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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部分

汤姆叔叔的小屋-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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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鲁伊,那儿和这儿的上帝是一样的,情况也差不了多少。”
“嗯,”克鲁伊大婶说,“姑且认为是这样吧,但是有些时候上帝也会任那些可怕的事情发生的,你让我怎么放心呢!”
“我是在上帝的手心中,”汤姆说,“上帝不会允许人们做过分的事情的。我要感谢他一件事情,那就是:是我而不是你和孩子们被卖掉并被送到了南方。在这里你们不会有事儿的,再大的灾难也只能降临到我的身上,但我知道上帝一定会帮助我渡过灾难的。”
这是一颗多么勇敢和富于男子汉气质的心灵啊!汤姆说话的时候声音有些嘶哑,他努力安慰着自己的亲人,克制着自己内心的悲伤,虽然痛苦使他难以出声,但他的语气中却充满了勇敢与坚毅。
“让我们回想一下自己所受过的恩惠吧!”汤姆补充说,声音有些颤抖,那神情就好似他理应好好想一下这些恩惠似的。
“恩惠!”克鲁伊大婶说,“我没有看到什么恩惠,这件事情主人做得不对,事情不应该是这样做的。主人把事情弄得一塌糊涂,却要你去抵债。你为他所挣的钱比他在你身上花的钱不止多一倍啊。早在几年前,他就该给你自由了。也许他也是没有别的选择,但我觉得他做得不对。不管他说什么,我也不会心服口服。你对他一直都很忠诚,对待他的事情尤重于对待自己的事情,而且总会想方设法把事情做好。但他为了摆脱掉尴尬的处境,竟然将别人的亲人卖掉,使得别人妻离子散。应该由上帝来惩罚他们。”
“克鲁伊,如果你还爱我,你就不要说这种话。这或许就是我们的最后一次相聚了。告诉你,克鲁伊,说主人的坏话,即使说一个字,我也不会答应你的。从他儿时起,我就把他抱在怀中,是我把他拉扯大的,自然的,我要多想一想他对我的好处,不敢奢望他多么看重可怜的汤姆。主人们已经习惯了被人伺候的生活,并由下人们把事情全都做好。所以他们自然不会觉得这有什么大不了的。我们不应该奢望他们的回报!把他和其他人的主人作一下比较,哪家的黑奴享受过我这样的待遇?谁过着我这样舒适的生活呢?如果他早些知道情况会变得这样难堪,他也不会赞同的。我知道他会这样做的。”
“不管怎样说,这件事办得不妥当。”克鲁伊大婶说。对正义感的执着追求是她最大的优点,“我也说不明白这事错在什么地方,但我心里很清楚这件事办得不对。”
“你应该尊重上帝,崇尚上帝,他虽远在天上,但他主宰着一切,即使一只麻雀掉在地上也是出自他的旨意。”
“但这也不能给我安慰。我想这是命运,没有别的办法的,”克鲁伊大婶说,“这样说下去也没有什么实际作用,我给你烙几张玉米饼,让你再好好吃一次早餐吧,不知道到什么时候你才能吃到比较不错的早餐呢!”
