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金山-第16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大笑过后,副厂长郭富凑到陶万山耳边,轻轻讲了几句话。陶万山将桌子一拍,大叫一声:“真的?!”
“不会有一句假话!”郭富口气坚定。
“立马行动!我要将他们连锅端!看他还谈超字!”陶万山脸上充满决战胜利的风采。
那边,建邺一班领导在“密谋划策”,准备给金陵金箔厂来个“釜底抽薪”;这边何大福也接到电话,是万县长亲自打来的。简单寒暄后,万县长把最近收到告状信和“常委会”的情况简短地告知了何大福,“你没想到吧?”“嗯,这么点大的事,还真没想到会……”何大福声音低沉。“怕不怕?”万县长问。“怕?”何大福情绪激动起来,“我又不是为个人,我怕什么?”
“嗯!”电话那边万县长语气平缓,像是肯定又像是在告诫:“搞改革,肯定不会一帆风顺,肯定会遇到各种各样的阻力,你千万不要意气用事,一定要学会有勇有谋啊!”听何大福没有吭声,万县长突然扬声道:“但是,男子汉大丈夫做事也不要畏首畏尾,县委常委会包括朱书记本人都已经定了支持你到金箔厂搞改革的调调,只要大方向不错,你就大胆去闯吧,争取闯出个名堂来!”
突然听到“嘟!嘟”声(2)
放下电话,何大福心潮澎湃,一股暖流在体内奔腾激荡。
“嘟,嘟嘟,嘟嘟嘟……”
门外一阵汽车喇叭声让他从亢奋中清醒过来。“今天又不是礼拜六,哪来的车啊?也没有听说有谁要来啊……”何大福跑出办公室,来到大门外。
厂门口,一辆灰白色的大面包车停在路边,边门和后门都开着,汽车引擎没熄火,发出轰轰的响声,司机正不耐烦地按着喇叭,“嘟……”喇叭声一阵紧过一阵,像拉警报似的分外刺耳。那时候汽车很少,所以听到刺耳的喇叭声,刘恒出来了,俞芳和梅花出来了,李雄关、王志宏等也跟着出来了。大家一脸惊愕,不知道怎么回事。
“等谁呢?催什么呢?”何大福好生纳闷,他走过去,脸朝着大家,想问个究竟。
“快看!”梅花忽然叫了一声,手指向众人身后,众人转身,只见从宿舍方向冒出十几个人,肩上都背着打好的包袱,像战士行军一样匆匆往大门口赶,赶到近处,忽然看到何大福、刘恒几个领导都在,他们也站住了。
何大福定睛一数,一共十二个人,打箔的老艺人赵贵成,切箔老艺人武庭根,还有……这些人可都是生产骨干啊!他心里有一种不祥之感。
“你们这是……去哪啊?”没等何大福开口,刘恒小心翼翼地问道。
“我们……”老艺人赵贵成答话道:“正好你们书记、厂长都在,我们想好了,准备不干了!呶,这是我们的辞职报告。”赵贵成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上面有十二个工人的联合签名。
“这是为什么事呢?”何大福问。
“这……这,怎么说呢?”赵贵成有点不好讲。
“师傅,是厂里对不起我们,又不是我们对不起厂里,你就直说了吧!”
赵贵成的徒弟赵铁柱憋不住,走上前来,一把甩开包袱:“何书记、刘厂长,我们明人不做暗事,实话跟你们说吧,我们决定离厂,不干了!”
“快给我讲讲,为什么不干啊?”何大福的心里像被闷锤狠狠捶打了一下。厂里生产刚刚有点进入轨道,这十二名金箔艺人,人人都是金箔厂之宝,个个都是生产骨干,他们一走,生产怎么办?天安门的金箔工程要是完不成,那可怎么办?
“你们为什么要走?有什么话讲清楚了再走也不迟啊!”何大福忍住内心的焦急,深情地问,“我何大福到金箔厂才十几天,有不少事情我还不清楚。如果是因为我何大福有什么事情做得不好,做得不到位,请大家告诉我,我一定改!”
