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与承诺-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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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学去了,母亲们不得不重新担负起照顾婴儿的责任。当然,这一原因也部分归咎于那些文化水平低陋的农妇们已无能力照顾富家子弟。应该说这两方面的原因都有。父母双亲都承担着家庭的重任,现在孩子们又更加需要他们,而他们却似乎既无耐心又不希望孩子们总是过于幼稚、依赖性太强:此外,父母们向孩子们昭示的生活模式也比以前更具技术性和复杂性。
在孩子们的成长过程中,等级制度的存在将造成群体间复杂的相互关系。以美国东南部为例,在那里上流阶层白人的孩子由黑人保姆抚养,这些孩子和黑人较为接近,黑人保姆也学会了以和抚养自己的孩子不同的方式抚养主人的孩子。这两类相互交往的不同人种的群体间存在的亲密关系在其它地方是见不到的,在其它地方,白人往往不雇黑人为仆,而黑人也不肯受白人使唤。目今,这种隔离加深了种族间的距离和彼此间的仇视,雇佣黑人为仆的家庭越来越少,黑人也很少与白人社区相接触,他们既不再去为白人做保姆、当门卫,也很少能得到白人护士、医生或其它行业人士的帮助。
在美国,由原有的阶层之间和阶级之间的关系产生的保守、僵化的影响正在消失殆尽。二次大战以后,由于教育的改变,对卑贱职业的轻蔑,人人有权获得理想的职业(包括专业性工作),以及新的居家模式等诸多因素,使得原有的社会关系土崩瓦解。在原有的关系中,人们被分为两类:一类是那些维护核心文化标准的上层人物,一类是那些由于肤色、教育、社会隔离、个人的自我选择而拒绝接受文化标准的下等人。
在孩子们的成长和成熟过程中,每一种文化都往往较为重视抚养孩子的某些阶段,在一复杂的社会中,这些阶段可能迥然相异。通过人们重视的是哪一阶段,能够反映出代际之间关系的本质,以及同代内部的年龄和阶级关系的本质。而人们对哪一阶段予以重视,往往依占优势的那代人的生活模式而转移。在那种把儿童的早期训练重心置于炒菜烧饭等家务之上的社会中,母亲和祖母的角色都十分重要。而在另一很早就训练孩子控制身体、发展手工技能的社会中,由于这种训练和获得男性的生存技能密切相关,故父亲和祖父的作用在孩子们呀呀学语之日就十分重要了。从某种程度上说,男性和女性的人格发展方向是颇为不同的,因此,在儿童恋母情绪的形成时期,应该根据男女儿童的不同性别给予教育上的区别对待。
当移民们建立起新的文化体系,当原始人和农民被置于国家的直接控制之下,或当人们接受新知识和新技术之时,那具有适合新的学习方法的内在压力的发展阶段可能和以往的发展阶段完全不同。这种新的压力可能产生于年轻人离家从军或从乡村学校进入都市学校之际,也可能产生于6岁的冥顽孩童进入使他倍感新奇的乡村小学之时。即使当公共卫生人员来到那些变化甚微的落后乡村,通过向年轻的父母们介绍新的育儿方法,也能使人们感受到变革的初步影响。
当年轻人学做一名公民,学童接受新的教育,整队进入乡村小学,人们告诫他们应遵守由遥远的其它社会所制定的行为准则时,即当并喻文化产生之日,无论在哪里,新人们的年龄和状况,以及其所属的群体在古老的前喻文化中的地位和状况都有举足轻重的意义。如果这一群体已经通过对孩子的哺育适应了人们的变革愿望,那么它就可以面对动荡的世界,以其不变应付万变。或者象美国境内的欧洲犹太人那样,完成其自身的彻底改变。按欧洲人的习惯,父亲为女儿物色有前途的丈夫;而按美国人的习惯,则是有前途的年轻人自己寻找富翁的千金。人们对变革寄于的期望愈大,他们接受并喻文化的阻力便愈小。
要使自己适应于当代美国文化,来自非英语语系的民族的每一个成员,都必须放弃自己的语言和独特的文化。让孩子接受美国教育是使他们适应美国文化的基本途径。父母们无法控制孩子们的新的学习,事实上,过去在自己的家乡他们也很少过问孩子们的教育。现在,他们不得不把孩子送到学校里,并且接受孩子所作的什么是标准的美国行为的解释。孩子们仅能从老师的训诲和同龄伙伴的言行中获得对自己行为的引导。移民儿童的经历很快会成为美国所有儿童的经历,现在,他们成为新时代里具有蓬勃生机的新文化的代表。如此,他们所具有的巨大权威和所代表的行为风范已经达到了能够与其父辈相抗衡的地步。
单一文化条件下的迅速变迁也能够产生相似的结果。在诸如印度、巴基斯但和非洲的新兴国家里,晚辈们也通过新的途径获得了权威,而父母们则失去了批评和控制子女行为的权力。但是,如果这一变迁发韧于传统文化根深蒂固、深受历史的影响、而且祖辈也健康在世的国家中,由晚辈所代表的新的权威便会遭受顽强的抵抗。而在那些多民族的移民混杂而居的国家里,并喻文化的影响却极为显著。那些无论在时间上还是在空间上都已为子女所取代的父辈发现,不要说继续控制自己的子女已变得十分困难,即使是保留那种应该、也能够对孩子们加以训导的信念也已十分不易。
当同龄伙伴中的并喻学习成为整个文化中的制度化行为以后,人们发现所谓“青年文化”(youth
