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末夜-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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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手指接触到门上那冰冷的铜制把手时,他的心脏停止了跳动,只觉得全身都在战栗。隔了3年,他终于再度触摸到了那扇通往彼岸的门!
而门的后面,就是……
他咬着牙,不顾一切地用力旋转大门的把手。那样的力量足以摧毁世上的一切金属,然而,那个普通的铜制把手却巍然不动,似乎有另一股力量静默地传来,拧住了转动的把手,隔着薄薄的一扇门,和他对峙着。
是谁?门后面的那个人,是谁?是她么?
想到这里的时候,手心里蓦地热了一下,一朵幽蓝色的花细细密密地在他掌心里瞬间绽放!那一击是隔着门传递出来的,精准而迅速,通过铜制的把手巧妙地直接击中了他!麻痹和剧痛传向全身,他不自禁地发出了一声低呼,重重地跪倒在门廊的地上,失去了知觉。
右手还搭着门的把手,左手一松,“啪”的一声,手机跌落在了一边。
“铭洋?铭洋!”手机那头传来了咆哮,“你怎么了?说话!说——”
司机和保镡站在远处,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他们没能看到在这几秒钟内闪电般发生的事情,只看到少爷在走出最后一盏路灯的光环时整个人忽然凭空消失了,下一刻出现时已经站在了那幢白楼的门廊下。他抬起手试图去开门,然而却踉跄了一步,扶着门跪了下去,半晌不动。
这……这是怎么回事?
正当他们准备不顾一切地冲过去查看的时候,那扇门忽然开了——只开了一条细细的缝,霍铭洋的身体顺着门的打开往里倒去,整个上半身倾入了门后的黑暗里。远远看去,门的背后隐约站着一个人,扶住了倾倒入内的霍铭洋,似乎贴耳对他说了一句什么——只停了一瞬,他整个人忽然又往外飞了出去,重重地跌回到了路灯下。门无声无息地阖起,就像是从未开过一样。
“少爷……少爷!”受伤的保镖们再也忍不住,踉跄着冲过去,扶起了那个昏迷的人——霍先生早就有严令,任何人都不得接近这里。今天少爷不听劝阻,一意孤行地擅闯进来,居然落得这样的下场。他们不敢再动,只是合力将昏迷的人抬起,放回了巷口的车子上。
在车门关上的时候,霍铭洋从短暂的昏迷里苏醒了过来——恍惚间,他眼前还浮动着幻象,那是一个影影绰绰的影子,似近实远,带着熟悉的荒芜而温暖的气息。事隔多年,他依旧记得那个虚无遥远的世界,记得那似乎要劈开灵魂的痛苦,记得那种绝望和不甘,以及那矗立在天地间的似乎隔断了一切的门……一切都历历在目。然而,她的脸却沉浸在一片空无的蔚蓝色里,再也看不清楚。
就如母亲一样,永远消失在他记忆的深处,甚至不能再去回忆。——因为那样的回忆,关联着彻骨的痛和黑。
“少爷,你没事么?”司机在前座转过身,手里提着急救包,声音在他耳边回响。他睁开眼睛,摇了摇头——脖子没有断,四肢也都在,唯独耳朵里有“咔嚓”的轻响,耳道内的软骨似乎断裂了,在鼓膜旁摇来晃去,如同一个铃鼓。
“哈……”他忍不住轻声笑了起来。居然还没有死么?当今夜下定决心,要不顾一切地闯入那扇门内的时候,他其实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对于一个死了一次且对世界无所留恋的人来说,还有什么是可以畏惧的?可是,他在闯到那一扇禁忌之门的时候,居然活着回来了!
他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有些奇诡。
是的……是的!即便是“那些人”,也是不敢轻易杀自己的——他是母亲用生命交换回来的,和“那个世界”有着契约!