“何书记,这事怪不到你。”赵贵成连忙摆手,他走上前来,“要说就说说吧,何书记,都说咱们金箔是个宝,可我们金箔艺人却像根草。我们干了一辈子金箔行当,可到老了还是个农民工。所有调到这里来的书记一听说这个事,都满口答应帮助解决,可换了十几位了,还是没解决。”赵贵成的声音哽咽了,“何书记,我们也有妻儿老小,我们也要过活啊!你才过来,我们也不好意思麻烦你,这不,铁柱的表舅是建邺金箔厂的副厂长,他带话来,只要我们过去,这个问题立马就能解决,所以……”他低下头说不下去了。
“赵师傅,你这就不应该了,我们都是老同事了,有什么想法也该事先跟我讲讲啊!”刘恒与赵贵成都是建厂###,平时关系亲如弟兄。
梅花踮着脚,在人群里焦急地寻找,终于,在人堆的最后面找到了赵铁柱。
突然听到“嘟!嘟”声(3)
“赵铁柱,你,你也要走吗?”梅花的声音断断续续,可在众人正无语的时候却显得十分清楚。
赵铁柱像被针戳了一下,浑身一抖,他抬起头来,迷茫的眼神和梅花那急切的目光相遇的霎那,他立马低下头去,“我……我……”这个健壮结实的小伙子脑门上青筋直冒,却说不成话,“我操!”忽然,他把手中的包袱往地上狠狠一摔,蹲下身来,抱头掩面,呜咽起来。
“你们这是要干什么?”人群背后忽然传来炸雷似的一声喊,众人循声望去,老厂长梅长生站在后面。
“有什么大不了的事,非要闹到离厂的地步?”梅长生走到前面,###辣的眼神扫了过去。没人敢接他的眼神,有的垂下头,有的别过身……那时,社会上对跳槽之事还不理解,特别是对十二名工人集体跳槽更是闻所未闻。听到老厂长一席话,跳槽人员开始沉默了。
“金箔厂有什么对不起你们的?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问题?你们非要走不可?”老厂长加重了语气,行囊在人们手中松动了。
“你们不想想,我们在金箔厂风风雨雨二三十年,什么苦没吃过?什么气没受过?最苦的日子我们都熬过来了,现在国家开明了,改革开放了,又来了一个新书记,眼看我们金箔的好时候就要来了,你们却都要走,你们摸着良心问问,对得起祖宗,对得起兄弟,对得起领导吗?”老厂长语重心长。
鸦雀无声。
老厂长忍不住老泪纵横,要走的人也动了情,有几个竟哭出了声。
“我们,我们也不想走,可我们有什么办法呀!”赵贵成手一松,装着水瓶、饭盒、搪瓷缸的绿网兜掉了下来,“咣当”一声响。他也干脆蹲下身子,别过脸去。
何大福的眼圈红了,他走上前去,一把拉起赵贵成,面朝众人大声道:“各位师傅,不要再说了,我何大福今天给大家保证,十天,给我十天时间,如果十天之内大家的问题解决不了,我何大福找车子亲自把你们送过去!”他说得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众人抬起了头,眼睛齐刷刷盯在何大福的脸上,那眼神里分明充满了疑惑。
“兄弟们!”武庭根站了出来,“何书记把话都讲到这个份上了,我们再走就不近人情了。狗不嫌家贫,儿不嫌母丑,要不是实在没办法,我们哪个肯走啊!既然何书记说他有办法,我们就等十天,大家说好不好?”
“好!”众人纷纷站直了,异口同声,武庭根叫得最响。
“嘟嘟……”建邺厂来接十二名金箔艺人的面包车又扯起了嗓子叫起来,“呜”地一声绝尘而去。
李雄关走在最后面,他也笑了。他并不是为一场风波的化解而高兴,他笑的是另一件事:“十天,哼,自己抓个虱子摆在头上,看你怎么把它捉下来?”
