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生不息-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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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出院的时候,殷永希和孔令凯高高兴兴地坐在主治医生的桌前,请她说一说出院后的注意事项。年过四旬、神情严肃的女大夫兜头就给他们浇了一盆冷水:“你们以后想要孩子会非常困难了!”
“为什么?”殷永希呆住,孔令凯高兴的表情还凝固在脸上。殷永希对这个看起来很不好打交道的女医生心存感激,因为她医术精湛,并且没有像一般人那样,上来就给殷永希做输卵管切除,而是不怕麻烦地给她做的剥离术,保留了她的原装配件。
“你不是第一次宫外孕吧?”女大夫没有直接回答,她轻轻地用笔点着她的病历:“你应该是四到五年前有过一次宫外孕。当时的胚胎虽然已经死亡,但并没有吸收掉或是排出,而是机化了在输卵管里,像一粒粒的黄豆一样堵塞在那里。当时的医生没有让你去复查吗?这次我给你做的剥离术,是把两次的胚胎一起取了出来。”
四到五年前——殷永希和孔令凯同时想到了两人在大学时候的事,脸色发白。此后女大夫再说些什么,除了机械点头,他俩已经无心再听了。
孔令凯比殷永希大四岁,是殷永希的表哥殷永健的大学同学兼同宿舍好友。殷永希在R大新闻学院读大一的时候,殷永健和孔令凯已经是清华大学数学系研一的学生了。
当殷永希第一次背着网球拍去殷永健的宿舍找他的时候,孔令凯一眼就看上了她,进而背着殷永健把她追到了手。当殷永健得知消息的时候,两人已经好得难舍难分了。面对殷永健的暴力强权拆散,两人同仇敌忾,反抗得义无反顾。殷永健气得除了暴揍了孔令凯一顿,扔下一堆狠话之外,也只得放任自流,但心里对孔令凯是十分怨怒的,觉得他背叛了友情,偷窃了自己最珍贵的宝贝。
殷永希虽然只是他的表妹,但在殷永健心里就是最珍贵的宝贝。殷永希自幼父母双亡,被舅舅殷天桥接回家的时候还只有半岁大,小小的身子包在碎花小被子里,皮肤白皙,头发乌黑,一双眼睛如同黑葡萄一般,看人的时候水汪汪地,让人一见心里就不由得软下来。
全家都对这个娇娇嫩嫩的小女孩爱若珍宝,大人们是怜她的身世,但殷永健那时还不到五岁,却也是一见她就喜欢上了,对这个凭空冒出来的小妹妹十分宠爱,做哥哥做得尽职尽责,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让着她,上学放学的时候护着她,谁欺负她都要先问问殷永健的拳头答不答应。
从小到大,殷永健不知打跑了多少喜欢殷永希的毛头小子,居然一时不察,就让身边的人钻了空子。全家视若珍宝的殷永希,居然就这样被孔令凯追到了手,怎么不让殷永健暴跳如雷。
殷家也是十分不看好孔令凯的,主要在于他虽然年少英俊又颇有才华,但是家庭条件非常一般。孔令凯不但父母离异,还有一个比他大八岁的姐姐,嫁了人还在不断插手娘家的事。有这两条中的任何一条,殷家人都要不同意了,何况两条都有。于是大人们痛骂、训斥、管制都不管用,两人从明面上转入地下。周末假期不让出门就在家里打电话,电话线拔了、手机不给充值就发短信。大概是这种隐蔽的感情更具有刺激性,两人越发好得如漆似胶。到了殷永希大二的时候,两人就忍不住偷偷尝了禁果了。
殷永希和孔令凯都是第一次,两人心慌意乱都找不对位置,居然打开灯找了三回才找到。进去以后殷永希也痛得半死,好像有人将一节木桩一点一点地塞进去了,又像是被人从两条腿中间劈开。孔令凯激动得不行,殷永希却痛得一脚把他踹下去,孔令凯又孜孜不倦地爬上来,哄着她继续,最后差点把孔令凯的肩膀咬下一块肉来才成功上垒。
之后有两个月殷永希都不敢再让孔令凯碰她,那种痛感真是太让人记忆深刻了。然而,就那慌乱中的一次居然也中奖。等殷永希忙完了期末考试,她发现自己的好朋友已经快两个月没来了,而且右下腹和右后腰十分酸痛。
殷永希紧张得要命,借口感冒要去医院没有上课,遮遮掩掩地去了学校旁边的药店,买了早早孕试纸到厕所一试:完了!弱阳反应!
