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入长安-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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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他思量了很久,最终还是没能接着说下去。
可是秀秀却仿佛没听见,她的思绪已然顺着日光飘飞到万里晴空之上了。
有些人注定要孤独一生的,任凭再怎么挣扎,最后也逃不过命定的结局,所以为人为己,倒不如早早地放手了罢。
这一点上比秀秀更先明白的是段一邢。
“雪儿……他也曾这样唤你的名么?”
四周空寂无声,光线从高耸入云的松针林间洒下,等了许久,只有潺潺溪流的声音回应他。
“那个男人……太过危险,我不会让他找到你。”段一邢自言自语地说着,忽然笑了,“司徒止,终于也有你求而不得的东西了。”
段一邢高举着手中的酒壶,对着自己的口里哗啦啦地倒下,琥珀色的陈酿淋湿了他邪魅的脸颊,倒显得更勾人心魄了。
“雪儿,你千万不能忘记,是谁害了你,你已经死过一次了,万万不该再重蹈覆辙了。”
当他终于把这些埋藏在心底已久的话对独孤雪说出来的时候,独孤雪却告诉了他一个令人震惊的真相。
“一邢,我知道你一直怨恨他,你认为我是被他所伤才会跳崖寻死。”独孤雪说着侧过头苦笑道:“其实当年我之所以会那么做,全因无奈,是有人拿我的性命威胁他,我迫不得已才想到自尽的,谁料到天不由人,我跳下去的时候本以为必死无疑,却挂在了崖边的一根树枝上,捡回来一条命。”
段一邢睁大了双眼,一脸不可置信地望着独孤雪。他直到现在才明白,原来世间的人都和他一样,自以为是为了对方着想,在旁人看来只觉糊涂得可笑。
“一邢,你知道那个时候我心里是怎么想的吗?”
段一邢漠然地摇了摇头。
“我当时一直在心里默念一个人的名字,这茫茫人世间我已经没有什么值得记挂的了,只有这一个人我始终放心不下,我害怕自己走后他会想不开,会去为我报仇,最终却把自己的性命也搭进去了,所以我祈求上天让他往后一世平安,所幸上天听见了我的诉求。”
段一邢冷冷地看着她,问:“司徒止……他就这么让你放心不下?”
独孤雪忽然转过头来和他对视,她的脸上分明有温柔的笑意,只听她轻声道:“不是他,一邢,我放心不下的那个人……是你。”
段一邢闻言怔在了原地,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这番话会从自己心心念念之人口中听到。
“师父他或许会为了我的离去而难过,难过很久,可他不会去找那个人报仇,其实这也就是我当时跳涯自尽的原因,我不愿成为他的绊脚石,我更害怕亲耳听见他的选择,在我和他的复国大业之间。”
原来……人类是多么愚蠢自大的物种。段一邢在心里默默地想着。
“你又怎么知道他就一定不会选择你呢?”
“因为……”独孤雪清浅一笑,笑得有几分凄凉,“他是司徒止啊……”
倘若世间的女子都是这般倒也罢了,偏偏吴渺不是一个肯认命的人。
秦州发生大火的那日,吴渺花光了积攒的银两才从‘无面客’口中买到了司徒止的消息。她向孙嬷嬷告了假,借了一匹马便从临安城的鸳鸯阁直奔秦州的大司马府。
因为司徒止曾在一个夜里醉酒后告诉过她,自己有一个计划是关于大司马的。
这就叫“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当满心期待的吴渺马不停蹄地赶到了目的地,映入眼帘的却是冲天的火光,整个大司马府都被凶猛的火势包围住了,橙红色映照着整片天际。她依稀听见自己的身体里有什么东西伴随着火焰一点一点地熄灭。
“司徒止!!”吴渺像发疯了似的跳下马就往里冲,被围观的群众拼命地拦住了。
“你不要命了?!这可进去不得啊!!”
“快拉住她!别让她进去!”
