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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部分

山乡静悄悄-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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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你倒是讲啊!”庆福感觉不对头;也跟着进房来;嘴里嚷着;“有话窝在心里头?”

陶明桂堂客打断庆福的话;告诉哥俩说;“你爹中了!”

“中么子啦?”庆福没等娘说完;急着追问。

“中了壮丁!”陶明桂堂客说完;哭着跑出房去。

“啊?”德福。庆福大吃一惊。这时;陶明桂把他如何抽到中签;以及下午保长汤丙奎来家的前后经过说给两人听了。德福还冒吱声;庆福就呐喊起来:“爹!你好糊涂喔!你抽中签;准是汤丙奎在中间做鬼!”

“庆伢!这事怪不得汤保长。”陶明桂说道。

“那怪哪个?”庆福紧跟着问。

“签是我自己抽的;要怪就怪我的手气不好!”陶明桂无可奈何地说;“要不;就是命中注定的……”

“算了吧!”庆福挥手打断陶明桂的话;“爹;汤丙奎让你抽中签;事后又叫你出谷买壮丁;会这么好心?我看全是他设的一套鬼把戏!做好七寸帽子给你戴;你还蒙在鼓里咧!”

“庆福;你喊喊叫叫做么事?”德福不让庆福呐喊下去。他问陶明桂;“爹;你抽签时汤保长在不在跟前?”

“冒在跟前!”陶明桂摇摇头说。

“既是这样;那就怪不到汤保长身上;”德福边默神边说;“……”

“你跟爹一样;”庆福跺脚打断德福的话;“糊涂!”

“你骂爹糊涂;何解还搭上我?”德福话中带气地质问庆福。

庆福道:“汤丙奎捣爹的鬼;让爹中了壮丁。你还说不怪他?这不是糊涂吗?”

“你听那个讲;汤保长捣爹的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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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陶明桂卖牛(中)

庆福道:“汤丙奎捣爹的鬼;让爹中了壮丁。你还说不怪他?这不是糊涂吗?”

“你听那个讲;汤保长捣爹的鬼?”

“还用听那个讲?我一默神;就晓得是他汤丙奎使的坏!”

“庆伢;抽中签的事;怪不得汤保长。”陶明桂插进哥俩的话中间说。

“爹啊!”庆福火了;“抽签的事不怪他;那六十四担谷总是他姓汤的说出来的吧!?”

“……”陶明桂嘴上没词;说不出话来。

庆福继续火道:“他汤丙奎想让我家出谷;冒门!”

“不出谷?让爹去当壮丁啰?”德福声音不大;却带有逼问的味道。

“爹不去就是;我替爹去!出六十四担谷是要我一家人的命啊!!”庆福赌气地说道。

“胡扯!”陶明桂听罢庆福的话;一股火气直冲脑门顶;冲着庆福就吼道;“你才在阳世上吃了几年饭?你晓得哪是香?哪是臭?”

“我不晓得?你晓得?”庆福顶上了陶明桂的话茬;“六十四担谷;你有冒?”

“……”陶明桂又冒词了。

沉默;好长一阵时间的沉默。房间里很静;静得只能听到三人的呼吸声。

“爹!”还是德福先开口;打破这又静又沉默的气氛;“当壮丁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你去!出谷;六十四担;我家又拿不出……”

“废话!”庆福打断德福的话;“这不是明摆着的吗?还用得着你来哼哧哼哧做甚么?”

“我是在跟爹作商量;”德福烦庆福说;“你老是打岔做甚么?”

“好好;我不打岔!”庆福也不耐烦地说道;双手抱在一起;靠在墙上再也不吱声了。

德福继续说道:“别的法子是冒得的;还是只能去人当壮丁;我去就是!”

“你去?”陶明桂一怔;“德福;你也在赌气说气话?”

“不是赌气;”德福说;“爹;我不能看着您都四十岁了;还要去当壮丁呀!”

“那也不能叫你去!’陶明桂眼睛一热;眼泪像春上撒谷种一样从眼眶里撒了出来;说话的声音里都带着哭腔了。一旁的庆福此时也扭过头;努力不让眼泪流下来……房里出现再次沉默。

庆福不知想到了什么;火气又上来了;声音如吼地说:“壮丁我们谁也不去!谷也不出!”

“唉——!”陶明桂哭着叹着说;“庆伢!这事能由得我们吗?”

