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然回首-第5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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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眼泪是不是都已经在梦中流完了,我只觉得每一次呼吸肺叶里都像塞了一块吸满了水的海绵,可是我却哭不出来。
、第 2 章
二
医院的走廊很长,很冷清,弥漫着消毒水的气味。
我知道走廊尽头的房间里,就有我要见的人,我已经隐约可以听见从那头传来的微弱的啜泣声。可是我多么希望,这条走廊永远都走不到头。
我看见他的时候,他就好好的躺在医院的床上。面容慈祥平静,真的就好像睡着了一样。
我走上前弯下腰去看他,我用自己颤抖的手去摸他依然温热的脸。政委站在一旁,沉声说,“首长病了有些日子了,这次是心脏衰竭……走的……走的很安详。”
我听见母亲在一旁小声的哭泣,父亲一身黑色军装,站在病床前,沉默不语。
我缓缓抬头,看向他们,努力不让自己的声音哽咽,“爷爷病了多久?为什么没人告诉我?我怎么从来不知道他病了?!”
母亲依旧哽咽的说不出话,父亲走到我的面前,伸手扶住我的肩膀,低声说“你爷爷不让我们告诉你,说怕你担心,也怕你闹着要回家,耽误了前程……”
我在那一刻突然很想甩开父亲的手,我想告诉他,也想告诉躺在病床上的那个人,工作没了可以再找,做错任何事情都还有可以改正的机会,可是只有亲人是独一无二的,亲情和生命,这些东西一旦逝去,就再也寻不回来了……就好像如今我没有见到他最后一面,我就永远永远失去他了,不管心里怎样的遗憾,都无法弥补,也不能重来。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在这样的遗憾和悲痛面前,还有什么事情不会显得渺小而不值得一提?
我帮他穿上熨帖的军装,在他胸前别上那些花花绿绿所有的勋章,在衣服兜和他的手心里面塞上钱币。他睡的很安详,就好像随时都会醒来,再笑容和煦的叫我一声“歆儿”。他的手依旧粗糙却绵软,我最后一次握住他的手,几乎错觉下一刻他就会坐起身来,再同幼时一样牵着我的手,在同样是这般初冬的天气,带我回家。
我看着几个小战士将他抬到一樽棺木里面,棺盖缓缓合上,从此我与他,便天人两隔。
他的遗体随着部队的车子被运往殡仪馆等待三天之后火化。
我说想一个人静一静,没有跟爸爸妈妈一起回家。
他们看了我半晌,最终还是叹了一口气,说好吧。
我一个人站在医院门口,初冬的风竟然也开始挂的凛冽起来,我身上依旧披着温长安的外套。十字路口人来人往,车水马龙,我却竟然不知道,该往哪走。
我一个人顺着街道漫无目的的走,冬天,路上行人原本就不多,我一个人,身形单薄,披着一件不合体的大外套,就沿着街道一直走啊走,偶尔路过的行人都向我投来一种奇怪的打量的目光,我想我在他们眼中的形象,一定很萧索。
手机一直在震,我不想接,甚至不想看是谁。
也许是单位打来的,我知道虽然今天我只在那个台子上站了三分钟,但是这已经严重到可以称作是一次翻译事故了。我也知道,翻译这个行业根本就是如履薄冰,必须步步为营,否则一次出事故,就是终身不再被重用。我都知道。
也许是头儿打来的,我知道他一直对我很好,一直重用我,鞭策我,努力想提拔我,我也知道我今日让他失望了。
也许是温长空,每次在这种时候,她总是第一个关心我的人。在那些一起成长起来的日子,那些一般小孩跟父母说的秘密,我都告诉了爷爷。而那些不能跟父母说的秘密,我都跟温长空分享。曾经,爷爷也生过病,那时我刚上大学,手足无措,吓的直哭。温长空大半夜陪我坐在操场上,任由我把鼻涕眼泪抹了她一身,她不停的跟我说,会没事的,会没事的。
