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人物语-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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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不能容忍
笔记本王仲明拿回了家中——笔记本里的内容本就不适合程非这种程度的小孩子,之所以交给程非让他学习,为的是让他开拓眼界,知道有很多教科书上定论为错误的招法实际上并不是真正的不可行,能与不能,需要用自已的计算真正面对,而不是人云亦云,固守于老师传授讲解的东西,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现在,阻碍程非水平提高的那层窗户纸已被捅破,这本笔记本对程非的重要性也就没那么大了。
回到家里躺在床上,打开灯,柔和的淡黄色灯光洒在床头,王仲明忽然间感觉很累,人生在世,到底是为了什么?什么重要,什么又是不重要?过去的已经过去,但过去的真的能够成为过去吗?
拿起笔记本,翻开封皮,扉页上那几行娟秀的字迹映入眼帘,一个字,一个字地读着,王仲明的眼睛慢慢潮湿起来。
翻到最后一页,他的手指伸进封套,将藏在里边的照片拿在手中,借着灯光仔细地瞧着,照片上,纪嫣然的笑脸如花朵一般的灿烂。
记忆回到了八年前的夏天,那一年,纪嫣然考上了北医大,为了庆祝她的愿望,他推掉了一场商业表演赛,陪着纪嫣然来到坝上草原游玩,为此,事后还被棋院领导数落了好一顿。不过即使那样,他也觉得非常值得,因为嫣然玩儿得真的非常开心,两天一夜的行程,两个人在风景如画的坝上草原纵马奔驰,一起围着熊熊篝火品尝着手抓羊肉,欣赏着民旅舞蹈,半夜起来,一起并肩躺在柔软的草地上数着天上的星星,倾听夏虫的鸣唱,夜很寒,嫣然紧紧靠在自已身边,头枕在自已的臂弯,鼻端是淡淡的幽香,耳边是喃喃的低语,轻轻抚弄着那如丝一般顺滑的青丝,感到的只有温暖和幸福,如果说那时有什么愿望,那就是希望时间永远定格在那一刻,再也不要流动。
王仲明将照片放在胸前,轻轻合上了眼睛——戏剧理论家说,所谓的悲剧就是把美好的东西给人看,然而更让人感到心痛和后悔的是,当美好的东西存在时,人们不知道珍惜,而当知道那件东西的可贵时,却再也无法挽回。很多人都知道这样的道理,但人生不是说教,错的还是要错,错过了就不会再有。
轻叹一声,王仲明睁开眼,换了只手把照片拿在眼前,纪嫣然的笑颜依旧是那样的灿烂。
“咦,那是什么?”
无意间,王仲明的视线停留在照片的右下角——刚才是右手拿着照片,所以没有发现那里有一块淡淡的污渍。
腾的一下,王仲明从床上坐了起来,照片上怎么会有污渍,这怎么可能!
把台灯的亮度调到最大,他仔细的察看,很快便判断出那是咖啡的痕迹。
怎么会?程明只喝茶叶,不喝咖啡,家里也没有咖啡,而这张照片自已上一次看时,明明还是好好的,是谁,是谁把咖啡弄在上面?
把笔记本拿到灯下,王仲明将封皮除去,想要检查是不是不小心有咖啡渗进里边,这才弄脏了照片,这一检查,倒是没查到有其他污渍,但封皮除去之后露出的图钉却让他感觉不太对劲儿——笔记本制作生产时是流水线机器装订,装订的地方平整结实,而现在看到装订的部分歪歪扭扭,高低不平,看起来就是人工用手按上去的,如果文具工厂以这样的制做工艺生产笔记本,只怕早都倒闭了
原来,原来是有人把这本笔记本拆开过!
联想起那张有笔记本中内容的文件纸,王仲明明白了,这肯定是棋胜楼的人干的!
