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斤核桃四斤壳-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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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文澜怕烫,包着保鲜袋剥了半天的蛋壳才把雪白粉嫩的鸡蛋送到嘴边吹,“好了好了,委屈你大小姐了,下次我亲自给您做。”两个累了一天的人静静在车里吃着白煮蛋,沈文澜又悠悠地问:“就算我用大红袍煮茶叶蛋,那也不可能成为牛排龙虾的配菜,你懂吗?”
钱笑这个有车又怕死的本本族刚想劝她说“你不必这么自卑”,却没快过沈文澜说的“你家到了,快回去吧,今晚早点休息,辛苦了。”
车门很快被关上,钱笑看着渐渐驶远的出租车,她瞬间就完成了把一切罪恶强加在冯一帆身上的工作,用的是怨恨标准句式——“如果不是……,那么现在……”。于是此刻起,她打定主意痛恨一切玩暧昧的男人,不死不休。
相比之下,沈文澜的情绪则平稳得多,因为她深知——“把之后的行程取消,我跟人有约了”,那是恋爱;“我并不是有意失约,只是我有其他重要的行程”,这才是婚姻。回到家的沈文澜从次卧的窗口向外望去,受了空气质量的影响,上海的郊区也不再能见到繁星满天了。此刻月不明,星稀,天看上去很低,黑压压的,看得沈文澜心中更觉憋闷。
虽然沈文澜明确表示了真的不生气,但失了约的李念琛还是出于补偿心态答应稍后跟她一起出席她一个老同学的婚礼,送人情的时候沈文澜对他耳语,“为什么我有一种‘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感觉?!”
他笑,知道自己不领行情,红包准备得大了点。婚宴的新郎是十多年都没跟沈文澜联系过的旧同学,而沈文澜则显然是刻意打扮过的,银灰色的裙子和微乱的发髻组合出一种独特的味道,绽放出个人魅力的沈文澜几乎是挂在李念琛的胳膊上,这一切都让李念琛明白这并非是一场寻常的老同学的婚礼。
婚宴是数人头的自助餐,干净自在,洋为中用得颇为合适,新人在宾客间游走着敬酒,喜悦而辛苦。在与其他宾客的接触中,李念琛间接知道了沈文澜已经多年没有跟一班旧同学联系了,这次再见到这些初中同学,自然不免有些恍如隔世的味道。
“沈文澜?!”一个领带半松的中等身材的男子远远地认出来沈文澜,用一种抓奸一样的语气打趣道:“看来还真只有殷诗杰请得动你嘛,你现在这么样啊?”
他这一认自然带动了其他一些怀疑犹豫的男男女女过来相认,一眨眼沈文澜就陷进了包围圈,人群仿佛找到了一个从侏罗纪穿越回来的失踪人口一样亢奋。
“乖乖,这么多年不见,你胖了好多啊!”这是女人们的说法。
“你现在做哪行啊?大家搞不好还都是相关产业咧。”这是男人们的说法。
好在沈文澜很有做客人的自觉,不敢擅自去抢新人的风头,“小职员自然心宽体胖嘛,一起去敬酒?喜宴的场面大多千篇一律,全程忙中有序,新郎被人扶着继续敬酒,气氛因此更加热闹喜庆……
直到两人离开酒店,全副武装的李念琛都没被用于炫耀,这显然和他今天的做定的心理准备相悖,在走向停车场的路上他终于忍不住问沈文澜,“今天你似乎只是用我来证明了自己的已婚身份,为什么不告诉那些‘老同学’你现在过得很好呢?”自问对于女性虚荣心还算得上有些了解的李念琛一早作好了当展览品的准备,可沈文澜的出其不意总让他觉得自己失算。
