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囍-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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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王氏见她哑口无言,越发得意的得寸进尺,“我说张家闺女,你既不承认与我家的婚事,我们老赵家也不能做那强按着牛头喝水的勾当,那也没意思!但一码归一码,你们家收了我们家的钱可是板上钉钉的事实,还有乡人作证。若是闹上官府,你就是再多的花言巧语,也抬不过一个理字!怎么?没钱还?那你就只好等着上我们家的花轿,做我媳妇儿啰!”
呸!章清亭心想,若是做了你这老虔婆的媳妇,非被你扒掉一层皮不可!
她笑得虚伪,“不就是二两银子么?值得大婶在这儿大呼小叫的?欠你钱的是既是张发财,那你回头就管他要去!”
“哎哟哟!姑娘你是明事理的,难道不知道父债子还?你爹可就拿你来抵债了。你们父女串通耍什么花枪我不管,我今儿既找上你,自然就该管你要钱。这二两银子是不多,想来也不放在你眼里,你既说得轻巧,那就把银子拿出来吧?”
“要银子,我现在是没有。过几天,一定如数奉还!”章清亭已经打定了主意赶紧拍拍屁股走人,这银子是张发财欠下的,花用也是他们一家子的事,要卖儿卖女也不关她的事,先将这老虔婆打发走再说。
赵王氏似是看出她的心思,“我说赵家大闺女,你可别想着一走了之,你家的人口簿子得放我这儿押着。你既你答应了我,那我少不得跟你约定个日期,免得你拖上十年八载,到时我真是有冤无处诉!”
这老虔婆好毒心计!这北安国和南康国管理制度大同小异,家家户户都有本簿子,记载人口田地服役及缴纳官税的情况。若是收了人口簿子,便开不出路引。途中万一被抓到,那就以流民论处,轻则发配边疆,重则充作官奴官娼,永世不得翻身。
看来这跑是跑不掉了,章清亭不动声色的谈条件,“那就以一个月为限!”
“不行!”赵王氏存心难为人,“就给你三天时间,三天时间你要还不出银子,就乖乖嫁进我赵家大门!你要是死了或是逃了,你那妹妹张小蝶就代你嫁进来,还得陪个弟弟,就那个叫金宝的,给我家做十年长工!”
赵王氏已经将张家情况摸得很是熟悉,此时谈起条件来,自是有的放矢。
本以为会把章清亭吓着,没想到她很是爽快的点头答应,“行啊!那就依你!”
反正又不是她弟妹,是死是活,跟她又有什么关系?
章清亭自以为事不关己,可以高高挂起,但真能这么如意么?
打发走了赵王氏,张金宝嗷的一声,哭丧着脸冲出来了,“我的姐啊!我的亲姐啊!你怎么能这样就把兄弟我卖了哩!”
“大姐!”张小蝶也眼泪汪汪的扑将上来,话到嘴边却不敢说,哭哭啼啼着,“那赵大娘是整个扎兰堡有名的烈货,妹子实在,实在招惹不起啊!”
章清亭嫌弃的瞥了他二人一眼,这会子嗓门都大了起来,方才都上哪儿去了?
眼看着这日薄西山,炊烟袅袅,章清亭肚子饿了,“嗳!还不快做饭去!”
一听到要吃饭了,岂止面前的二人不嚎了,连张罗氏带那两个皮猴一样的四弟五弟都露出头来。
“大姐,那今晚吃什么?”张金宝笑盈盈的问,那表情活象章清亭脑门上就刻着俩字,饲主。
我怎么知道吃什么?章清亭见不得他们这副嗷嗷待哺般的神情,“家里还有什么?”
“家里什么都没有了。”张金宝说着实话,眼睛却不住往大姐身上瞄,也不知她身上还藏着多少钱,够吃什么的。
就是章清亭昏迷不醒的时候,家里也没一人敢到她身上掏摸银钱的,大姐记性可好得很,若是短了一文,她就能饿全家一天!