在理解那些被卖到南方的黑奴的痛苦时,千万要记住一点,这非常有必要,那就是他们内心的感情都很强烈,都很眷恋家庭和乡土。对于他们来说,胆大和勇于进取不是他们天生的特点,他们天生恋家而且充满柔情蜜意。同时他们还有恐惧感。这种恐惧感和愚昧无知相混合就会使陌生的地方笼罩上一层神秘的色彩。从儿时起,黑人就把被卖到南方视为一种最严厉的惩罚。被卖到河流的下游的威胁比其它形式的折磨和鞭打都要使人恐惧。他们显露的这种恐惧感是作者亲耳听到的,他们坐在一起长谈着,丝毫不掩饰那种恐惧感,他们所说的河流下游所发生的种种耸人听闻的故事,作者也曾亲眼目睹过。对于他们来说,南方就是一个任何人去了以后就再难返回的神秘的土地。
加拿大的逃亡者中有位传教士,他曾对我说,许多逃亡者都坦然承认,比较起来,他们的主人对他们还是不错的,他们冒着极大的风险逃亡,大都是出于对被卖往南方的极大的恐惧,这种担心一直盘旋在他们和他们的家人——丈夫、妻子和儿女的心头。非洲人天性能忍、胆子小、不思前进,但是他们一旦面临这样的危险,便会变得勇敢异常。他们会想尽办法逃亡,不惜忍饥挨饿,蒙受着巨大的痛苦,面对着田野中的多种危险以及被抓回去受到更加严厉的惩罚的苦难命运。
简单的早餐已经做好并放在桌子上,上面还冒着热气。希尔比太太已经通知克鲁伊大婶早晨不用去大宅侍奉了。这可怜的女人用尽了身体内的那点气力才做完这顿告别早餐。她宰了一只最肥厚的鸡并烹好了,还精心烙了合乎丈夫口味的玉米饼,又从炉架上拿下了几瓶果酱,那是在特殊情况下才会被拿出的。
“哇,贝特,”莫思高兴地说,“今天的早餐真是太好吃了!”说着,他抓起了一块鸡肉。
克鲁伊大婶猛然打了他一个耳光。“这是你可怜的爸爸在家中吃的最后一顿早饭了,你这样猴急干什么?”
“哎,克鲁伊!”汤姆温和地说。
“哎,我实在难以忍受了,”说着,克鲁伊大婶用围裙盖住了面庞,“我心里很乱,所以一下子就火了。”
孩子们看了看爸爸,又看了看妈妈,站在那儿一动没动,那个年岁最小的孩子在妈妈的身上爬来爬去,使劲大哭起来。
“哎,”克鲁伊大婶擦了擦眼睛,把孩子抱在自己的怀中安慰着,“好了,事情都过去了,都来吃吧,这是我喂养的最肥的鸡。来吧,我的孩子,可怜的小宝贝,快来吃吧。妈妈刚才的火气太大了。”
不用说什么话,孩子们便都马上高兴地吃起来,幸亏有他们的帮忙,否则这顿早餐要照原样子端下去,不会有人动一下的。
“现在,”克鲁伊大婶说,早饭后她一直忙碌着,“我要帮你收拾衣服了。那个家伙大概也会像那些人一样,把你的东西都拿走的,我知道他们一向都是这样做的。多么的卑鄙丑恶啊!这件法兰绒衣裤是你风湿病发作时穿的,就放在这个角上,你要爱惜着穿,今后没有人会帮你做了。这些是旧衬衣,这些是新买的衬衣。昨天晚上我帮你把破洞的袜子都补好了。上帝啊,以后会有谁帮你缝补呢!”克鲁伊大婶再次不能自己地靠在箱子边上抽泣起来,“想起来真是让人害怕,今后不管你有没有生病,也不会有人关心你了。一想到这些,我真是不想做任何事了。”
吃完了桌上的饭菜后,孩子们也想到了家中的情况。见到爸爸悲苦的眼神,见到妈妈哭泣的样子,他们也跟着哭起来,不断地用小手擦拭着眼中的泪水。汤姆把年纪最小的孩子抱在膝头上,让她尽情地玩着,小孩子一会儿用手抓他的脸,一会儿又用手拽他的头发,时不时发出高兴的笑声,这显然都是孩子内心的真实感受。
“高兴点吧,可怜的孩子!”克鲁伊大婶说,“将来你会碰到这样的一天,眼看着自己的丈夫被卖掉,也许你也会被卖掉的。这两个男孩,等到长大能做事时,多半也会被卖掉的。黑人们一无所有,没有什么前途的。”
此时,一个男孩大声叫道:“太太来啦!”
“她帮不上什么忙,来这里干什么呢?”克鲁伊大婶说。
希尔比太太走进屋里,克鲁伊大婶给她搬了一把椅子,脸上满是不满的神色,动作行为也很粗鲁。希尔比太太好像并没有注意到这些,她脸色苍白,显得非常焦急。
“汤姆,”她说,“我来这儿是——”说到这儿,她突然停下来,再也说不出话来了,看着这沉默的一家人,她以帕掩面,坐在椅子上哭泣起来。
“上帝,太太,请不要这样!”克鲁伊大婶说,她自己也禁不住失声痛哭。顿时,屋子里的人全都哭成了一团。在这里,高贵的人和低贱者的泪水,化解了受压迫者心中的不满和愤怒。啊!人们啊,看看这些受难者,你们就能看出,与其冷漠地花钱买东西送去,还不如给他们一滴真挚的同情的眼泪。
“我的好仆人,”希尔比太太说,“我不能给你什么东西,也帮不了你什么忙。我给你钱,他们会立刻把钱拿走的。但是我可以郑重地在上帝面前起誓,我会随时找人探听你的下落,等我有了足够的钱,我就把你接回家来,但在此之前,先相信上帝吧!”