也许是温长安来问我是不是安全到家,也许是李沫源来问我怎么突然找不到我,也许……
可是这些也许都不重要,也许是谁都不重要。什么都不重要。
我刚刚失去了一个养育了我二十多年的亲人,在那些没有父母陪伴的漫长岁月中,他不止是我的祖父,更是我全部亲情的来源。
我太难过了,我现在谁都不想见,我只是一直漫无目的的在街上游荡,没有目的,也没有人陪。我多么希望这一刻,整个天地都变成一个巨大的黑洞来让我躲藏。
我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我就那么一直一直走到了燕市的海边。
等我回过神的时候,才发现原来天色已经完全的暗了下来,而我,整一个人,孤零零的坐在燕市夜景最美的那个广场边上,不知道自己已经坐了多久。
我突然想起这一下午我的手机一直在震,我拿出来,看了看时间,才被自己吓了一跳,原来,已经这么晚了。有很多个未接来电,爸妈的,最多的,是温长空的。
我轻轻叹气,我一定让他们担心了。
正想着,手机却突然又震了起来。这次,依旧是温长空。
我接了电话,做好被她咆哮的准备,可她却出乎我意料的很平静,只是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她说“许棠歆,你可算接电话了,你是要吓死我啊!”
我跟她说,“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
她问我,“你在哪呢?”
我抬头,这才发现,这里竟然是上次在燕市与司绍重逢时,我们两个人一起来过的地方。我突然愣住了,温长空在那边喂了好几声我才醒过神来,我告诉她“我在渔人码头。”
她说了句“好。”便挂断了。
我望着这个地方,想起那次跟司绍就在这里,我坐在栏杆上摇晃着,歪着头笑着看他,他跟我说,“许棠歆,对一个男人来说,能带女人来这样的地方但是选择驴肉火烧是一回事,只能选择驴肉火烧是另外一回事。”
我想起来然后我带他去学校附近的川菜小馆子吃酸菜鱼,他非要帮他把鱼刺全部挑出来才肯动筷子。
我想起来他听我提起陈默时那阴沉的表情,在得知陈默一直归于温长空麾下的那一刻烟消云散。
一阵海风吹过来,我紧了紧身上的外套。
司绍,他在哪。这一刻,我突然意识到,我想他。我想见他。
我知道他也许半分也不能理解我的痛苦,他不知道我的家,不知道我的过去,也许也不会懂我的感情。他不是温长空也不是温长安,不是阮云瓷也不是李沫源。他不知道我为什么一直习惯独来独往,一直不肯依赖别人,他不知道我为什么那么羡慕别人家里人间烟火的温暖也不知道为什么我最亲近的人是隔辈的祖父。可是在这一刻,我想到的是他,我突然那么那么想见他,我只想见他。
我不需要他多懂我,我只想他在我身边。
手机又震了起来,依旧是温长空。我接了电话,说了声“喂”。
那边没有声音。我心下疑惑,又说了声“喂”。
终于,片刻沉默过后,一个熟悉的男声从耳畔传来。他说,“是我。”
是我。
这声音像是从电话里传来的,却又不像。我一惊,立刻转身看去。
不远处,一个令我朝思暮想,牵肠挂肚的身影就站在那里。
他电话放在耳边,身后停着的那辆车是陈默的。他站在车前,满脸的风尘仆仆,头发被吹得凌乱不堪,面容略略有些憔悴。他站在那里,一身黑色的风衣在初冬夜晚的寒风中猎猎作响,眼神悠远的将我望住——他望着我,对着手机,再一次清晰刻骨对我说,“糖糖,是我”。
是他。
那一刻,我一回头,他就那么默默的站在这座城市的夜里,站在广场上那满目的灯火阑珊下。那一刻,我压抑了一整天的眼泪,终于喷薄而出。
作者有话要说:我终于写到这一幕了啊啊啊啊!!!!!!!!
