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青年-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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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的写着“小工”,这时一挺壮的男人走过来跟他们说:“会刷墙的过来。”
几个人围了过去,何南也凑了上去。
工头数着凑过来的人:“一,二,三,”然后指指何南:“你是怎么着?”
何南说:“算我一个。”
工头喊着:“明早七点这儿集合,过时不候。”
何南一激灵:“明天?那今天吃什么呀?”
何东有点饿了,他看见一老头儿蹲三轮车旁边抽着小烟袋,便凑了过去蹲旁边问:“大爷,这车上哪儿租的?”
三轮车工人说:“我看着有那么老吗?”
何东说:“这不是尊称吗?”
“叫我马叔。”
“哎,马叔,”何东赶紧改口,“这车租一天多少钱?要押金吗?”
“会骑吗?上去试试。”
看何东骑上走了几步,马叔说:“还行。这是我自己的车。退休了没事干,骑这个拉点活又能挣点外快,还能锻炼身体,站站街望望眼,还显得挺忙,一举好几得。你哪儿的?”
“北京来的。”
“北京那么好,上这儿干吗来呀?”
“北京好是好,呆腻烦了,出来开开眼。”
“家长不同意,偷偷辞了职,又把钱弄丢了?”
“您怎么都看出来了?”
马叔说:“象你这样的小年青,没人打听这个的,除了老外,他们愿意干这活。这样,我正歇着呢,我也试试我看人的本事,这车借给你玩俩小时,挣的钱归你,要弄坏了你修,你把身份证押我这儿……”
“谢谢马叔。”何东赶紧说。
“两站以内五块,四站以内八元,再远就不拉了。看见城管赶紧躲,罚款罚老了……”马叔嘱咐道。
骑着三轮车的何东在街边刚放下一对外地游客,骑了车正欲离去,有一大胖女人气喘吁吁地颠了过来:“三轮车!三轮车!”
何东下了车等着。
胖女人说:“我去前面的和平小区,多少钱呵?”
“五块。”
胖女人抬腿儿就要上车:“三块,人家都三块。”
何东推着车就走:“不行。”
胖女人嚷嚷:“哎哎,你干吗呢?”
“三块拉不了。”
胖女人继续试着往车上上:“三块五,三块五行了吧?五毛钱还那么计较。”
何东使出吃奶的劲儿往前蹬着车。
胖女人问:“哪儿的人呵,小伙子?”
何东没听见。都几点了,何东饿得直犯晕,就想着赶紧把这女的撂下,拿着刚才赚的十块钱外加这三块五去吃点什么,他脑子了浮现出各种好吃的,什么豆腐脑,炒肝,打卤面,想着什么都馋。
胖女人提高了嗓门:“我问你话呢,哪儿人呵?”
这回何东听见了,累得都快断气了说:“北京人。”
“北京人干这个?”
何东抬起头刚要反驳她,看见前面远处有两人象城管,又往前骑了几步,越看越象,就停了车下来跟胖女人说:“我有点急事,您再找辆车走吧?”
“凭什么呀?”胖女人不下车。
何东拉着车子就往回拐。
“干吗呀,干吗呀,我马上就到了,也耽误不了你什么事?”胖女人嚷嚷着。
“不行,实在对不起。”何东真没钱让城管罚。
“甭废话,赶紧给我送过去吧?”
何东都快求她了:“我去不了了,您再找辆车行不行?谢谢了。”
“不行!你把我事儿都耽误了。”
何东又回头看了看在远处的城管,掏出十块递给胖女人:“这是刚才挣的都给你,你打的去吧,我真不行。”
胖女人委屈地接过钱:“跟你们这年青人就没法儿讲理,算我倒霉。”
有人就是这么对待服务人员的,如果不当农民,你可能一辈子都体会不到这种侮辱。别把它看得那么不堪忍受,恰恰是这种侮辱,是一些人上进的最大动力。
何东饿得眼直发花,现在他终于知道什么是幸福了,吃饱了就是幸福。
该还车了,何东一分没赚到。
在饥饿的原始动力的驱使下,何东原来的犹豫,不好意思全没了,只要看见有招工的不管干什么的,都上去应试,因为他要吃饭。在一家四川餐厅,老板跟他说:“试工三天,三天不付你工钱?”
何东说:“行。”
“一天要干十个小时?”
何东还是说:“行。”
“管吃管住。”
“什么时候吃饭?”
老板没理他那茬:“我看你不象会干活的人,也顾不了那么多了,我那洗碗工,刚刚让他老婆叫走了,说孩子生病。人家孩子生病我也不能不叫他走,谁知道真的假的。你好好洗,打了碗你要赔的。你洗过没洗过碗吗?”
“洗过。”
在后厨,何东埋头在池子里洗着成堆的碗和碟子,脑子里想着各种吃的,烤鸡烤鸭太遥远,都不想了,想的是以前从来都不碰的馒头,那雪白的,冒着热气的大馒头。快抗不住了,何东问旁边一五十多岁在洗菜的女的:“大妈,咱们什么时候吃饭呵?”
“吃饭?你指哪顿?中午饭我们刚刚吃过,晚饭要等九,十点。”
一听这个,何东差点虚脱,他能熬到九,十点吗?