这时候,孩子们叫嚷着说赫利老爷到了。紧接着,门被粗鲁地一脚踢开了。赫利出现在门前,非常地气愤。他骑着马追了一天,也没有追到猎物,他憋了一肚子的气,现在还没有消呢。
“快点,”他叫嚷着,“你这个黑鬼,现在准备好了吗?啊,太太,您尊贵的奴仆向您问好。”赫利说,他看到希尔比太太在场,便脱帽向她致敬。
克鲁伊大婶关好木箱,又仔细捆绑了一下,然后站起身,两只眼睛怒视着奴隶贩子,眼中的泪水霎时化成了愤怒的火焰。
汤姆顺从地站起来,走到新主人的身后,并把沉重的箱子扛到了肩膀上。克鲁伊大婶抱着小孩子,陪着汤姆走到车子前,两个小男孩哭着跟在她的后面。
希尔比太太来到奴隶贩子身旁,和他认真地交谈了一会儿。在这段时间内,汤姆一家人都走到了一辆备好车鞍的马车跟前。一大群仆人围在马车周围,特地来和多年的伙伴告别。汤姆是奴仆中的头儿,又是他们学习基督教义的老师。在这群人中,大家都真诚地同情他,那些妇女更为他感到悲伤。
“哎,克鲁伊,怎么你比我们还能沉得住气啊?”一个一直在伤心的女人说。她看到站在马车旁边的克鲁伊大婶脸色阴沉但却很平静,于是便发问道。
“我已经哭干了眼泪,”克鲁伊大婶边回答边用眼睛瞪着朝她们走来的奴隶贩子,“我不想在这个老家伙面前掉眼泪!”
赫利在穿过怒视他的人群以后,对汤姆喊道:“上车!”
汤姆上了马车,赫利从车座下拿出来一副沉重的脚镣,紧扣在汤姆的脚踝上。
车子旁边的人们见此情形都非常气愤,但他们都克制着自己的感情,只是轻声抱怨着。希尔比太太在门廊上说:“赫利先生,你放心吧,你这种做法是没有必要的。”
“对此我可没有把握,太太,我已经损失了五百美元,现在我不能再冒险了。”
“太太,你别再对这种人心存幻想了。”克鲁伊大婶气愤地说。两个小男孩此时也明白了父亲的命运,不禁抓着母亲的衣角哭了起来。
“我非常难过,”汤姆说,“乔治少爷恰好不在家。”
乔治去附近农庄那个同伴家去了,要在那儿住两三天才回来。他大清早就走了,当时大家还不知道汤姆被卖的事情,所以他走时对此事也是闻所未闻的。
“请代我转达对乔治少爷的爱意吧。”汤姆诚恳地说。
赫利打马把汤姆带走了。汤姆目光忧郁地凝视着这个熟悉的农庄,他的目光没有离开过它,一直到最终看不见农庄为止。
这时候,希尔比先生不在家中,他把汤姆卖掉以摆脱他所害怕的人的控制,他做完这桩生意以后,先是感到解除了一份负担,但妻子的一番话使他那本已泯灭一半的良知苏醒了。紧接着,他便懊悔起来,汤姆那特有的男子汉气概和高尚品德更加使他悔恨自己的选择。尽管他对自己说:他拥有这样做的权利,其它的人都这样做,而且有的人甚至连“别无选择”之类的借口也找不到,但是此时,这种安慰的话却并没起什么作用,他的心依然难以平静下来。他认为自己还是不见到那个令他难堪的场面为妙,于是他决定暂时离开这里几天,到乡下去处理一件生意场上的事情,他希望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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