“铭洋?铭洋!”衣袋里传出细微的声音,他不由得愣了一下,抬起手按住了胸口——那里有硬硬的一个方块。那个在失去意识之前掉落在地上的手机居然好好地躺在自己的口袋里,还处于通话中的状态,一直未曾切断。
他拿出手机,放到了耳边——那头的人正在如狮子般地怒吼:“快!阿豹,通知所有人!立刻启动直升机,带上人手去!”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终于开口道:“我没事,父亲。”
然而刚一开口,耳边就响起了轻微的“咔嚓”的一声,仿佛玉石的骤然碎裂。他迅速地伸出手,接住了某件东西,脸色微微变了一下。
“铭洋?!你……你真的没事?”那个声音里透出难得一见的惊喜。“嗯。”他虚弱地应了一声,看着落在掌心的东西。
“那就太好了……”那个男人松了一口气,“让老白立刻带你回来!如果半个小时内不安全带你回来,我就杀了他全家!”
“那你先杀了老白全家吧。”他苦笑着,眸子里暗红色的火缓缓熄灭,低头看着自己手心里的那个碎片,“我要先去一下范医生那里,只怕今夜都回不去了。”
“什么?”那个声音有些紧张地问,“你不是说没事么?”
“是没什么大事,”他用两根手指捏起了那片柔软的东西,放在眼前端详着,低声道,“只不过刚才摔了一跤,脸裂掉了一块。”他拿起那一片一寸见方的皮肤,放在自己右边的颧骨上比了比——掉落了皮肤的脸上呈现出触目惊心的焦黑色,然而诡异的是,却没有一滴鲜血流出。
“只是脸?别的没事吧?”电话里的人还是不放心。
“只是脸。不过,明天不是公司10周年的慈善晚宴么?”他将碎片黏贴回脸上,淡淡地道,“不连夜把这张脸补好,怎么见人?”
“……”那个人沉默了一下,低声道,“那就快去吧,我先给范特西打个电话,让他赶快准备一下——他的助手马蒂尼博士在三天前赴京给某高官夫人做全身重造手术去了,他一个人动手术,我有些不放心。”
“嗯。”他应了一声,漫不经心。
“还有,铭洋,记住,千万不要再靠近那幢楼半步了!”电话里的声音转为严厉,“上次你已经触怒了那些人,几乎连命都没了。要是再度闯祸的话,我也无法保护你了……”
霍铭洋没有说话,只是笑了一下,合上了手机。
保护他?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男人居然也能冠冕堂皇地说出“保护”两个字了?10年前,当那场大火铺天盖地而来时,他又在哪里?是在公海的赌船上,还是在哪个情妇的怀里?
他的脸微微抽搐了一下,更多的裂痕延展开来,刺痛入心。
“少爷,接着去哪里?”司机不敢动,一直等他们父子通完了电话才小心翼翼地请示。他在车里抬起头,看了一眼白楼上寂寂垂落的帘幕,终于叹了口气,伸出一根手指按住脸上掉落的那块皮肤上,喃喃着:“去范医生那儿。”
银天使迅疾地化作一道闪电,向着市区疾驰而去,消失在了夜色里。
车子平稳地奔驰,霍铭洋半闭着眼睛靠在后座上,这才觉得全身上下刺骨地疼,似乎整张脸都要掉下来一样。他尝试着微微松开了一下捂着脸的手,只听“簌簌”几声,接二连三的皮肤碎片落下来,弄得满手都是。
“少爷!”老白看了一下后视镜,吓得脸色苍白。
“没事,只是掉了一层皮而已,粘回去就是了。”他冷冷地笑了一下,从怀里拿出怀表看了一眼。那是一款百达翡丽的怀表,Caliber89,有900多个部件,能够计算日出、日落和恒星时间,而且还可以显示S城上空的星座。那是父亲在10年前送给母亲的礼物,作为他们结婚15周年的纪念,一场大火过后,一切都被焚烧成了废墟,母亲尸骨无存,唯独这个东西留了下来。
时针指向了10点。他头也不抬地说了一声:“老白,立刻派一个人去守着巷口,一旦发现有人从那幢房子里出来,马上替我跟着。”他合上了手里的怀表,“在手术结束后,我要第一时间看到所有资料。”
“啊?”老白吃了一惊,“可霍先生说过……”
“说过什么?”霍铭洋冷笑了一声,“父亲他只说过不许我再靠近那幢房子,没说不能跟踪那里面的人吧?我知道给你发薪水的是我父亲,但你也别忘了,他的一切将来迟早都是我的,听我一次,对你没有坏处。”
司机抬起带着白手套的右手抹了抹额头的冷汗,不敢出声地连连点头。
月色昏暗,孤独的路灯映照着归去的人。然而没有人知道,此刻帘幕后也有一双眼睛在静静地注视着这一切,直到他走出巷口再也不见。
昔年的那个孩子,如今已经成长为这样的人了么?