“由不得我们?”庆福呼地从墙边直起身;“我现在就去野鸡冲;找他姓汤的讲理去!”说完;就要往外冲。

“庆福!”德福一把抓住庆福的胳膊;“你的理再长;也长不过汤保长的嘴巴!他是一保之长……”

庆福一抖胳膊;甩开他哥哥德福的手;说道:“讲理不过?打总能打得过吧?不叫他汤丙奎的脑壳变成扁的;我就不姓陶!”

“你给我闭嘴!”陶明桂吼道;“你先坐下来!”

庆福无奈;只好在椅子上坐下来;嘴里也不吭声了。但;两只拳头却是捏得“咯嘣咯嘣”直响。

过了好长一会儿;陶明桂才对德福说道:“德福;壮丁是坚决不能出的!那六十四担谷听汤保长的口气;想不出也不行。我心里寻思着;干脆卖掉一头牛算了!”

“卖牛?”听了这话后;德福大吃一惊。

“不是卖牛!”庆福粗着嗓门;“是卖命!卖我们全家人的命!”

“不卖牛?还有甚么办法?”陶明桂说着又哭起来;“我也舍不得卖牛;可那六十四担谷……”

“……”庆福没吭声;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

“牛卖了;往后呢?”德福说不下去了。

陶明桂抽泣着说道:“出壮丁;等于出条人命!我不去的话;你们两个谁也不能去!卖掉一条牛;还有一条;往后的日子会要苦些;可总比丢掉一条人命强些……”

德福没吱声;默认了陶明桂的话。

“我不赞成卖牛!”说这话的是庆福;“六十四担谷不出;壮丁也不当!明日他姓汤的来了;叫他来找我!”

陶明桂和德福谁也冒搭理庆福。父子三人又沉默起来了。这次沉默的时间比前几次的都要长……公鸡叫了;东方天边的黑幕慢慢地淡下去;渐渐地变成鱼肚白。但;很快就消失了;变得阴暗暗的。黎明前的黑暗很快就过去。又渐渐地变得瓦蓝;随着又渐渐地变得绯红。一阵凉嗖嗖的晨风吹来;它告诉人们;天亮了……早饭过后;汤丙奎就来了。人还未进家门;他那稍带嘶哑的大嗓门就在外边嚷嚷着:“明桂老倌;默好神了冒?是去人还是出谷?”

“……”听到这揪心的喊叫;陶明桂痛苦地张了张嘴巴;冒说得出话来。

汤丙奎一脚跨过门坎;和先前一样;大大咧咧地朝大门跟前的椅子上一坐;两手一掀罩衫;右腿一抬;压在了左腿上;一副悠闲自得的样子。

这时;陶明桂摇摇晃晃;一步一步地移到汤丙奎跟前;嘴唇哆嗦地说:“出;出谷……”

“好!”汤丙奎异常高兴;称赞陶明桂道;“还是你讲话干脆;做事有眼光;看得远……”

“嗨——!”陶明桂一声苦笑;脸上的笑比哭还难看;他的嘴里;满是苦涩的唾沫;被他狠劲地咽进喉咙。

“谷咧?今日可要送到保上去啊!”汤丙奎两眼一瞟陶明桂;嘴里不冷不热地说着;“我替你买好的壮丁正等你送谷去哩!”

“这?”陶明桂不知所措;求汤丙奎说;“能不能宽限几日再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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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陶明桂卖牛(下)

“这?”陶明桂不知所措;央求汤丙奎道;“能不能宽限几日再送去?”

“不行!”汤丙奎摆摆手;正要放开喉咙吼几句;似乎又觉得不妥;便立即换出一副腔调;嘴巴也向陶明桂伸过来;显得很是关心;又很同情地对陶明桂说;“我说明桂老倌呃!人心都是肉长的!凡事都得放在手板上掂一掂;再放到心里打几个回转。我硬说要你现在拿出谷来吧;你又拿不出;外人看见;会讲我汤丙奎在逼你。可你拿不出谷来;那边的壮丁在等着你送谷去。昨夜里我跑了一个通宵;在三保那边给你买下一丁;你不拿谷出来;这又何式搞咧?”

“汤保长;你总得让我想想法子呀。”陶明桂几乎在哀求汤丙奎;“我…我眼下确实拿不出来啊。”

“你拿不出来?”汤丙奎故作沉思片刻;这才抬起头来;显得为难的样子;缓缓地说;“明桂老倌;我白跑事小。可你咧?还是得出壮丁!唉!我这不是老太婆探空心?替他人着想?你看何式搞?主意你自个儿拿罢!”