她感觉天都要塌下来了,拿出手机哭着给孔令凯打电话。
等她抽抽噎噎地说完情况,孔令凯只问了一句你在哪里,殷永希回答说是在学校。孔令凯说了一句:“我知道了。”就挂了电话。
殷永希又失望又害怕,放下电话就放声大哭。结果还没等她哭多久,一股熟悉的濡热从身体深处涌了出来,她心里一松,立刻跑到厕所一看,久等不至的大姨妈终于来了!
她提到嗓子眼里的一颗心终于放下,把自己收拾一番就准备去上课,结果刚下楼就遇到了气喘吁吁赶来的孔令凯,原来他放下电话就往她这里赶了。刚才的失望惊恐霎时都飞到了九霄云外,殷永希甜蜜地笑着迎上去,红着脸低声告诉他警报解除,不用去医院了。见孔令凯还是一脸不解的样子,她才不好意思地说:“那个,已经来了。”
孔令凯明白了,也很高兴,可还是有点狐疑:“丫头,你真没事了?要不要我带你上医院看看去?反正我都请好假了!”
殷永希白了他一眼:“不要!我才不要去丢人现眼!”说罢拉起他往外走:“我要去吃小火锅!带我去呷哺呷哺!”
两人吃小火锅的时候,殷永希已经去了三四趟卫生间了,包里带的卫生巾都不够用了。孔令凯看她从卫生间出来,脸色发白,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一把拉起她:“丫头,咱们去医院!”
殷永希已经说不出反对的话了。到了医院,医生给她做了后穹窿穿刺,抽出暗红色不凝血。典型的宫外孕,却被她当成大姨妈来了。再拖下去说不定小命都不保。两人都吓瘫,等医生一走立刻抱头痛哭,哭得天地变色。
医生拿了药过来,看着这哭成一团的两人没好气地说:“现在知道哭了,早干嘛去了?再晚来几个小时,那才够你哭的呢!”
保守治疗需要住院至少半个月,孔令凯把打工挣来的钱全花在她身上还不够,把笔记本电脑都卖了。还好期末考试已经考完,殷永希也不用去上课,她给家里打了电话借口要去电视台实习住校不回家,这才勉强瞒过家里人。孔令凯借口要去外地,拿了行李假装去了火车站,这才骗过疑心颇重的殷永健,天天在医院里陪着殷永希。一对同命小鸳鸯经此劫难,感情又更上一层,这时候就是殷永健拿把大斧子也没办法把他们俩分开了。
殷永希住了院,每天定时输液打针吃药。等HCG值降了下来,情况慢慢好转,安全系数也越来越高,殷永希终于算是逃过了一劫。愈后出院,主治医生千叮咛万嘱咐,让她一个月后一定要来医院再复查一次,确保胚胎已经完全排出。
可是殷永希劫后余生,出了院就象鸟儿出了笼,早把医生的话丢在了脑后。此后两人倍加小心,等到殷永希研究生毕业,他们的爱情长跑已经历时六年之久。殷永希一拿到硕士学位就和家里大战三百回合,哭着喊着要和孔令凯结婚。
面对殷永希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泪眼攻势,殷家最后终于妥协。两人如愿以偿之后,只顾享受甜蜜的婚姻生活,哪里还想得起来当年还有过一次危险的时刻。
现在医生的话又把埋藏已久的往事掀开,年少轻狂时犯下的错现在终于到了要品尝苦果的时候,两人都惊呆了。
出了医院,殷永希眼里噙着泪水,跟在孔令凯身后一路低头走,像足了受了气的小媳妇。孔令凯心里也不好受,心里像堵着一团闷絮,憋得喘不过气来。错是两人犯下的,但此时殷永希已经非常难过,他除了安慰她又能说些什么?生平第一次,孔令凯对自己无比痛恨。