“还有半个老南瓜。”张小蝶记得可比二哥要清楚些,“只要再买一斤栗米就够熬粥的,再掐点青菜,晚饭就够了。”
“你个败家的!成天尽想着吃好的!”张罗氏唠叨着,“一斤栗米十文钱,一斤糙米才七文钱,这里差着三文呢!”
“我去摘菜!”再远一点的院墙外,不知何时跑回来的张发财听得真切,连忙翻墙进了后院,去地里摘菜。
章清亭冷冷的横了这一家子一眼,对张金宝道,“你,去买一斤今年新出的粳米熬粥。”这家再穷,一斤总还买得起吧?
却不料就一句粳米,却听得一家人眼都直了,那银宝和元宝的口水更是止不住的往外溢。
见张金宝往她面前把手一伸,章清亭斜睨了他一眼,张金宝忙道,“大姐,给钱。”
“难道你们都没钱么?”
众人一齐摇头,赌咒发誓,“一文都没有!”
章清亭回手掏摸自己身上,还有一个小钱袋,轻飘飘的,里面不过只是三个铜板。她气得两眼一翻,这个死女鬼,还是个穷鬼!临死之前怎么就不能多留给几文钱给她?
她哪知道,那女鬼临死前不想亏待自己,专程把身上的钱拿去买了半只烧鸡大快朵頣,能残余这三文已经算不错的了。
把钱全扔给张金宝,那小子还不知死活的问,“姐,还买粳米么?”
“你猪脑子啊!”章清亭忍无可忍骂将出来,“拣最便宜的能称多少是多少!”
张金宝捧着三文钱狂奔而去。
章清亭心想,这饭没好饭,菜可不能再亏待自己。亲自移玉步走到菜园子边,这一番检视,心里更是凉了半截。
就一小畦长得稀稀拉拉的瘦弱青菜,在夕阳下蔫头蔫脑的畏缩着,就跟这家人似的,疏于照料,营养不良。
吃一碗粥,章清亭叹气的次数超过之前十八年的总和。这哪是人吃的东西?她家猪吃的都比这强!
张小蝶心下纳闷,大姐这一碗,还是和面上添的最好一碗,她敢确信一粒砂子都没有,可大姐为什么还脸色不好?
全家无人敢问,默默的各自端着碗找个角落吃完,如鸟兽般四散院中。
各自都在想一个问题,这今晚住哪儿呢?
章清亭想的显然比他们都多,都深。因为她勉强喝完那一碗粥后,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叹息。
她忽然觉得,之前那锦绣丛中也并不是那么令人讨厌,起码干净温暖安全而舒适,可现在,连个遮风蔽雨的窝都没有。
唉!奴家的命怎么这么苦呀!
***
章大小姐可怜兮兮的伸出手:有推荐米有?记得给奴家留下几张!
第一卷 (六)桥上遇到路人乙
这一夜过得那个糟心啊!
章清亭睡在全家唯一的一块门板拆下来的床上,与硌人的床板和不懈骚扰的蚊虫作了一夜的坚苦斗争,几乎是眼睁睁的守到了天明。
残月未褪,星光犹在。
令张小蝶打来清水简单的净面洗漱后,章清亭急不可耐的怀揣牛耳尖刀就要出门。
“你们哪个陪我去市集?”要不是不认路,她简直永世再也不要见到这群光吃不干的穷亲戚。
大姐这是要开工了吧?一家子兴奋莫明。有猪杀就有钱收,有钱收就有饭吃,再多挣点,就能修修房子,又能睡进屋了。
“我!我!”报名应征的人踊跃又积极。
章清亭想了想,冲张金宝微一颔首,“就你了,跟我走吧!”带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出去,毕竟还是有安全感些。
张金宝只觉光彩万分,屁颠屁颠的头前带路。
张家住得离市集并不太远,若是之前的张蜻蜓,虎虎生风,走上一柱香工夫就到,气都不带喘的。可如今的章清亭,却是习惯性的迈着小莲步,一摇三摆,五步一停,十步一歇。一时抱怨蚊虫萦绕,一时抱怨露水湿鞋。这都小半个时辰过去了,还没走出半里路。张金宝也不敢多说半句,赔着笑脸当前引路。
天色将明未明之际,好歹是来到了二道子沟旁。
张金宝虚抹一把头上没出来的冷汗,心想着,可算是到了。过了这道沟,前面就是市集了。陪大姐走一趟路,比自己跑两个来回还辛苦!