“晚安,我的孩子,”帘子后的白衣女子淡淡地微笑着,眼神变得虚无而遥远,遥遥低语,“总有一天,我们还会相见。”
Chapter 4 魇
那一幢孤独的白楼静静地伫立在轮回巷的尽头。
10点O7分,夏微蓝从二楼的浴室里出来,用白毛巾包着头发,微徽露出一丝紧张的表情:“咦,刚才楼下是不是有什么声音?是有人敲门么?”她左顾右盼地看了一圈,然而房间里只坐着一个女人,电视上还在播放着《DISCOVERY》。
一切,和她进浴室之前没有任何异样。
“应该是楼下的座钟响了吧,10点了。”那个白衣女子已经换了睡衣,斜靠在沙发上,淡淡地回答,“你的行李就等明天再拆吧,很晚了。”
“嗯。”夏微蓝迟疑了一下,问那个美女房东,“请问,你叫……”
“幽颜。姓——”自衣女子顿了顿,微笑,“水。”
夏微蓝睁大眼睛上下打量:“你……真的不是麦美瞳?”
这个女子虽然脸色有些苍白,但嘴唇还是有血色的,在灯下也有影子。而且最关键的是,眼前的人分明是30岁左右的年龄。有一种清淡高雅、宁静如菊的感觉,和传说中那个在18岁生日当晚即告失踪的青涩女孩并不符合。应该不是她吧?
果然,幽颜看着电视屏幕,漫不经心地回答:“当然不是了。”
夏微蓝有些懊恼;“那你为什么用‘麦美瞳’这个名字在网上发帖?”
“你说的是那个租房帖?”幽颜淡淡地道,“那倒的确是美瞳本人发的。”
“吓?!”夏微蓝心里又是一跳。
“怎么,你没有注意到租房网上的这个帖子已经是三年前的么?”幽颜笑了,转头看着她,“09年11月发的帖子,都过期很久了,你居然还能搜索到。”
“……”夏微蓝张大了嘴巴说不出话来。是的,她当时寻房心切,只顾寻找所有月租在1000元以下的帖子,饥不择食,哪里顾得上看时间有没有过期。
“我住进这儿来的时候没带手提,就用了这家原有的旧电脑,谁知道一开机就自动登录了。”幽颜淡淡地回答,声色不动,“我看到了你发来的邮件,懒得重新注册,就直接用这个ID给你回信了。”
“……”夏微蓝讷讷地道。“就是这样?”
“是啊。”幽颜倦倦地支着腮,“你以为是怎样?”
原来如此……一切不可理解的地方都得到了合理的解释,那些灵异的色彩顿时褪去了。夏微蓝松了口气。往沙发里一坐:“你……你还真是吓死人不偿命啊!”
“哦?”幽颜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似笑非笑,“不错嘛,才来到S城一天,居然就知道了。”
夏微蓝愕然:“知道什么?”
“知道这是个凶宅啊!”她笑得狡黠而淡然,仿佛一只白色的猫。
夏微蓝不由得心下懊恼,有心想指责对方在自己当初来求租时故意隐瞒噩耗不报,又转念一想,如今已经是晚上10点了,周围都是荒郊野岭,一旦和她闹得不愉快被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