、第 3 章
三
很多事情,是过了很久之后司绍才告诉我的。
我那时候一口咬定他当时是为了躲开我才第二天一言不发的飞去了美国。
他揉着我的脑袋一脸无奈的笑笑说真的不是。
司绍原本并没有打算去哪的,可是谁料第二天,他爹的秘书就从美国打来电话,火急燎燎的跟司绍说司绍他爹在美国突然犯了高血压现在还没有脱离危险让他赶紧过去。
他于是这才走的匆忙,临走前只吩咐了林萧带班管理公司,剩下的什么都没有交代,所以才会出现大家对他的行踪全是一问三不知的情况。
司绍他爸在医院醒来的第一句话就是口齿不甚清晰的喊了一声“儿子”。司绍当时握着他爹的手,把头深深埋在他爹手上,眼睛一下子就湿了。他说,“爸”。
老人家虽然很快清醒了,但是一直有些中风后症状需要人照顾。司绍在那边衣不解带的守了一个礼拜。直到一个礼拜之后,他爸终于好转了起来他这才联系了林萧,想问问最近公司的情况。
谁知林萧没说公司怎么样,一接电话第一句话就是老大你哪去了?大嫂找你好几回了!说是有急事儿你赶紧联系糖姐一下吧!
司绍一愣,这才开了手机看到了我的那条短信。想了半天,终于给我打了电话,没想到我当时因为在会场所以手机关机。他就只好打到了我家。
接电话的是温长安。温长安跟司绍说了什么我不知道,但结果就是司绍立刻搭了最近的一班从美国回来的飞机飞到燕市。温长空和陈默在机场接的他,然后他们得知我从医院出来没有回家又找不到我,就开始疯狂的给我打电话。
直到温长空最后那一通电话。我接了。
放下电话,温长空把手机递给了司绍,说,她在你们曾经去过的那个地方,你去找她吧。
陈默在一旁,不动声色的揽过温长空的肩,然后将手中的车钥匙朝司绍默默递了过去。
司绍看着他俩,半晌,轻声说谢谢。
然后,就是那一刻,他说一下车就看到了在广场上站着的我。我那时候背对着他,一个人抬头看着天,好像在等谁,又好像谁也没等。他的心突然一紧。
他说,我在接了电话后回头的瞬间看见他时,那个表情,让他那么庆幸自己终于赶到了。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司绍跟我说起时,我像听故事一般听的入神,看着他,许久长长的“哇……”了一声。
司绍看我一眼,接着轻描淡写的说“只有一件事情让我觉得很碍眼。”
我一愣,问他“啥?”
司绍继续看我一眼,不咸不淡的说,“你那时候披着的那件衣服……是谁的?”
我抬头看天。做无知状。避而不答。
而当时的我在看见司绍的那一刻溃不成军。
他走过来,静静看了我几秒,然后突然伸手,拉我入怀。
他抱的很紧,我把头埋在他的肩上,从流泪,到哽咽,最终失声恫哭。
他一直默默的抱着我,轻轻拍着我的后背。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哭够了,才抬起头。看了他半天,才极为委屈的,带着残留的哭腔哽咽着质问“你怎么才来啊……?!”
他声音沉郁,一边帮我顺气,一边说“对不起,现在没事儿了糖糖,我来了。”
我依旧抽抽哒哒的,看了他半天,却又哭了出来,我说“司绍……我爷爷他……”
他见我又流眼泪,复又抱住了我,低声说“我知道。”
然后在我又一次开始抽搭的时候,他似乎犹豫了许久,才在我耳边很坚定的说,“你还有我。”
那天晚上我坚持不肯带着一双哭肿的桃子眼回家去。他什么也没说,带我住在了外面。
临海的酒店,海景房的窗户很大,可以看见漫天的星星。
我那天许是真的太过悲痛又哭的太久,强撑了一天的身体终于在接触到柔软大床的那一刻垮了下来,沉沉的睡过去。
那晚,我做了一个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