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展记-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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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只能说与君听,若有机遇,我也想如表妹、子琮一般,遍览秀丽河山。
子琮即使见笑,也请勿说出来。
若有暇,可否为我白摹君封地之风情?
不胜感激。
凤曦宁谨上
渤海郡王看信时候的表情一向轻松戏谑,此时却渐渐转为若有所思。这样的思想、这样的言语,绝不会从一个普通的大家闺秀口中说出。他想了想,命女官研墨铺纸,提笔回信。上好的焦琼金墨缓缓在浑厚朴拙的砚台中研开,旁边的墨烟冻石鼎中檀香冉冉。墨香与檀香混在一起,沾染上渤海郡王绣着回文福字的藏蓝袖口。
“王爷。”府中品级最高的女官陈云进来,欲待回事情却看见主子在写信,便悄没声的退到一边去。
“是陈姑姑。”嬴太玄抬头,陈云是府中老人,他父母在世时服侍他母亲,后来便跟着他做事。陈云曾立誓一生不嫁,如今也有四十多岁了。她原本是大家闺秀出身,做事细致稳重,把京都的渤海王府打理的妥妥当当,深得府中人的爱戴和嬴太玄的尊重。
“奴婢该死,惊扰王爷了。”陈云上前蹲了蹲身,将他桌子上一杯残茶换了下去。
“陈姑姑说哪里话,不是什么要紧的文书。”渤海郡王笑笑,将手中的白玉紫毫笔放下。
“咦,王爷,这只鹦鹉,奴婢在咱们府里见过好几次了。问遍了府里都说没养什么鸟儿,今儿倒在您这里瞧见。怎么,是王爷养的吗?”陈云看见了落在一旁小几上啄食干果的锦锦,有些惊讶的说道。
“哦,不是本王的鸟儿。”嬴太玄斜了锦锦一眼,本王才不会养这种会拿鄙视的眼神看人的鸟儿。这些鹦鹉、八哥、画眉,就是养来给主子取乐的,像锦锦这种既不逗主子开心除了送信又没什么用的宠物,他才不会养。而且即使是送信,也有信鸽可以代劳。
“是吗?那是王爷的朋友的?”陈云看上去很喜欢这只五彩缤纷的鹦鹉,走过去抚摸锦锦的羽毛,锦锦也不怕她,一反对嬴太玄的不齿态度,在陈云手指上蹭蹭自己头上的羽冠,讨好的发出“啾啾”的声音。
“算是吧。这小东西虽然胆小,但还算机灵。本王用它跟人传递书信,倒也方便。”渤海郡王说着,从手边的盘子里捡起一颗瓜子,抛向锦锦。
锦锦很有骨气,把头撇到一边,看也不看,任那颗瓜子掉在地上。
渤海郡王的脸一下子黑掉了。
“噗嗤”,陈云忍俊不禁的笑声让气氛缓和下来:“王爷,奴婢看这小鹦鹉挺可爱的,羽毛这么美丽又通人性,您和一只鸟儿生什么气呢?让奴婢们看见了,还以为你这个郡王心眼儿小呢。”
“陈姑姑说的是。”嬴太玄转眼一想,也笑了:“和一只扁毛畜生生气,自然有损本王的威信。”
“王爷,这是府里这个月的开支总账,奴婢昨儿把明细整理清楚了,今天给您送来。”陈云把一叠账本放到桌子上。
“陈姑姑做事,本王一向放心得紧。”渤海郡王满意地点头。
“王爷谬赞了。倒是王爷,在封地做了两年的正事儿,到底不一样了。不仅人长的俊了些,也稳重知事的多,回京之后也没再去那些个花街柳巷,倒是叫人放心了不少。当年为这事儿,不知挨了老王爷几顿打,若早像现在这样,可不叫人省心得多。”陈云笑着说道。
渤海郡王微笑不语,这次回京,本王有了新的乐子,凤家二小姐比那些花魁头牌不知道要美貌多少,且大家闺秀与外面的野花野草不同,别有一番情趣。有了更好的消遣,那些花街柳巷不如不去,若要消火,自有通房的丫头女官,岂不干净。
“陈姑姑,本王记得,你雅擅琴技。母亲在世的时候,你也常弹琴替她解闷儿。正巧这儿有一把好琴,今日若无事,便替本王弹一曲吧。”嬴太玄指指旁边一把古琴。
“真是一把好琴。”陈云走到琴桌旁坐下,轻抚琴身,只见琴上断纹呈流水断,岳山、龙池、凤沼、承露无不精美。这是一把仲尼式的琴,上有刻印“万壑松风”。“王爷想听什么曲子?”
