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顶-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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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边走边说,不一会儿已望见京师城墙。在冬日午后并不强烈的阳光照射下,就见那住矗立的城楼高耸入云,气韵非凡。
小弦咋舌道:“原来京师就是这个样子啊,果然十分气派。”’宫涤尘笑道:“你现在最想做的事情是什么?记得我第一眼看到京师时,最想做的是站到城墙上,纵身一跃……”看着小弦吃惊的目光,轻轻打一下他的头,“不许胡想,我可还没活够,而是想体验一下,那种在京师上空飞翔的感觉。”
小弦想了想:“我最想做的事是到紫禁城顶最高处,对着那皇帝老儿大叫一声:‘我来也!’哈哈。”听到小弦这一句玩笑,宫涤尘却意外地没有笑。
当下,宫涤尘带着小弦并不直接入城,而是绕城而行。小弦奇道:“我们为什么不进城呢?”宫涤尘道:“从南门入城,要在城中多行几里,只恐被人察觉。”小弦听出他的意思:“宫大哥要带我去什么地方?”宫涤尘答非所问:“只有先到了那里,你以后才可以在京师中公然现身。”
两人绕过小半个京师外城,来到西门。宫涤尘把小弦拉到一个无人的僻静处:“现在我将用‘移颜指法’拿捏你全身筋骨,令你身高增长数寸,以避京师耳目。这个过程中可能会有不少痛楚,要么我先点了你的穴道,只是,宫大哥也不知点穴后再施功,会否有什么不良后果……”
小弦又惊又喜:“我不怕疼,宫大哥不要点我穴道。嗯,这个方法能保持多久呢?”
“大约能保持一个时辰,所以我们入京后要直奔目的地,不能在途中耽搁,若是遇到什么好玩有趣的物事你千万不要多事,日后自有时间让你玩儿个够。”
小弦大失所望,喃喃道:“有没有保持几个月的方法,要么几天也行。”看来他关心的倒不是疼痛程度,而是能否就此长高几寸。宫涤尘没好气地道:“要不要我直接将你的腿锯断,接一截木头上去,想要多高都可以?”“那样岂不成了瘸子?不行不行。”小弦垂头一叹,“要么宫大哥就经常给我拿捏一下吧。”
宫涤尘给他一个栗爆子:“你当我是江湖上按骨揉肩的瞎子么?”他本是板起脸,看小弦捂头的样子十分夸张,又忍不住笑了,“你这小鬼,先且不说你能否忍住疼痛,拿捏一次我亦会元气大伤,岂能经常施功?”
小弦虽被宫涤尘毫不手软地痛打一下,又被他骂一句平生最忌讳的“小鬼”,心中却无丝毫不快,反而体验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兄弟情谊,拉着宫涤尘的手撒娇道:“那宫大哥要教会我这套‘移颜指法’,没事时我自己拿捏好了。”他话音未落,但觉背椎骨上一阵疼痛直捣心肺,惊跳而起,“哇,这么痛啊!”宫涤尘笑骂道:“不疼怎么能长高,天下间岂有如此便宜的好事?”
