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见江心秋月白-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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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确,从小习武又对医术颇有研究的若兰,自然懂得内外兼修,保养自己。虽说丈夫逝后无心再整妆容,不过毕竟是天生丽质难自弃。这些年来她心如止水,不再涉足红尘杂务,只在家专心调理一对小儿女,所以岁月的流逝并没有在她面上划过痕迹。肤色依然白皙,平滑的没有一丝皱纹;秀气的双眉弯在明亮的眼睛上方,隐含着一丝化不开的淡淡忧伤;双眸有如秋水,清澈而又深不见底。在这里唯我独尊的地位,使她看似漫不经心的一个眼神,就自然流露出一种端庄威严;更多的时候,则是平静的不见波澜,深沉得让人读不出心思。只是就算是笑起来的时候,这双眼睛也没有少女时代的灵动飞扬了。这双眼睛,看过了太多岁月的沧桑,难免带着点儿挥之不去的感伤。
身边的侍女素梅,却是另有感慨。她从小就侍奉若兰宫主,名为主仆,情如姐妹。如今已经大家都是人到中年,她的小姐,还是如此之美啊。只是,以前的小姐,总是像清晨的阳光一样,温暖而明亮。现在,却像是秋风里的露珠,晶莹而凄凉。萧公子走了,也带走了小姐曾有的快乐。小姐又变得那么忧伤;甚至,比遇到萧公子之前还要忧伤。
得到了又失去,才是最痛苦的吧。还好,这两个孩子给了小姐不少安慰。
凝馨小姐很像夫人,她沉思着。不只是长相的秀美清丽,连小小年纪就看得出的这种气质,跟夫人当年几乎一样;奇少爷却不像他父亲萧天扬萧公子。他的父亲被誉为江湖少见的翩翩公子,不仅容貌出众,武艺过人,而且为人稳重得像座山,让人感觉心里踏实;但行事又洒脱不群,不会让人觉得迂腐古板。怪不得当年若兰小姐如此倾心。不过奇少爷年纪还小,活泼点儿也是正常的。
奇少爷扑到母亲的身边问:“娘,听说今天那个每年中秋节都送娘礼物的大师兄要回来了,是不是啊?”若兰揽着儿子,微笑着回答:“是啊,大师兄回来,可以给你讲好多外面的事情;等你再大一些,娘就带你到江湖上走走。”“娘啊,我已经好大了。姐姐都已经跟着你去了两次江湖了,我连江湖是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奇少爷不满意了,凝馨走过来拍拍弟弟的肩膀道:“娘很忙的,等有时间了自然会带你去。不过江湖上很危险,你要练好武功,才可以去啊。”
女儿总是很懂事,若兰嘉许地望了女儿一眼。也许是从小看多了母亲的眼泪,哀伤,振作,操劳,凝馨从小就很懂事。调皮的弟弟是所有人的宝贝,有时候难免会撒撒娇,不过在他小小的心里,也是很疼爱母亲的啊。
奇少爷眼珠一转,道:“如果娘没有空,大师兄应该不会太忙吧?可不可以要他带我出去玩呢?”从小跟娘和姐姐生活在一起,对于这个男孩子来说,总是缺了点什么。
若兰想了想,道:“如果你大师兄同意,也许可以吧。”不等奇少爷欢呼,她又板着脸道:“不过现在是该练武的时间了,大师兄不喜欢只知道贪玩的孩子,去吧。”
“噢,知道了。”奇少爷转身又飞出去了。练武有意思啊,他渴望成为像爹爹一样的大侠。不过,读书可真没劲。
凝馨却不急着走,又问:“娘,大师兄为什么十年都不回来?我几乎都记不清楚他长什么样子了。弟弟可能一点都不记得了。我记得以前,大师兄总是跟着娘的。”
若兰心中一震,叹气道:“有些事,不是一两句话可以说得清楚的。以后有机会,等你再大一些,再告诉你吧。”
凝馨知趣地走了,心中的疑惑丝毫不减。