这虱子放到头上,还真怕不好捉。何大福当了十几年的政工科长,他心里太有数了。化工厂那么大,每年“农转非”也就两三个名额,而且大多数是“皇亲国戚”,都是戴着帽子下来的。现如今,虽然政策开明了不少,但要想把这么多人都由农民工转成正式工,这也是一道天大的难题啊!
第二天早上,何大福的妻子周素琴把早饭端上了桌,何大福却毫无胃口。“是万县长把你调过去的,现在有问题你怎么不去找他啊?”望着平常狼吞虎咽今天竟一口也吃不下,眼睛也黑了一圈的丈夫,周素琴有点心急,一急之下便想起了万县长。
“对,找万县长去!”
“金箔艺人不同于其他工人,他们是特殊艺人,他们是金箔工艺这中华民族传统工艺的传承者,全国不到1000人,比大熊猫还珍贵,严格来说他们应该属于工艺美术师。现在国家轻工部下发了一个29号文件,属于工艺美术大师级的特种艺人可以农转非,我们金陵市一直没执行。现在,我们要求尽快执行,否则这个技艺在我们国家就要失传了。”在县长万庆彪的办公室,何大福振振有词地对县长说道。望着一上班就跑来的何大福,望着这个自己亲自点将的干部,望着那只有一页却沉甸甸的报告,万县长没有多说什么,他拿起报告认真地看了看,立即拿起笔签了字。“请县劳动局按工艺美术师资格立即申报,迅速办理,力争尽快批复!”
签完字,万县长伸出大手拍了拍何大福的肩:“大福啊,这兵和将的事我们负责帮你解决。下面的仗怎么打,怎么打赢,就要看你自己啰!”
望着万县长那关切的眼神,何大福眼圈泛红,竟说不出一句话来。
不到十天,金陵金箔厂打箔艺人的农转非难题,在市、县政府的高度重视下,破例得到了解决。何大福又一次化险为夷。俞芳喜滋滋地来向何大福道喜,她笑着说:“金箔工人真有福,你真有福!”
此刻,俞芳觉得金陵金箔厂真的就会变成一座金山,而眼前的何大福就是一座山,那依山的花树千娇百媚、绿荫清凉,金箔人有福了!
20万救命钱(1)
有句俗话说得好:钱不是万能的,但没有钱却是万万不能的。
何大福刚刚上任个把月,遇到了这么多头疼的事。但最让他头疼的还是手上没钱、账上没钱!秦琼卖马,一分钱逼死英雄汉啊!
1984年2月底,何大福上任不到两个月。
还有几天就过春节了。何大福一大早紧锁着眉头静静地坐在办公桌旁望着窗外出神。手上青烟袅袅,一根香烟正在默默地燃烧,大半截的烟灰摇摇欲坠。固定资产38万元,年产值175万元,内外债务却高达197万,这在当时是金东县最大的一家困难企业。这该怎么搞呢?何大福的眉头绞成了一个疙瘩,大半截烟灰终于被一阵微风吹落下来。
财务科长俞芳默默地陪站在那儿,不敢吱声。厂里搞到这个份上,虽然不是她的错,可这一连串倒霉的数字偏偏都是由她算出来、报出来的。望着何大福阴沉的脸,一股悲凉油然而生,“怕是神仙也没有办法了!”
又一根香烟快烧到头了。一股灼热的疼痛把何大福刺醒。他猛吸了一口,掐掉了烟头回过脸来。见俞芳还在那儿站着。
“俞科长,账上还有多少钱可以花?”
俞芳愣了一下,赶紧看了看账本,苦笑着,“账上只有4000多块钱了。”没等何大福说话,她又补充道:“跟市里借来的5万元已全部用光了,那笔天安门工程业务,人家付的十万元预付款已全部买黄金了,眼看厂里就要断炊了,工人工资还没着落,许多辅助材料还要买,采购员连差旅费都没有,这事关系重大,要是到时候交不了货……”俞芳抬头看见何大福正张大了嘴瞪着自己,她不忍再说了。
何大福手有点颤抖。坚强的他眼神中有几许无奈,但他很快恢复了常态。
“那我们的应收款有没有呢?”
“没有应收款。”俞芳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