孔令凯带着殷永希去好好吃了一顿,哄了她很久,告诉她,医生的话也不可以全信,然后举出各种例子说,哪个同事的老爸得了癌症,医生说活不过三个月结果人家现在还活得好好的,哪个朋友的表妹的亲戚怀了孩子,医生说是畸形,结果人家生下来聪明伶俐,什么零件也不缺……一顿饭时间说得舌灿莲花,连他自己都要相信了,殷永希的心情终于好点了,虽然没有把医生的话抛在脑后,但至少没有刚听到时那么恐惧了。
孔令凯松了一口气,两人终于雨过天晴。
到了家,孔令凯开始围着围裙做饭炒菜。殷永希就坐在离他不是很远的小阳台玩电脑。孔令凯让她坐在旁边,还给她盖着一个小薄毯子,空调也不许打开,他还灌了一个暖水瓶。殷永希坚决不许他把那个暖水瓶塞到她的小毯子里。大夏天的,不开空调只开风扇已经很热了,还塞个暖水瓶,她非得热死不可。
孔令凯一边给她炖鸡汤一边告诉她,明天他也休假在家陪她,说是怕她太无聊。其实殷永希现在最想做的就是出去逛街,但是孔令凯不同意,说要养两天,真的跟坐月子一个样。
殷永希边戳iPad边看孔令凯做饭,感觉自己幸福得连老天都要嫉妒了。
作者有话要说:求收藏!!求包养!!!
、第3章
第三章婆婆驾到
殷永希在梦中仿佛回到了幼年时。
她梦到了外婆带着她和表哥清明节去乡下扫墓的情景。她跟在外婆的身后,走在村中的一条小路上,天刚刚下过大雨,路上积水,道路泥泞不堪,来领路的亲戚就带着他们绕河堤而走。
殷永希出门没有带衣服,穿着又单薄,被冷风一吹浑身发抖。走完河堤忽然又要抄近路,从一堵将要倒塌的老旧青色砖墙下过。大家都安然过去,唯有殷永希过时,小路已经无法立足,河水早已经涨上来。殷永希深陷泥淖,挣扎间脚下一滑,半身已经浸入彻骨的河水中。
她慌乱中抓住了垂在头上的松树枝,可细小的枝叶怎么负担得住偌大的人?她想喊救命就是开了不口,而外婆和表哥早已不见踪影。眼看松枝即将断裂,抓住松枝的手被勒得伤痕累累,一点力气也使不出来了,遥远的河对岸忽然还传来婴儿凄惨的哭叫声……
正在绝望间,殷永希浑身一激灵,从噩梦中醒来,浑身汗湿,手脚冰凉。梦中的情景历历在目,那份伤心欲绝的绝望仍然在心头萦绕,殷永希分不清究竟是梦境还是现实,一下子哭了起来。
孔令凯被她惊醒,紧紧抱着她说:“希希,没事了,你刚才在做噩梦!希希,不要怕,你已经醒过来了……”
殷永希这才慢慢平静下来。她坐起来,打开台灯,看了看床头的闹钟,此时才凌晨三点,正是最好眠的时候。孔令凯拿了热毛巾给她擦了擦脸,又给她打了杯温开水喂她喝了,哄着她躺下了。
躺下没过多久,身边就又响起孔令凯的呼噜声。殷永希却一点睡意也没有了。她在想,这个梦到底暗示着什么?在梦中,她深陷泥淖又落入水中,唯一的救命树枝还即将断裂,简直是走到了绝境,要有生机谈何容易!
她任由思绪天马行空地胡乱闯荡,不知道数了多少绵羊,终于熬到天亮,起床洗漱后出发去报社上班了。
殷永希是《China Post》亚洲版的首席记者,《China Post》是国内排名前三的英文报纸,已经有美国版、欧洲版、亚洲版和非洲版四份同时出的报纸以及China Post网站,规模很大。殷永希学历过硬,在新闻采访上又颇有天赋,刚入社时的几个大型采访都有不俗的表现,因此总编辑对她极为青睐,短短几个月就在报社站稳了脚跟,不到两年已经是亚洲版的首席记者了,手下还有五六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