娘身边的梅姨,还有其他知道大师兄的人,提起来总是赞不绝口,说他十八岁独闯江湖,到如今已经是闯下了好大的名气。十九岁杀了当年号称“无花不采”的采花贼风无痕,二十岁独闯青岚山打败七位寨主,逼他们立下誓约,除贪官污吏奸商悍匪,其余人等一律不得冒犯;后来连连作出轰动一时的事情更是不可胜数。只是,他并不想父亲当年那样一心以行侠仗义为己任,而是由着性子来,所以口碑不能算很好。
最怪的是,每年的中秋节,他都会转托各处分舵单单给娘送来礼物,有一年是一套精巧的首饰,那时她年纪小还看不出名堂,只觉得那八宝攒珠凤头钗,飞凤形耳坠,凤穿牡丹金冠,还有一些小东西搭配得好看;后来听人说,那套东西是晋中一个大贪官搜罗各种名贵宝石又请了十几个巧手匠人花了半年时间才做成,本来是准备向皇上的一位宠妃献媚的,可是做好之后就失踪了,没想到不知怎么到了大师兄手里。还有一年是一张古琴,据说是宋徽宗时期宫中所制,国破后不知去向。这样的东西真不知大师兄是从何处寻来的。从私讲中秋不是娘的生日;从公讲也不是年末理应向宫中纳礼的日子,而且娘收到礼物时也不是很开心,把玩之后总是叹气;说起这个大师兄,总有些无奈似的。听说大师兄为人很有些傲岸,不过也不算什么大事吧。
她对这个大师兄格外好奇。忍不住回头望望娘,见她似乎是在出神,不知想些什么。
“不知道他现在是个什么样子了……”若兰自言自语着。
“前一阵子您不是还见过他吗?好好的。”素梅提醒她。
“这件事还是先不要告诉他。”若兰叮嘱。
秋风渐起,微黄的叶子拍着手掌,欢迎远人的归来。一道人影策马狂奔,转眼不见。
沈翔翼,一入江湖就引起人们的注意。因为他的师傅萧天扬,是个任何人提起来都毫不犹豫地夸一声“大侠”的人。虽说是英年早逝,但他的生涯中却似乎从无污点。所以当年方若兰下嫁萧天扬,不知招致了多少人的羡慕、嫉妒,但更多的人还是不得不承认:般配。对他这个唯一的弟子,大家却是从一开始的期望到后来的失望。因为沈翔翼的一身武功虽然尽得其师真传,但为人处事,可是和其师大相径庭。
他劫富,但高兴的时候才去济贫。他认为自己花了大力气去铲除一伙儿强盗,已经是为大家做了好事,那么他们的那些财富理应算是付给自己的酬劳;他仗义,但不一定行侠。做侠客太累,不如随心所欲,只做做自己想做的事吧。
他还有个不好的习惯,如果听说有什么好东西,一定要见识见识,如果喜欢的话就一定要弄到手。比如听说扫叶堂的刘大老爷弄到了三十六颗比龙眼还大的夜明珠,他居然偷入防备森严的扫叶堂去偷了出来,不过也没忘了送上三十万的银票。他打听得清楚,这夜明珠本是贼赃,刘大老爷偷偷地收买下来,他自然也不会让人血本无归。当然,这是因为刘大老爷毕竟不是什么坏人。
像京师的高尚书,从民间半逼半买的弄到了一棵几乎成人形的大人参,准备给自己延年益寿,在六十大寿时煎汤服下;可是一夜之间忽然不见踪影,急得高尚书中风休克,到底没查出个所以然来。像这样的贪官怎么配用这么好的人参呢?翔翼自然是连招呼也不打就拿走了。
这些事做得多了,他自然是与“侠”字无缘。不过别人也不得不佩服他眼光之高,兴趣之广泛。只要是品质上好的,明珠,翡翠,宝剑,名马,好像没有他不要的。
但有一样大多数男人都喜欢的他却不怎么感兴趣,就是女人。
从来没有人说过他风流好色,只评价他冷酷无情,狂妄自大,任性而为,为人不够端正,大失其师的君子风范。甚至有人怀疑萧天扬怎么会选了这么一个弟子,还有人自作聪明的猜测,一定是因为萧天扬早逝,来不及对弟子严加管教,才会造成这种结果。
不过他也不在乎。别人评价他什么,他从来不在乎。
因为他只在乎一个人。
正是因为这个人的教导,他才不至于变成一个太坏的人。虽然我行我素,却并没有作出什么过分的事。
终于回来了。他心里默念着。十年之前被勒令不得踏入宫门一步,终于期满。虽然十年未归,这条熟悉的路还是不会忘的。过了这片山坡,绕过寒潭,从山逢间慢慢穿过,就看到了那古朴的三间小房一个小院子。
“翼少爷,回来了!”院门口的老婆婆高兴的大声打招呼。翔翼笑着答道:“刘婆婆,还认得我呀?刘公公和翠姑娘还好?”