culture)或“青少年文化”(teen…age culture)应运而生;由学校体制所颂扬的年龄分层变得日益重要。在20世纪初的美国,人们已经开始感受到并喻文化的广泛影响。核心家庭取代了传统的大家庭,人们不再指望孙辈能够和祖辈保持亲密的关系,而伴随着统治地位的丧失,父辈也开始把确立个人行为准则的权力交到年轻人手上。到了本世纪20年代,那确立行为准则的工作开始由大众传播承担起来,各类传播工具以现实生活中成功的青年群体的名义进行宣传,父辈的训导被交由日益变得冷酷和森严的社会来完成。在60年代中,这种变迁的影响之一,是将新一代中产阶级中的部分年轻人引入了种族帮派之中,而这类帮派在其形成的早期常常相互之间以及和大城市的警察之间发生冲突。并喻型学习在文化方面开始成为流行的、占主导地位的模式。而老一辈则很少希望和当代文化发生任何联系。同时,无可奈何的父母们也开始敏悟,由于大众传播的发展,子女们的教育已经可以不再通过学校,不再通过比他们更为晓事的伙伴了。
那类能够充分利用并喻文化,使青壮年们投身于他们从未涉足的新型群体的社会:在适应斩的文化方面往往具有高度的可塑性。在某种程度上,正规的入门教育(诸如在军队中的入伍训练中或其它工作中的职业训练中对各类新手所进行的培训)被作为一种压缩式的儿童学习形式,或被当成一种全面的前喻文化经验的灌输方式,这种短期教育无论对于教还是对于学都是一种最为成功的方法。
从仅有两代人组成的核心家庭中成长起来的个人,能够懂得自己的父母有别于祖父母和外祖父母,而自己的孩子也将有别于他们自己。在当代社会中,人们还怀着这样一种期望,希望儿童期的一切训练对于孩子们跨入家庭以外的群体来说,最好能够是一种有的放矢的准备。总得看来,生活在一个不断变化的核心家庭中,同时有着来自其他新的群体不断影响的经历,将赋予个人一种生活在不断变动、万古恒新的世界中的感觉。人们在家庭中所经历的世代间的变化愈加剧烈,在新的群体中所承受的社会变迁的影响愈加沉重,整个社会系统就愈加脆弱,而个人也似乎愈加缺乏保障。幸而社会进步的观念为动荡不定的局势奠定了理论基石,而使人们能够承受一切冲击。那些迁居美国的移民,在与社会变迁中的种种困难奋力抗争之时,作为他们全部精神砥柱的是这样一种信念:和他们相比,他们的后代们将能受到更好的教育,在成功的道路上将能得到机遇更多的垂青。
我已经说明,在第1代人的并喻文化因素的形成过程中,成年人必须共同学习,以应付种种变幻莫测的新的环境;而在第2代人的并喻文化因素的形成过程中,那些迁居者的子女们(他们是新环境中的第1代土生土长者),却必须创造出一种从父辈的生活中无以借鉴的新的行为模式,我也已经彰明,该如何使正在开拓中的新的环境日臻安定,以使不同的年龄分层、青年人的反叛、代际间的冲突、以及孩子理应和父母的生活轨迹有所不同的观念融合于文化之中,成为人们所创造的文化的组成部分。我还设想过,在一个欲图永远弃绝新的准则的封闭的宗派群体中,或在那由于具有单一的宗教或民族而得以高度整合的国家中,该如何重建前喻文化。某种新的文化或新的宗教的本土化形式也许具有极强的并喻因素,并且能够实现人们期待中的世代更替;但是,与此同时却也可能因为目空一切的文化自负或宗教信仰而使一切无法改变。
在我为前喻文化所下的定义中,前喻文化是一种缺乏变动的文化,同时又是一种必须借诸密切接触的老少三代方能予以说明的文化,该文化中的大部分内容至今仍然无人加以精深邃密的分析,在我们这个社会流动日趋频繁的社会中,在教育和生活方式上,代际之间不可避免地会产生这样或那样的冲突。但是,尽管如此,在年轻人的成长过程中毕竟面临着由先前的两辈人所作出的贡献,而且分享着它们的巨大价值。每一成人所具有的一切毋容置疑的信念都和他们所赖以生存的前喻文化一样令人难以理解。在一个封闭孤立的社会中,重建一种严格、统一并具有舆论一律的秩序较为容易。但是,在当今这个盘根错节的社会中,即便凭借政治的铁幕也只能建立表面的一致。前喻文化的早期形态的消失,是当代世界最为显著的特征。同时,由于反复不断的尝试,重新萌生了统一的信念和坚定的忠诚;排外主义和革命的追随者们,乌托邦的信徒们,企图建立起封闭的社会,以作为他们通向渴慕已久的生活方式的坦阔通途。
现代世界的特征,就是接受代际之间的冲突,接受由于不断的技术化,新的一代的生活经历都将与他们的上一代有所不同的信念。但是,从这一信念之中,并不能够得出代际之间的变化将产生新秩序的结论。许多世代以来,犹太人和亚美尼亚人,这两个文化群体在哺育孩子的时候,都希望他们长大以后外出谋生,学习新的语言,但又不失他们本身的文化自认感。在我们的文化以及其它许多文化中,哺育孩子的方式,也和上述民族极其相似,父母总希望孩子能够“以其不变应世界之万变。”单单承认年轻一代的价值观和他们的长辈有所不同,就足以被人们看成是对他们父辈所具有的道德观念、爱国热情和宗教意识的威胁和挑战,而这些父辈或是怀着前喻文化中的盲目的热情,或是怀着现代的、但仍以前喻方式建立的防御性忠诚。
年长的一代认为,有关真、善、美的标准是既定的,而通过理解、思考、感受、行动健全人类本性的方式也是无法变更的。但是,这种愚顽的信念却被人类学的研究彻底地推翻了。人类学充分地证实,由于科学技术的革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