渤海郡王沉吟不语,忽然问道:“陈姑姑,你不与寻常女子相同,胸中有沟壑。本王问你,若可以选择的话,你是愿意相夫教子、美满一生,还是愿如男子一般,走遍天下、遍览山河?”
陈云愣了一下,随即失笑:“王爷还是莫跟奴婢开这样的玩笑了。”
“本王是认真的。”
陈云又愣了一下,面上神色慢慢严肃起来:“不瞒王爷,老王妃仙去之前,便脱了奴婢的奴籍,这您是知道的。奴婢服侍王爷家,已有近三十年了,这三十年中,老王爷王妃和您都待奴婢不薄。王爷如今也长大知事,成了陛下倚重的得力臣子,眼看是一日比一日意气风发。奴婢如今只等您找到个合心合意的大家小姐娶进门来,这府中的事儿,奴婢便可以交托出去,也算是不负老主子的嘱托。然后,奴婢便可以去游山玩水,赏遍天下美景,寻一福地,了此残生。如此岂不美哉!”
嬴太玄凝视着这位聪慧忠心的女官,笑意慢慢泛出来:“即如此,就请陈姑姑为本王奏一曲《山河引》罢!”
帝都是天子脚下,法纪严明。一入夜,南城、北城和西城便寂静下来,除了巡逻的京畿卫,几乎没有人再在街上走动。然而东城有夜市,以平河街为线,此街以东没有宵禁,而从平河街往东北去,走过两条街道,便是一片的红袖招展、翠带当风。即使是在帝都,这十丈软红、销金粉窟的生意也一样的好。
一辆华贵马车在添香院的门口停下,渤海郡王换了一身便服,从车上下来,门口一位贵公子立刻迎了上来:
“可总算来了,我还以为你这次回来,真改吃素的了!”
“你范公子相邀,我怎敢不来?”渤海郡王打开手中的扇子,风流倜傥的模样立刻惹来几个媚眼。
“呦,怎么这么大张旗鼓的?不怕那些御史言官明儿参你一本?”尚书令的侄儿范临,同时也是曦展的同窗好友,打量打量嬴太玄驾来的马车。
“陛下才不会管这样的事儿,何况若真参了,还有你陪着呢,我的文成殿大学士。”嬴太玄大笑,揽着范临的肩,走上添香院前的台阶,突然又停住了脚步,抬头看看添香院高挂的匾额:“啧啧,今儿我家陈姑姑还说我终于开始洁身自好了呢!”
“去你的吧!”范临又好气又好笑,一把把他推进去。
渤海郡王的狐朋狗友们
“可算来了!真够迟的。再慢片刻,就不等你了。”的
“姗姗来迟,先罚酒三杯!”