这二道子沟是北安国母亲河月亮河的一个支流,荷花江的一道小小分流,荷花江孕育了他们扎兰堡的水草丰美,这二道子沟却是他们邻近几个村庄的重要水源,也是去市集的必经之路。
在这条沟最窄的地方,用三根粗木并排锁在一起,造了一座简易小桥。桥虽不长,但两边无遮无拦的,仅容一人通过。要是赶车走马的,就得再绕上二里地,走大路。
张金宝一马当先上了桥,“姐,我先过了,你一会小心些。”
虽然年轻无所畏惧,但夏汛时节,河水高涨,湍急迅猛,掉下去可不是玩的。何况这一大清早的,桥上的露水未干,有些湿滑,他很是加了几分小心慢慢的走了过去。
“大姐,没事了!你过来吧。”
章清亭往下一瞅,哎哟我的妈,那河水晃得她头晕,又不好意思说让张金宝来扶她,只得颤微微的迈着小莲步,小心翼翼的上了桥,一寸一寸往前挪。
张金宝有些看不懂,一惯泼辣豪爽的大姐怎么今日忸忸怩怩?着实好笑得紧,又怕她发觉,索性蹲下扯了草叶编蚱蜢,眼不见为净。
可一时没留意,却见这头有人急匆匆埋头冲上了桥。待他发现,已经不用他出言提醒了,桥上两人撞了个正着。
“哎哟!”章清亭惊叫一声,一个趔趄,差点掉下河去。
“嗳!”对面那人也是一声惊呼,身形不定。
错乱中二人就抓到了一起,左摇右摆,晃荡了几下,才总算全部站定。
张金宝在桥这头一颗提到嗓子眼儿里的心总算是放回了肚子里,“哎!那人,你快退回去,让我大姐过来!”
那人没搭理他,却对章清亭施了一礼,“这位姑娘,在下有要事在身,可否请你稍做退让,容小生先行过去?”
嗬!瞧他穿得也不咋地,居然还会打官腔,可凭什么让我退回去?章清亭可不是什么急公好义的大丈夫,人家是纯正的一枚小女子。
“对不起,这位相公,奴家也有急事待办,还是请您行个方便,容奴家先行过去。”
这一下,二人都僵在了那里。
离得近了,瞧得见那年轻人肤色略显白皙,眉目间隐约有书卷之气,倒是与北安国大多数人风格迥异。
章清亭心下猜疑,可能真是个秀才也说不定。
那年轻人急得无计可施,冲她深深一揖,“姑娘,我这事实在是十万火急!若是耽搁,恐怕就要闹出人命!还望你行个方便,让我先过去。”
章清亭也不是那全然不讲理之人,有心行个方便吧,可回头瞧见那好不容易走过来的小木桥,又心生怯意。
“这位相公,不是奴家故意为难你,只是你也瞧见了,这桥又窄水又急,我若是退回去了再过来,这当中周折辛苦又怎说地?”
后面张金宝嚷起来,“姐,别退!是咱们先上的桥,要让也得他来让!”
“你们怎么不讲理?”那年轻人一时情急,跺了下脚,却震得那木桥又是一抖,把章清亭吓得小脸煞白,待稳住身形,火气一下就冲了上来。
“我们怎么不讲理了?明明是我先上的桥,瞧你象个读书人,怎么却一点不懂这先来后到的规矩礼仪?”
“若讲道理,事有轻重缓急,姑娘为何不能成人之美,急公好义?”
“你说你着急,我就该不分青红皂白的相信?瞧你这一大早鬼鬼祟祟,行踪可疑,干什么勾当还不一定!”
这话恰恰说中年轻人的心病,他一下也急了,“你这姑娘说起话来好生无礼!小生光明正大,岂会行那苟且之事?”
哦!这话里可有语病,章清亭自然不会放过,冷笑两声,“既是光明正大,却为何会和苟且之事扯上关系?只怕是见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