“这场火都烧了那么久了,里面什么都没了呀!”
“是啊,可怜里头司徒家族的一百多条人命啊……”
“司徒止……”
吴渺眼看着整座宅邸在火海中坍塌,火焰燃烧后飘起的黑色灰烬漫天飞舞,如泣如诉,将她心中的最后一点希望也打碎了。
就在她心灰意冷打算上马返回临安的时候,忽然听见一个几乎微不可闻的声音从连接宅子与花圃的地方传来。
吴渺心头一颤,赶紧跑了过去,只见两个十来岁的小孩儿正趴在那里哭,一个男孩儿,一个女孩儿。
宅子通向花圃的路被一堵厚重的高墙隔了开来,两个孩子就躲在一个看似狗洞的地方,可能是火灾发生时刚好在玩耍,才险险躲过了这一劫。
“别怕别怕,你们是司徒家的孩子吗?”
瞧这两个满面泪痕的小孩眼神恐惧地望着她,吴渺不禁生出了恻隐之心。
耐心等了好一会儿,那个看起来年纪稍长一些的女孩儿才哭着开口说:“我家里起火了……快救救我娘……”
吴渺强忍着落泪的冲动,也不知哪来的力气,不由分说地抱起了两个孩子就往栓马的地方带,将他们挨个儿抱上马,自己又牵起了缰绳。
从秦州回临安,整整一百八十里路,吴渺就这样牵着马走了两天两夜。一直走到鸳鸯阁的大门口,她牵着绳子的手才松开,直直地倒在了门外。
后来,大夫说,对于一名舞姬而言,这两条腿算废了。从此以后,吴渺再也没有登上过鸳鸯阁的舞台,直到孙嬷嬷去世,她才接替了管教嬷嬷的位置。
时间往往是最能打磨一个人的,纵使当初心思再单纯的人,也会在岁月的洪流中迷失方向,再也找不回从前的自己。
卢府。
卢仲举凝望着祭坛的方向出神,耳边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他回首只见小儿子卢风一言不发地从府门外走了进来,满脸怅然若失的模样。
“父亲大人。”卢风见到他独自一个人站在这里也是一愣,继而向他恭敬地请安。
“嗯。”卢仲举微一沉吟,突然问他道:“你最近好像去你师父那儿去得比较勤?”
卢风闻言眼神一黯,思忖了许久才点头说:“师父失踪了好些日子了,儿子想着没事就回去看看他是否已经回来了,也顺便替他整理一下平素最为要紧的图纸。”
卢仲举见他一脸黯然,犹豫了一下,似乎想说些什么,终是没有将心中所想的话说出口。
“这样也好,你往后便常去看看罢。”
“是,儿子先告退了。”
“好,去罢。”卢仲举说着又回头叮嘱道:“别忘了去给你二娘请安,你这几日都未归家,她心里总记挂着。”
“…………”
见他站立在原地不答话,卢仲举又问:“还有事吗?”
卢风抬眼看向自己的父亲,仔细观察才发现他的眼角已经长出了淡淡的皱纹,这个在朝堂之上呼风唤雨的男人原来也会有老去的一天。
“父亲……还是多保重身体罢……”
卢仲举望向卢风转身离去的背影,喃喃念道:“看来风儿他还不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 师父,你说你风流一生,究竟祸害了多少世间的少男少女?!