“我还寻思着,他故意跟咱们摆王爷的款儿呢……”
添香院的小阁里,一帮年轻公子哥儿们围坐在桌旁谈笑风生,其中几个赫然是当日梅花宴的座上客。他们俱都衣着华贵、气度非凡,眉目间洋溢着年轻有为之人所特有的自信与英气勃发。
见渤海郡王进来,众人都站起身来,先你一句我一句的调侃过了,方一齐拱手行礼:“给王爷请安。”
“行了行了,这种地方、这种时候,少给本王来这一套。”嬴太玄不耐烦的挥挥扇子。
“诶,这可就是你说错话了。既然不叫我们来这一套,那你就别自称‘本王’呀!”一旁一位金冠公子抓住他语病。
“好好好,是本王……不,是‘我’的错,诸位仁兄饶过这一遭!”嬴太玄装模作样的作了个揖,惹得众人又大笑。渤海郡王入座,看看这一圈都是熟悉面孔,不由感慨万千。这都是他的“狐朋狗友”,有从小一起长大的,有在皇家的书院、太学里认识的,还有的则纯粹是因缘分而相识,到最后整个圈子的人都混在了一块儿。这一群公子哥儿前些年在京都可是赫赫有名,吃喝玩乐走马斗鸡,后来他被雍德帝遣去封地,玩伴们也入朝的入朝供职,封爵的打理家业,如今京都百姓再提起他们来,谁还记得几年前那些荒唐事儿?只会说“范家的范临公子,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神策军赵将军家的儿子,比他爹爹剑术还好呢”这些话。
渤海郡王看着那一张张意气风发、笑容满面的脸,不由得打心底也笑的畅快。他渤海郡王不是普通的花花公子,是非常、非常能干的那种花花公子,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他的朋友自然也都有两把刷子。
“来来来,自子琮两年前去封地以来,这可是咱们头一次聚得这么齐。先干一杯再说!”旁边伺候的小鬟早已把酒斟满,渤海郡王右边,长着一张娃娃脸的赵书霁先豪爽举杯——他便是神策军赵将军的儿子,剑术超群。
众人轰然应诺,一齐举杯。
待酒杯放下,小鬟又上来添酒。范临在那里叹了一句:“可惜我们还是少了一人,子晏未到。”
“是啊是啊,子晏不在,总觉得缺点什么。”赵书霁附和着,娃娃脸上也有着惋惜怅然的神色。
最先说话的金冠公子正是举办梅花宴的武安侯府公子程夏桢,此时也不由得跟着叹道:“虽然每年都见面,但每逢这种时候,我也不禁会想他。子晏实在是个妙人啊。”
“你们若真念着他,何不去向端阳大长公主说情,让他回京来住。毕竟也是端阳公的血脉,公主应该不会那么不近人情。”坐在最里面的李憬长年随他父亲在外,每次回来的时间都和子晏在京都的时间错开,因此竟没见过此人,但朋友们个个对子晏赞不绝口时时不忘,他倒也对此人有所了解。
众公子们相视苦笑:“那时候你不在京里,故而不知道。我们后来嫌丢脸,也没说与你听。还是四年前,我们仗着年纪小和纨绔子弟的名声,上端阳府去求大长公主。哪知道公主一听是要说他的事,就变了脸色。起初公主还看在我们长辈的面子上敷衍,我们胡搅蛮缠,最后竟被公主派家奴打了出去。那时还可以说是年纪小不懂事,现在都这么大了,有了官职在身,就是皇家的臣子,难道能插手去管公主的家事吗?而且,就算我们求情成功,子晏回来了,公主还说不准会怎么挤兑他,也不见得比在寺里过得更好。”
“说的也是。只是听你们天天口头心里一时不忘的,我等不及想看看,这是何等人物。”李憬说道。
渤海郡王眨眨眼:“你这次回京,短时间内是不会走了罢?那就一定能见着。数数日子,再有半个月,他也就到京了。”
众人神色重又转喜,招呼着喝酒吃菜,各自叙说这两年的事情见闻,好不快活,话语中难免谈及“子晏”此人,众人说他的行事风度,越发让李憬好奇。林子晏,是他们中的一个异类。
先皇的嫡亲长姊阳浩长公主,下嫁到一等公爵端阳公林氏家族,按例改称为端阳长公主。先皇驾崩,今上即位,又尊称为端阳大长公主。她是雍德帝的大姑母,先皇同父同母的亲姐姐,性格又端庄稳重、极有声望,娇贵肆意如山阴大长公主也不敢在她面前放纵。但这位公主的命运并不好,她下嫁的起初几年,与端阳公夫妻恩爱,无人不称赞他们是一对神仙眷侣。后来公主成婚三年无嗣,御医诊断,说公主有不孕之症,此症无药可医。公主伤心欲绝,要为端阳公娶妾,但端阳公对妻子坚贞不二,在先皇面前发誓说绝不再娶,并迅速地过继了族中血统纯正的一名男童为嗣。此举让先皇龙心大悦,朝中也纷纷赞叹端阳公真是个有情有义的人,但好景不长,过继之后不到三年,疾病再次袭击了这个家庭,端阳公病死,公主伤心欲绝,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