚在一起,欲开未开,咋笑未满,照春盘,媚秋菜,一叶一花报一秋之美——韭花
刘国立在市里还算有几分关系,这些事儿大伙儿都知道,刘国立平时说话也时不时爱显摆一些。
修路,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再说,修路就要拨款,拨款还得审批走程序,这一道道程序下来,那可都是人情,全是关系。刘国立再能,这事儿也得好好掂量掂量、寻摸寻摸,看看到底舍不舍得、值不值得去出这份力了。
林民这球踢得不错,当晚,刘国立家的灯亮了一宿,刘国立翻来覆去寻思了一宿。
想着自家大棚里这一根根水嫩嫩的、愈长愈粗的黄瓜,终于,刘国立还是在第二日坐着早上七点的长途客车去了市里。
村里有那清闲无事的,也按着早上村委大喇叭的吆喝,扛着铁锨、镢头去村委集合,到村头修路做义务工。虽然去年便听人说这上头要免了义务工,可去年村里修坝子便是每家两天的义务工去干的,今年又要修路,大伙儿倒也没啥过激反应,有那嘀咕的,也不过是想估计丁槐村太远,上头的文件还没落实下来而已。
冬天的义务工大伙儿倒不是特别反对,说是义务工,没户分配的活儿并不是特别多,有那不愿干的,到年底统算时交上钱便是,至于干多了的人家,其实还是记工分给钱的。工钱虽然不高,这对冬日里没啥农活儿的人家却还算是一项不大不小的收入。几天下来,勤快点儿的,给孩子挣套衣裳钱,挣他个买几斤猪肉的钱还是能出来的。
至于种大棚的人家,卷了草毡子之后,又要开始摘黄瓜了。可这会子摘黄瓜倒不像前几天了,每家都是先在竹筐里铺上一层厚厚的破被子或破棉衣,再铺上一层塑料薄膜,最后才将摘好的尚带着小黄花的嫩黄瓜一根根整整齐齐地码进筐里。
下午,刘国立满脸酒气地回来时,林民托熟人徐志刚帮忙联系的客户也有了回音。如今集市上正卖着三块多钱的黄瓜,对方要求一直三块五一斤,每天供货一千斤,价格要保持到春节过后的正月十五。大伙儿听了甫听到这个消息时还有些肉疼,快过年时黄瓜却是可以卖到五块钱一斤的,真真要一直低价这么卖出去?
这会儿子已经变成副主任的解建斌倒开口劝了几句,“这有啥好愁的,咱们村一共二十三个大棚,人家一天只要一千斤,真要平分下来,一家每天不到五十斤,这会儿子正是黄瓜长势好的时候,谁家一天不摘个百八十斤的,剩下的,不是想咋卖就咋卖?!这回子刚上来,赶集时就三块六七一斤了,等到越长越多那会儿,谁能保证还能卖上这么个价儿?!那时候,有的收就不错了,还嫌人家给的价儿低?!别家咋地俺不管,反正俺家的是要卖给那客户的。俺可不想着就为了多挣那块八毛钱的,大冷天的,每天起早贪黑去赶那劳什子集!”
解建斌这一说,大伙儿心想也是。这黄瓜看着价格高,卖的好,可毕竟大家不过图个新鲜,这十里八乡的,还真没几家能集集买得起黄瓜的。于是一拍即合,如此这般,黄瓜的销路暂时有所保证了!
至于刘国立去市里问的修路的事儿,刘国立打了个饱嗝儿,从包里拿出两张印有红头的文件,上面明明白白写着,自明年开村起,从马庄镇到丁槐村这段马路要重修,修成水泥压印路。跟着纸一块被从包里带出来的,还有一张前年林民获得的“科技大棚种植能手”的奖状和一张三百多块钱的饭店消费□□。
刘国立捏起那张□□来,摊在大家面前,一拍桌子道:“这……这钱,可不能走公账,要不,要不人家那些没种大棚的,可,可是要说闲话的。”
有那小心眼儿的便撅撅嘴,小声儿嘀咕道,自个儿打村里捞了那么多也不怕人家说闲话,就这么几百块钱倒薄起脸皮来了!都当□□了,还惦记啥假牌坊?
这话说的倒真,林民不厚道地笑了。
等瓜棚的事儿真真解决好了,也到了年根儿了。
这一年可算是跌宕起伏,日子过得日日提心吊胆,有惊有喜。
可不管怎样,对于林民家来说,这却是个不错的日子。这年寒假,青云领回来了自小学四年级之后的第一张奖状,虽然只是个进步奖,可有进步才说明努力过不是?林民高兴地将奖状贴在客厅里最显眼的位置。
雷达这小子上了中班,人却神秘了起来。
有一天玉秀在给儿子整理书包时竟然在包里发现了一封情书,情书只有十二个字,除了大标题“情书”二字,剩下的便是“毛毛:情人节快乐!雷达。”这其中,“情书”和“快乐”里俩字加了拼音,“节日”的“节”还写成了“姐姐”的“姐”。
玉秀和青云瞅着那张巴掌大的方格纸和纸上那块用水彩笔涂得颇有艺术流风格的红心,相顾无言,默默无语。
好吧,既然这样,打明年开始就断了这孩子见天儿晚上跟着看电视剧的习惯吧!真真是,好的没见学多少,这些子破事倒上手挺快。
晚上吃饭时,雷达吃了四个饺子便搁了碗筷要下去翻雪米饼吃。玉秀夹起一个,递到他嘴边,哄道:“乖,再吃一个,再吃一个妈给你去拿雪米饼。”雷达头摇成了拨浪鼓,紧眯着嘴儿要往炕下溜。
青云咽下嘴里的饺子,慢悠悠道:“听解婶子说,毛毛一顿饭能吃六个饺子。唉,可别过些日子毛毛长到炕角那么高了,有些人还跟小豆芽儿似的,一顿饭才吃四个饺子,啧啧……”
雷达这小子自小挑食,吃零食比吃饭还多。因着是家里最小的孩子,林民玉秀不免有些纵着,平时只要孩子能吃饱就行,哪管什么零食还是主食,反正这么个小孩子能吃多少,家里这点子零食还是能供得起的。是以,一直长到六岁,雷达长得跟小萝卜头似的,浓眉大眼双眼皮,倒是个漂亮的娃娃,单单这小身板让人瞅着有些发愁。这时候夫妻俩开始发急了,没办法只得日日哄着顺着,变着法子做好吃的,只希望能多吃点儿饭长点儿肉。可雷达已经养成了偏食的习惯,怎是几句话能改变得了的?于是,林民家饭桌上每日便有了玉秀雷达“拉锯战”的场景。
可今儿个青云这话一说,立马就有了效果。只见已经伸向雪米饼袋子的那只手“嗖”地缩了回来,转身看正在吃饭的爸爸、妈妈和姐姐,见三人正在认真地吃着饺子,没理会他,不禁皱着好看的眉毛思考起姐姐刚才的话来。
然后,过了两三分钟,那个本已溜下炕的小子又刺溜溜儿地爬了上来,端起自己的小碗小筷子,又吧唧着小嘴,开始吃了起来。
林民三人低着头,努力地盯着自己的碗筷,认真地嚼着嘴里的饭,可眼角眉梢的笑意却泄露了此时的心情。只是雷达尚小,没有发觉三个大人正在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