☆、无谓悲与喜
崇武三年肆月十九,丞相王旭伙同陈国公,宋国公,祁阳王密谋造反,叛军仅七日就被长安禁卫军剿灭,史称“七日之变”。
王旭当场伏诛,陈国公与祁阳王被捕三日后于午门外枭首。曾经长安城里最风光的三大家族均在一夜之间就此陨落。
宋国公参与谋反一事,经事后查明实乃为一干乱臣贼子所胁迫,陛下念其宋氏子弟多为镇守边疆之将领,多年来为朝廷立下了汗马功劳,故开恩,特赦其死罪,准流放南疆,府中女眷皆充军为奴,或贩卖为娼。
此案牵连甚广,一时之间城中百姓争相谈论,直到朝廷下发禁言令,违者杀无赦,才算堵住了悠悠之口。
“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还提它做什么?”李珏拿起桌上的茶杯,饮了一口茶,也不看一眼跪在地上的人,转头对站在身边的管家夸赞道:“今年的新茶果然不错。”
“王爷!兔死狗烹,鸟尽弓藏,这是恒古不变的道理啊!想当年先帝在位之时,大司马司徒观允正因颇得民心而惹祸上身,惨遭灭族啊!新帝即位后的‘七日之变’正是血的教训,王爷您怎可不时刻牢记啊!”
李珏听罢终于抬眼看向堂前一脸焦急的人,缓缓开口道:“那么……你希望我怎么做?”
那人一听赶紧趴在地上爬了两步到他跟前,低声说道:“事到如今,惟有明哲保身才是正道。”
见李珏似乎有所犹豫,他又接着说:“王爷不要忘了,您是陛下的亲侄子,又是外放的封王,现如今陛下龙体欠安,太子殿下又尚且年幼,您可是朝堂上下众望所归的继承大统之人啊,倘若这个节骨眼上被人抓住了把柄,必将落人口实,用来造谣生事。”
李珏点了点头,道:“接着说下去。”
“臣忠心侍奉大皇子已逾二十年,若非殿下身患顽疾突然离世,这皇位可就是您的啊,而今既然已成定局,您的存在对于新帝而言已然是一个阻碍,您没有别的选择,只能上奏朝廷交出兵权,请求归隐。”
李珏思索了片刻,沉吟道:“其实父亲早早地便被先帝外放到了此处,也谈不上什么继位之说,不过你说的也对,只要我肯交出手里的兵权,想必皇叔也不会拿我怎么样。”
见他终于开窍,跪着的人刚刚面露喜色,却被他的下一句话彻底打击到了。
“不过呢……男子汉志在四方,怎可在尚能上战场杀敌之时就隐退?难道本王此生都要蜷缩在这个鬼地方做缩头乌龟?”
“王爷!您听臣一句劝!”
“行了,你的意思本王明白了,你且先行回去罢,本王自会斟酌。”
“是……”
待那人退下之后,李珏就开始发愣,手中捧着的的茶水也渐渐地凉了下来。
正想得出神,身旁的管家提醒道:“王爷,是不是去看看王妃?”
“嗯?不去了。”刚打算起身往书房走去,想了想又突然改变了主意,冲管家吩咐道:“让她准备准备,晚上随我一同去香桂坊。”
管家看了一眼主子的脸色,见他正盯着自己瞧,连忙应声去了。
在自己家里都不得不提防,只得终日装作游手好闲的模样,这王爷当得还真是辛苦。李珏在心里兀自想着。
石桌上沙漏里的细沙随着时间的流逝一点一点地落下,快要到尽头时,一只手突然伸了过来,握住沙漏轻轻地翻转了过来,安安稳稳地放回了桌上。
段思薇睁开双眼,侧头看向站在自己身后的人,又回过头来继续打坐静思。
“怎么?段门主不屑于和在下打个招呼?”方丘说完笑着站到了她的面前。
段思薇轻叹了一口气,语气中带有几分无奈地说道:“依你所言,血煞门的功夫我都已经如约尽数教给了你,你还来这里找我做什么?”
“段门主是看不起在下登门拜访么?既然如此,不如就有劳门主亲自跑一趟,到寒舍为在下讲解秘籍里的修练要领。”
方丘说着不禁在想,这段思薇腹中的蛊虫也真有意思,不仅可以代替主人说出想说的话,就连语气都能够模仿。
段思薇摇了摇头道:“血石我都已经到手了,你凭什么认为我会愿意教你?”
方丘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