“……”听罢汤丙奎这一番话;陶明桂顿时不寒而栗。

“好罢;”汤丙奎看看陶明桂;带气地一甩袖子;“你既然拿不出谷;也就算了。三保那边由我去退信。这边;你就准备出丁吧!”

“不;不;不!”陶明桂见汤丙奎起身要走;一连说出三个不字;下面的话他不知道该怎么往下说。

“汤保长!”在房里的陶明桂堂客听得真切;这时她含泪跑出来;手抹着眼泪对汤丙奎说;“我们家里商量好了;卖掉一条牛;你急着要谷;就牵条牛走吧。”

“这?”汤丙奎假装一楞神;口是心非地说;“好吧;我牵条牛走;等于是我拿六十四担谷买你一条牛!”

正当汤丙奎牵着那条水牛牯走到屋前的禾场里;那牛“吽——”地一声叫。牛这一声叫不打紧;却在陶明桂的心里像扎上一把刀;低着头;两手紧紧地按在胸口上。陶明桂堂客咧?她“哇”地一声;哭着跑进房去。

“汤丙奎!我跟你拼了!”随着这一声吼;庆福象一头愤怒的狮子从里间屋里冲出来。本来;德福;庆福就不忍心看到这一幕悲剧;都呆在里屋冒出来。刚才这一声牛叫;庆福再也呆不住了;他扑向汤丙奎……“这?”汤丙奎听道吼声;转过身;看到庆福朝自己冲了过来;一惊;失声喊道;“庆福伢子!你……”

话还没落音;只听“嘭”地一声响;庆福倒在阶基下的沟坑里;这不是庆福自己摔倒的;而是紧跟着庆福从里屋跑出来的德福一把搂住了他;把他摔在沟坑里。

“爹——!”庆福人还未从地上爬起来;就高声喊道;“卖牛还不如让我替你当壮丁!”

“……。”陶明桂没吭声;他没听到庆福的话吗?不;他听见了。只是庆福的话在他身上没有引起什么反应;他像憨子一样站在禾场里。

“嚯!”没想到庆福的话在汤丙奎的身上却有了反应。别看汤丙奎脸上的皮肉未动;但从他嘴里发出来的一声笑来看;他是害怕听到庆福说这话的。就是他这害怕的一闪功夫。他摇摇头;眼瞟着庆福说;“你当壮丁?年龄还不够哩!”

眼睁睁地看着汤丙奎牵着那条水牛牯子走了;走远了;陶明桂脑壳里“嗡”地一声响;身子似乎一下子变得轻飘飘的;天和地也一起旋转起来。他赶紧伸出手想要抓住个什么东西;靠一靠。可他人站在禾场里;什么东西也抓不到;身子晃了两晃;就“嘭”地一声;扑倒在地上;嘴里喊着:“那该死的中签……”

响声和喊声把德福和陶明桂堂客从伤心中震惊过来;两人扑了上去;呼喊道:“爹!”

“明桂!”

“活该!”庆福两手叉腰;两眼怒视着他爹;嘴里埋怨着。

“庆福!”陶明桂堂客和德福几乎同声对庆福说;“你莫再伤爹(你爹)的心……”

“不是我伤他的心;是他自己糊涂。这个家我呆不下去了!”庆福说完;一哼鼻子;抬腿就走。

“庆福;”德福顿时血充脸庞;扑上去要阻拦庆福;“你?”

“他心里有气;让他出去消消;”陶明桂这时也清醒了些;他喊住德福。

陶明桂堂客对德福说:“他心里有火;你拦也拦不住;等他火气一消;他自己会回来。”

还是爹娘知崽心。天断黑后不长一会时间;庆福回来了。

“庆伢;快去吃饭;”陶明桂堂客告诉庆福说;“饭已热在锅里。”

“吃甚么饭?等着喝凉水吧!”庆福没好气地对娘说。话音虽不重;份量却不轻;“两条牛卖掉一条;只怕那一条也保不住。”

“你说甚么?”陶明桂一怔。

“爹;风是雨头;屁是屎头。他姓汤的看中的不是你这个壮丁;看中的是你的牛。你让他牵走一条;他还会惦记另一条哩!”庆福说完这话;转身走到他自己的小房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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