当下出手如飞,指下虽不容情,但见小弦叫声凄惨,已暗暗将一股真气送入小弦胸中,助他止疼。
谁知真气才一入小弦身体,顿如泥牛入海,刹那间不见了踪迹。宫涤尘一呆:“怎么会这样?”一般人但有外力入体时,都会有一种本能的抗拒,小弦的体质却是大异常人,不但没有排斥,反而将宫涤尘残留指尖的一丝余力亦吸得点滴不剩。
虚空大法中本就有一种“借体还气”的奇功,如遇本身受到重创、功力大损时,可将全身功力注入旁人体内,运转一周天后重新吸回,不但可愈伤,更可令功力完好如初。只是此法太过阴损,被注功之人事后必会元气大伤,重病一场,若被心术不正者学会,以之害人,必定后患无穷。所以蒙泊门下仅有蒙泊本人与大弟子宫涤尘习过,而且不到万不得已,决不可擅用。宫涤尘虽懂得“借体还气”之法,却从未使用过,对于注功入体后的种种反应亦一无所知。他不明白小弦体内的变故,还只道是自己无意间用上了“借体还气”的心法,也未放在心上,又听到小弦大呼小叫个不停,急于加快手法,让他少受些痛楚。
小弦生性坚韧,若是别人给他这般拿捏,必是一声不吭,但心里把这个“宫大哥”当作亲人一般,毫不见外,也不怕他嘲笑自己受不了疼痛,反而隐隐有一种“自己受苦多些,宫大哥便会多疼我一分”的想法,更是叫得惊天动地。
直听到宫涤尘说一句:“你想引来旁人围观么?”这才收敛了些,只从牙缝里抽入几口冷气,口中还不时指挥一下:“哎哟,膑骨上三分,不对不对,是胫骨下一分……”
宫涤尘听小弦将自己拿捏骨骼的方位说得丝毫不差,心中暗惊。连自己都仅能按方位出指,未必能将每一处骨骼名称都说得清楚,这小孩子又从何而知?他哪知小弦在殓房中摸了七日七夜的死尸,若说对人体骨骼结构的了解程度,决不在这世上任何一人之下。
过了半炷香工夫,小弦总算苦尽甘来,摇摇晃晃站起身来,左顾右盼一番,拍着手大叫:“啊,我真的长高了好多啊!”
其时,宫涤尘已将他全身骨节按松,尤其是腿骨长了近二寸,一时小弦颇有些不习惯,走儿步路连忙扶住宫涤尘,只怕一不小心就会摔倒。
宫涤尘看着他短了一大截的裤脚,哈哈大笑:“怎么样,你宫大哥的本事还不错吧。”小弦却偏着头,笑嘻嘻地盯着他:“我看见了。”宫涤尘奇道:“你看见什么了?”
“我一直想看看,你的牙齿是不是很白,可你总是不肯笑,这一下总算看见了。嗯,确实配得上我这玉树临风的宫大哥。”
宫涤尘怔住了,心想自己平日确实是极少如此开怀大笑,一时也不知应该骂小弦几句,还是应该感激他给自己带来了久违的快乐,心头浮起一丝异样,转过头轻声道:“走吧,我们可以入城了。”
两人在城门口遇见官兵盘查,宫涤尘将一面玉牌随手一亮,立刻通行。
小弦问道:“这是什么宝贝?为何那些凶巴巴的官兵一见之下,立刻老实了许多,还对宫大哥点头哈腰,如此恭敬?”宫涤尘淡淡道:“这是泰亲王亲手赠我的玉牌,除了皇宫内院和少数几个地方,这京师里任何去处都可畅行无阻。”
小弦一震:“泰亲王!”宫涤尘也不多言,只顾朝前行路。小弦虽有疑惑,但瞬间逝去,暗想以宫大哥的外表与气度,必是大有来历的人物,泰亲王巴结他亦是情理之中……
在他幼小单纯的心中,泰亲王便如那戏台上画着白鼻、长着小人嘴脸的朝中弄臣,纵然是堂堂亲王的身份,亦会对宫大哥努力“高攀、巴结”,想到自己刚才还对宫大哥有所怀疑,暗暗自责两句。
宫涤尘本以为小弦会追问自己与泰亲王的关系,见他脸有愧色,埋头行路,运起明心慧照,立知究竟。
他虽是俗家弟子,但自小随蒙泊大师精研佛法,早勘破了诸多人情世故,相较之下,这个胸无城府、天真无邪的孩子比起世上大多数人来更令他动容。他心头唏嘘,忍不住扶住小弦的肩膀,与他并肩同行。
小弦长高了足有三寸,看起来已像一个毛头小子,虽然有人注意到他那短得极不合身的裤脚,但那些入京做活的工匠学徒亦大都如此,并未受人怀疑。
两人一路朝京师西城而行,走了一会儿,来到一座气派华贵的府邸。小弦眼尖,看到那府门上挂着一个牌子,写着个大大的“明”字,牌子下还站着一位挺胸叉腰的家丁,心中吃了一惊:“这是什么地方?”宫涤尘肃声道:“你还记得我们的约法三章么?第二条,今天一切行动都听我指挥!”
“可是……这个‘明’是什么意思?”小弦小脸憋得通红,终于还是忍不住发问。宫涤尘微微一笑:“京师中除了明大将军,还有哪一位王公贵族能住在这样的地方?