沈文澜微微笑,仿佛虚荣心这档子事是个不怎么好笑的笑话,单单拿今晚的事来说,自认为可以作为展览品被人拿出手炫耀的李念琛何尝不是因为虚荣作祟呢?她向丈夫坦白交代,“本来确实是打算借你来扬眉吐气的,但是当我跟那些老同学再说上话的时候,我意识到从来都只是我没有放下,从来都是我在轻视我自己。人们若是了解你,就不会因为你多年后的际遇而改变对你的看法;相反的,那些不曾在意过你的人也不会因为你人生的起落而在意你。”她因为这番如同高考作文总结一般的话而感到有些窘迫,向着与自己并肩而行的李念琛笑笑,“可我能有勇气面对这些故人,还是应该要感谢你才对。”
天气已经开始有了夏天的感觉,空气凝重,闷热难当,李念琛自然也不可能把外套脱给沈文澜以彰显绅士风度,干脆叫风度那玩意儿先一步上车去了,“今晚的新郎对你而言不仅仅是很久没见的老同学吧?是不是你第一个注意到的异性?!”他原本也只是猜测,但看到沈文澜的神情便知道自己猜得也是八*九不离十了。
李念琛到底是十来岁就开始实践两*性关系,在各民族融合的美利坚欢场上打滚了近二十年的人物,经验老道到一眼就能看出其中的奥妙来。虽不感意外,沈文澜还是忍不住皱眉,嘴角却逸出笑意,“你这么问,算是吃醋吗?”她如此半调侃半打趣地回道。
知道她在打太极,李念琛干脆也跟她半真不假地闹起来,“怎么,作为你的老公,我不应该吃醋吗?”他的笑意渐浓,比起沈文澜的刻意为之多了几分坦然。
作者有话要说:茶叶蛋是全国都有的,起源应该是江浙一带。
、茶叶蛋(下)
诚然,李念琛的话并没有任何错,只是“老公”二字从他嘴里这样自自然然地冒出来,终究让沈文澜感到错愕。他们之间多少已经有了些默契,调情也是时有的事情,但是这样开诚布公的醋意还是头一遭,更何况用上“老公”、“老婆”这样旁人看来稀松平常,在他们之间却是开天辟地头一回的称呼。沈文澜因而出神,甚至破天荒的脸红起来,反倒让李念琛看得有些失神了。
因为年岁和背景的缘故,李念琛早已见不到什么还会脸红的女人了,眼前这个说话一向荤素不忌的沈文澜居然会是这样的反应,自然出乎李念琛的意料。老实说,他很喜欢这个惊喜,这个五官风韵都只是一般的女人从来是以神采令人印象深刻的,如今难得的一次脸红,居然令她看来灿若朝霞,仿佛整个人都变得明艳起来了。
李念琛的心情飘扬起来,“看来还是有老公的女人比较好,凡事无论进退,多少有个依靠。”他一早看出沈文澜穿细高跟十分吃力,于是干脆上前帮她脱了鞋,背她走完了最后一小段路。
可能是长期接受团队精神的熏陶使然,李念琛这番话里的浓情蜜意显然少于那股子鼓舞士气的味道。硬是忍住没惊叫的沈文澜却忍不住挑衅他道:“我能放下这么多年的心结,明明是我自身修炼的成果,为什么被你说得好像全是你的功劳似的?老公,咱要点脸行不行?”
李念琛止步,猛一用力,把渐渐下滑的沈文澜往上兜了兜,他故意扭曲声调,一句话里包含了无尽的怨念和控诉,“老婆,以后就算是独处的时候也给我点面子行不行?”
两人仿若由此刻起真正建立了团队感情一般,皆是极粲然一笑,刹那间好似微风带暗香,心境未至繁花似锦,却也快乐满足。
从婚礼现场脱逃出来,喜宴自然还没吃到多少,李念琛和沈文澜回到家里不久便感到腹中空虚,沈文澜下楼到厨房里加热上周末从娘家带回来的茶叶蛋,一时间香气四溢。正受着饥饿折磨的李念琛闻香而至,两个人围着垃圾桶就近处理鸡蛋壳,像是两个偷吃的孩子一样贪婪而愉悦。
李念琛至今对沈文澜也算有了不少的了解,愈是与她接触愈是觉得她有一种介乎大家闺秀的气度风韵和小家碧玉的谨小慎微的奇异魅力,虽然有时她也尖锐如利刃,但这却恰如其分地点缀了她女性的狡黠和几乎不让须眉的洒脱豪迈。更重要的是,现如今,他爱极了这个女人脸红的模样,“所以,从第一个令你感觉到吸引的异性到婚前最后一个暧昧对象,看来这么多年你始终偏好大众情人型……”
李念琛的话被妻子耸起的一条眉毛打断了,他忍不住笑起来,一则是沈文澜每每做这个表情便显得格外滑稽,二则是她在暗示她自己由情窦初开到嫁做人妇始终口味不变。显然这种情况下,自己的明知故问也可算作情趣,“我也算是吗?”