心中的怒火渐渐燃起。
刚才程明说要代他出头,去找张海涛讨要说法的时候自已虽然也很生气,但还是劝程明不要小事闹大,终究程非还要在人家班上学棋,笔记本里的东西自已又没想出书发赚钱,何必把关系搞僵,到时候让小孩子受到连累。
但现在不同了,笔记本里的东西被人复印他可以不计较,但嫣然的照片被弄脏他却绝对不能容忍!
张海涛,自已又不是不认识,何必让程明出面,自已明天就去找张海涛,看他怎么给自已一个解释!
以前没有去过棋胜楼,不过听程明说过棋胜楼的大概位置,出了小区,王仲明一路向北,步行约有五六分钟,便见到棋胜楼的招牌。
离开马路,站在棋胜楼的院门口,王仲明打量着眼前的情景——这是一座仿古建筑,红砖绿瓦,古色古香,楼高三层,院子很大,约有百十平米,靠近院边种着一棵杨树,树粗一搂,枝杈横生,树下有一张石桌,四个石墩,一个胖老头儿坐在其中一个石墩上正在讲故事,而他的听众则是一圈十来个年龄大小不一的孩子。
“金爷爷,您就说嘛。”
“呵呵,我都说了一中午了,你们还没听够呀?”老金头用手中的小泥壶暖着手,眯缝着一双小眼睛得意洋洋的看着围在一边的十多个小孩子。
“说嘛,我们就是还想听嘛。”
“我都把现在十大超一流棋手的故事都说过了,你们还想听什么呀?”
“金爷爷,您说十大高手都那么棋都那么厉害,可到底谁才是最厉害呢?”
“呵呵,自古文无第一,武无第二,琴棋书画同为四大雅趣,能成为世界级的高手,所谓的布局好,中盘力量大,官子精细这些都是难以表现这些高手的风采,这些超一流高手的基本功都非常全面,棋上的理解都非常高深,对他们而言很难有什么看不懂的局面,不能左右的战局,不能算清的官子。现代的资讯又非常的发达,知名棋手的实战对局在第二天便能在网上找到,没有人能私藏什么绝招,棋手相互间对彼此棋艺特点都是十分了解,也因此使得那些高手之间的胜负差别极为细微,给他们的水平排名次是不大可能的,说谁是最厉害的更是天大的难事。”
“可是金爷爷,你不是说现在有职业棋手等级分吗,那最高分的不就是最厉害的了吗?”
“呵,对,职业棋手是有等级分的,那是根据棋手过去,现在的棋战成绩按比赛时间的远近,重要性等计算出来表示棋手近期成绩的,等级分越高说明棋手近期的表现越好,按理可以说等级分最高的水平就是最高,不过现在这个排分表几乎每一次公布第一名都会有新的变化,而且中日韩三国各自的等级分计算标准并不相同,彼此间并不能简单换算,所以想要排出让每个人都信服的最强者并不容易。”
常在棋胜楼呆着,围棋圈子里的常识故事老金头儿知道的还真是不少。
“那是不是说这十大高手就是现在围棋水平最高的人了呢?有没有比他们更厉害的人了呢?”有小孩子好奇问道。
“嗯,这就不好说了。要说现在能接近这几个人水平的棋手应该是还是一些,不过能在在短时间内和他们相抗衡的估计难。至于比他们还强的高手,反正我是想不出来,除非……除非那个‘棋中神话’还在”。老金头儿挠了挠脑袋说道。
“‘棋中神话’?‘棋中神话’是什么?”小孩子们不明白,纷纷问道。
“呵,‘棋中神话’不是什么,那是一个人的绰号,当年他在世界棋坛可谓横行一时,几乎将世界冠军的头衔一手包办时,你们这帮小家伙还在吃奶呢!”老金头儿得意地笑道。
第四十九章 自身难保
“呃,请问”老金头儿正讲得口沫横飞,兴致盎然的时候,忽然听到身后有人说话,转头一看,原来是一位三十几岁出头的年轻男子,身穿灰色的薄呢短大衣,脚蹬一双棕色皮鞋,头上的短发梳理得非常整齐。
“噢,有什么事儿?”老金头儿问道——这个人以前没有见过,莫非是慕名而来的棋迷。
向老金头儿问话的正是王仲明,他是第一次来棋胜楼,看棋胜楼的规模不小,自已乱撞乱找不是办法,老金头年纪不少,和那些孩子玩的又很开心,应该是一个性格和善,乐于助人的老人家,所以决定向他打听情况,问清张海涛在哪儿再进楼里去找。
“麻烦问一下儿,张海涛张老师您知道在哪里能找到?”