小弦目瞪口呆,难以置信地望着宫涤尘。宫涤尘静静站在原地,面上没有丝毫表情。
小弦愣了半天,上前拉住宫涤尘的手:“我相信宫大哥,走吧。”这一刻,他相信宫涤尘无论做出任何让他吃惊的事,都决不会对自己不利。
宫涤尘来到将军府前,对门口一位家丁道:“通报明将军:就说吐蕃蒙泊国师的大弟子宫涤尘求见。”
“当”的一声,小弦脚下发软,一下未站稳,连忙扶住将军府前的石狮,脚趾已撞在石狮上,却丝毫不觉疼痛。他万万未想到,这个宫大哥竟然会是吐蕃国师蒙泊的大弟子,纵是这一日中已遇见了无数奇怪的事情,乍听到这消息亦是立足不稳,差点当场摔一跤,出一个大洋相。
小弦在擒天堡见过的番僧扎风喇嘛就是蒙泊的二弟子,看那扎风喇嘛好色贪财,心中早认定这吐蕃国师必是如扎风喇嘛一般,是个浪得虚名之辈。何曾想自己敬若天人的宫涤尘亦是出于他门下!几乎疑心自己听错了。
宫涤尘与扎风喇嘛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可谓完全不同的两类人,就算打破小弦的脑袋,也不会猜到他们竟偏偏是同门师兄弟,只觉得世间最大的笑话莫过于此。
宫涤尘似笑非笑地瞪了小弦一眼,小弦渐渐回过神来,一咬牙:或许宫大哥就是那种出污泥而不染的人,自己万万不能怀疑他。明知这种想法颇为牵强,却拼命止住其余念头,上前两步拉住宫涤尘的手,似乎能从他温暖的手心里感应到一份令自己坚定的力量。
那家丁一听了宫涤尘的话,却是一翻白眼:“你可与将军预约过?”宫涤尘微笑摇头:“这个倒不曾。”
家丁从鼻中哼一声:“你可知这京师中有多少人想见我家将军,若是人人都如你一样不请自来,将军还不得累死……”看着宫涤尘笃定的神态,他越说声音越低,自己也不明白为何面对这样一个看似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秀士,平日的骄横都不翼而飞了?
宫涤尘仍是那丝毫不动气的样子:“在下有急事求见明将军,烦请通报。”家丁晃晃脑袋,似是要甩去什么念头,眼睛瞪得溜圆:“说了不行就不行!”
按常理,宫涤尘此时至少应该掏出几两银子贿赂一下家丁,他却浑如不通世故,仍是轻言细语:“若是耽误了大事,兄台可担当得起?”家丁“呸”了一声:“若是你意图行刺将军,我又怎么担当得起?”
宫涤尘叹了一声,回头对小弦道:“走吧。”
小弦巴不得不入将军府,转身就走。却被宫涤尘一把拉住:“往这边走!”说着拖起小弦,直往将军府内而去。
小弦大惊!普天之下敢这般硬闯将军府的也没几人,莫非宫大哥当真不要命了?然而看那家丁却是一脸茫然,望着宫涤尘与自己施施然入府,全无半分反应。
宫涤尘懒得与那家丁废话,索性运起“明心慧照”,刹那间已惑住那名家丁。他当然知道擅闯将军府的后果,府中看似寂静,这一刻却已无异于龙潭虎穴,稍有不慎便会中伏。当下一路缓缓而行,忽见一人迎面走来。
宫涤尘微微一笑,舒了口气:“总算遇着一位管事的人了。”
小弦却是倒吸一口冷气——来人身材高大,面色黝黑,眉心上一颗大痣其色欲滴,正是将军府第三号人物、黑道杀手之王鬼失惊!
小弦曾与鬼失惊在擒天堡中见过面,知他眼光精准,宫涤尘虽替自己易容,却未必能瞒过这位杀手之王的眼睛,连忙往宫涤尘身后一躲。
鬼失惊本以为有人硬闯将军府,匆匆赶来,杀气腾腾,见到宫涤尘时蓦然一震:“宫……宫兄为何擅闯将军府?”宫涤尘淡然道:“鬼兄好,只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