“好,好啊。翠儿出嫁了,住到里面了,道是以后还搬来。老头子还是满山转着采药去了。怎么会不认得翼少爷?不过,要不是前两天宫主就亲自过来嘱咐说你要回来要我注意着,乍一看,还真不敢认了!”刘婆婆喜笑颜开,每一根皱纹都在抖落着真心的喜悦之情。
翔翼愣了一下,随即又涌起一片温暖。“那我先进去了。”点点头牵着马又往里走。当年随夫人回来,第一次见到这个守门的刘婆婆,就觉得她那种怜爱的眼光,就像自己以前的家中那个唯一疼爱自己的慈祥的老婆婆。这一对公公婆婆,年纪不小,功夫可不差,要不然怎么会让他们在这里担任哨岗?没想到他们的孙女翠姑娘已经出嫁了,十年啊。
进到谷底,抬头往上看,今天的天气极好,一丝云也没有。游仙宫的主体部分大多在这个山谷,外人极难发现。这么多年,格局几乎没变过。先去拜见夫人吗?不禁有些犹豫。去,当然是想去的,可是,夫人想不想现在见我呢?
“翼少爷!你回来了!”绕过花树,一个黄衫女子匆匆走来。
“梅姨!”翔翼惊喜地叫道。
“夫人说你昨天不会来今天也该到了,要我在这里等着。她现在在处理事务,让我先带你回房休息。你以前的房间都准备好了。”素梅打量着这个十年未见的少爷,边说边走。
“我以前的房间?”
“是啊,一直都空着,常常有人打扫的,没让别人住过。”
沁兰院,就是宫主的居处了。几乎是处于全宫的最后了。游仙宫的首位宫主在此建立基业时,就选定了这个地方。一是因为爱兰,这里适宜种植兰花;二是因为爱静,在这里可以不受打扰。说是院,也有层层叠叠的好几进房子。翔翼就住在右侧的留芳居。由于风向的关系,这里虽然种的兰花不多,却是品兰花香气的最好地方。
素梅推开房门,微笑着道:“自己看看吧,什么都没变。”
翔翼走进去,看着这间久违了的房屋。当中挂的是舞鹤图,夫人当年的戏笔,师傅题的字;图中的两只鹤气韵生动,展翅欲飞,生气勃勃中透着英姿焕发。书架上的书卷还是寥寥无几,因为自己从小就不爱读书。花几上的一盆吊兰还是自己亲手种的,如今已是长条垂落,有如瀑布。琴几上放的琴罩着水蓝色缎子绣兰花的罩子,因为是夫人闲来教过的,还练了一段时间,现在怕也是生疏了。坐在书案前,发现桌上放的是本花谱。自己怎么会看这种书?哦,好像是听夫人说有一种兰花谱上有却从未见过,自己想认一认,将来有机会找来送给夫人的,可是还没研究就随夫人出门,十年没回来过。
沉浸在往事中的他,没有发觉什么时候素梅已经走了。一抹白色的身影,正亭亭立在窗前。
十年的风霜,足以让一个不经事的少年成长为一个真正成熟的男人。跟十年前相比,翔翼又长高了些,也比以前更结实了。眉宇间的自信与狂傲让任何一个人都无法忽视。传来的消息都说,裂天剑的传人跟他的师傅截然不同,其自傲自大令人侧目,然而其武功却是远超其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