“绝对是个中高手,我猜你历任女友名字的首字母大概覆盖了整张字母表吧,有什么偏好的首字母吗?”沈文澜习惯地拿出尖刻的态度来处理男女问题,虽知伤人以自保并非良策,可还是下意识地行动了。
“今晚我们似乎都很喜欢吃醋呢!”被封为“个中高手”的李念琛对妻子因缺乏安全感而导致的恶劣态度很是宽容,笑吟吟地将这场对话化戾气为祥和了。
“我本来觉得婚姻制度并不合情理,”李念琛扬眉耸肩,“至少不合适我,”他笑着继续,“但我们的婚姻生活又好像出乎意料得愉快。”他拿丈母娘出品的极品茶叶蛋为例,“茶叶和鸡蛋同煮会破坏营养,同时也不利于消化吸收,但是这种吃法似乎全中国无论什么口味偏好的地区都有,正说明人们往往更喜欢去享受一种舒服的感受甚于去思考和认清一个残酷的事实,你以为呢?”
这番话更像是在宽慰沈文澜,他们的婚姻至今还是稳当顺畅的。女人嘛,得陇望蜀却又瞻前顾后,李念琛给了沈文澜挥别过往的底气,也不忘给她一颗婚姻的定心丸吃吃,大概正如沈文澜所说,他确实是个中高手,大众情人。
穿着睡衣的李念琛说着近乎蹩脚的甜言蜜语,一切都显得格外真诚温暖,所以之后每当沈文澜想起这晚围“桶”夜话的时候,她总会觉得心里某块角落变得格外柔软,于是很多年后沈文澜调侃某人,“这么说来,‘返璞归真’才是真正高手的境界吧?”
那个周末,把保鲜盒洗干净还回娘家的沈文澜看上去格外快乐,连脚步都轻快了起来。看出女儿好心情的方萍择着菜,犹豫着要不要旧事重提,考虑到如今最重要的还是沈文澜的感受,只好避重就轻,“今天小李怎么不来了?”
“我有些私房话要说,就不打算招待他了。”沈文澜坐下来帮着择菜,故意躲避母亲的目光,悠悠地道出自己的心事,“我真的挺喜欢他的,不过我心里也知道我们长不了,过段时间他家里人要过来,搞不好还不到两年,他们家里人就因为看不上我,叫他蹬掉我也说不定。”
前几年方萍劝沈文澜的时候总说,“万一以后遇到好男人呢……”,而沈文澜却总答,“你找一个‘好男人’出来给我看看。”而世情就是如此——找了未必找到,找到未必好,好的未必有结果,有结果也未必能到老。
从前沈文澜就曾写过关于“找爱的还是找合适的人结婚”的论题,她在文章中大肆宣扬——爱已经虚无缥缈,合适更是从何说起,只吃蛋黄和菜叶的就真能找到个只吃蛋白和菜梗的?其中独身主义的苗头简直猖獗,因而被编辑枪毙了,全民恨嫁恨娶的时候写这种非主流的文章,简直无异于自掘坟墓。
方萍眼看的女儿这些年自我折磨,自我放纵,从一个好胜心尤强的领头羊式的尖子生变成了今天这样一个几乎事事得过且过、随波逐流的社会青年,心疼是必然,可心里却也默默希望女儿能在如今的生活中得以安乐。
“有时候你也要学会‘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忧’。”方萍这样引导女儿,前有堵截后有追兵的人生路上,安于当下或者是出于不得已,又或者是突围而出之前的最佳状态。
知女莫若母,沈文澜就是这种把人生当成是弈棋的性子,总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