找张海涛的?可能是那小子的朋友吧,“噢,海涛呀,这时候应该在二层的二号教室吧?今天是招聘会第二轮,吴老师是评委,海涛应该在替他带班。”棋胜楼里的事,老金头儿比谁都清楚,见王仲明很懂礼貌,人长的又斯文,象是个文化人,直觉上就有几分好感,所以说的也格外详细。
“噢,谢谢您了。”问清了位置,王仲明转身进楼,而老金头儿则继续跟那些孩子们吹牛皮。
找到二楼的围棋教室并不是难事,因为每一个房间门口都挂着牌子,来到二号教室,从门上的窗口望去,见里边有二十几位名学员正在下棋,一个老师模样的背着手在棋桌间踱着步慢慢溜达,时不时停下来在谁身后看看棋局。
张海涛,不错,那个人正是张海涛!
推开门,王仲明在门板上轻轻敲了两下——打断正常的教学秩序很不应该,不过他没有心情等到下课。
屋里很安静,所以敲门的声虽轻,却把屋里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这其中当然也包括张海涛。
“啊!怎么怎么会是他?!”
虽然今天穿的衣服和庙会时并不一样,但张海涛怎么会认不出来王仲明呢?
他来干嘛?是来找自已的吗?莫非是自已让程非偷拿‘秘笈’的事被发现了,对方是找自已来要说法的。
见张海涛认出了自已,王仲明把头轻轻向外一摆,示意对方出来——冤有头,债有主,他要找的是张海涛,并不想象泼妇骂街那样怎么事大怎么来。
“你们继续下棋。”吩咐一声,让学员们继续下棋,张海涛走出教室门口,王仲明就站在不远的地方等着,眼睛平视着自已。
张海涛有些心虚,做过见不得光的事,面对事主,他的底气没法儿高的起来。
“你你找我?有什么事吗?”张海涛勉强笑着问道。
王仲明眉头皱了皱,做出那样的事,居然还能这样站在自已面前,这脸皮得有多厚才办的到呢?
这还真冤枉了张海涛——两个小姑娘复制笔记本的事情并没有跟他讲,如果知道的话,他是绝对不会同意那两个小丫头的胡为。所以直到现在,他还只以为仅仅偷看人家的私人教材,被发现了,最多就是赔礼道歉,算不上多严重。
从口袋里掏出那张老金头儿当做便签的纸,展开在张海涛眼前,“你打算给我什么解释?”王仲明尽力压制住心中的怒火轻声问道。
“这,这是什么?”接过文件纸,张海涛不解地问道——不过是一张手抄棋谱的复印件,这有什么好奇怪的?翻过面来,后面的两行字映入眼帘,这,这不是金钰莹的字吗?
“是你让程非把我的笔记本拿给你看的吗?”见对方还在装傻,王仲明冷冷说道
,真是为那位事儿找上来的!
张海涛心中暗自叫苦。
“呃,对不起,程非这段时间棋力提高迅速,我真的是很想知道什么原因,所以让程非把笔记本拿来看看,没有征求您的同意,真的是非常抱歉,对不起,是我太过心急,做事考虑不周,请您原谅,对不起,实在是对不起。”
被人抓到就得认帐,这种事儿无论到哪儿说理,都不会有人向着自已,为今之计,只有诚恳道歉,争取谅解,大事化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