仗着昨天中午晚上到今天早上,何北以超人的预见拼命给自己塞吃的,所以他不饿。他一直在B市的街头扮酷,看女孩。真到饿的时候,他有点慌。这要在北京,十天半月不花钱也饿不着他,谁那儿不能噌顿饭呵,在这儿可完了,跟好几个美眉搭话,都没人有要请他吃饭的意思。
真饿。
他到几个贴着招工告示的地方转了转,不成,太掉价,这何东,出的这叫什么溲主意,没事儿找挨饿,有病!
在一烙馅饼的摊儿旁边,何北站住了。
烙饼的师傅问:“你要几个?”
何北问:“能先尝后买吗?”
师傅看了看他挺坚决地说:“不成。”
“那我不尝我怎么知道好吃不好吃,要不好吃那我不白买了?”
师傅说:“我告诉你,不好吃,你甭买。”
这时一个女孩过来买了一个饼,交了钱就站在饼锅旁边吃开了。这女孩漂亮,气质超凡,再加上饼的香味儿,何北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着。
女孩吃了半截突然“扑哧”一笑问何北:“你看什么呢?”
“看你……”
女孩说:“看我?”
何北只好说:“看饼。”
女孩问他:“你想吃,没钱了?”
何北扭捏地为自己争辩道:“我就想尝尝,他特小气,肯定不好吃,要不然不敢让人尝呢。”
“我能买一个送你尝吗?”
“为什么?”
“我觉得你有意思。”
何北还假客气着:“就一个,多了吃不下,刚跟朋友吃完饭,钱真丢了。”后来他为这句话,真把肠子悔青了。
烙饼师傅直撇嘴:“就吹吧,还让人女孩请客。”
女孩还真就给何北买了一个饼,俩人坐在街旁的长椅上吃着,女孩吃完用餐巾纸擦擦手和嘴,然后伸手给何北:“我叫叶坦,认识你很高兴。”
何北正捉摸跟女孩说什么呢,一听这个,忙把手伸过去说:“何北,你说话怎么这调呵,不是中国人吧?”
叶坦笑了起来:“我中文说的这么好,你还发现我不是中国人了,那怎么办啊?”
“没关系,我当你的中文老师。”何北立时就搭上了。
叶坦激动:“太好了,你不是骗子吧?”
“你看呢?”
“我看,”叶坦仔细端详着何北,“有点象。”
说完两个人都笑了。因为叶坦,他们俩吸引了好多过路的年轻人,何北特得意。这时候,也就这时候何北才发现跟何东出来折腾的好处,面对女孩,他有料可爆。
何北添油加醋,外加爆棚的想象力把他们这趟B市之行给说得天花乱坠,叶坦被吸引了,要跟着他去见他的兄弟们。
叶坦酷爱旅行,这次是休学一年到中国来旅游的。
何北特想向兄弟们显示他的本事,瞧瞧不但吃上饭了,还领回一美女。可唐娇,不是老婆,现在连女朋友都算不上的主儿,比老婆看得还严。这让他纠结了,怎么办?怎么办?
何北在那儿与食色为伴儿的时候,在四川餐厅的后厨,何东还埋头在池子里洗着成堆的碗和碟子,看了看表:才四点半,至少还有四个半小时才吃饭。
何东忍不住又问那洗菜的女工:“大妈,咱这儿吃饭最多能提前多少?”
“提前?不给你拖到夜里十一点就不错了。”大妈说。
这时,四川老板进来,后面跟着一打工模样的男的,老板跟何东说:“这龟儿子又回来啰,不好意思请你再到别家看看……”
啊,饭就这么没了?
得知何南到现在也没吃上东西,何东约他在B市过街天桥的地方碰面,何东跟他说:“我就不信咱们今天挣不到一口饭。”
何南有气无力,这加拿大傻小子说:“我也不想信来的,可咱俩不就是没吃饭嘛,要不乞讨?”
“乞讨?”何东还真觉得难,“要不你乞讨,我算命?”
“你什么时候学的算命?”
“饿得前心贴着后脊梁的时候,没有学不会的东西。”
“你说我怎么要才能要着?”
“我看过一文章说俩乞丐,老外,而且都是男的,一个说自己失业,老婆有病,五个孩子嗷嗷待哺。一个说自己要去南非探亲,还差十块钱就能买机票了。你猜谁要的钱多,后面那个差十块的。咱们就要一顿饭的钱就行。”
于是,何东何南就在B市的过街天桥上开张了。何南坐地上,面前放着一张纸,上面写着“只需一顿饭钱五元”。
何东正闭着眼睛给一妈妈跟着的大男孩算命:“算不准您甭给钱。”
何东双手在男孩的左手上摩挲着说,“这孩子大概是初二到高一的年龄段,学习不错,这两天要去参加数奥比赛,能考出好成绩。就是有一点,当妈的比赛前别管他,他愿意干什么就干什么,家长千万别盯着,要不适得其反。”
那儿子就跟旁边的女的说:“妈妈,您听人怎么说的?”
算完,女的问:“多少钱呵?”
“您随便给。”何东说。
这当妈的掏出钱包,没零钱。
儿子说:“您就把那一百给人家吧。”
何东硬着头皮马上说:“别,没钱就算了。”虽然说完后悔半天,可肚子事虽大,起码的职业道德还是不能不讲。
这当妈妈的总算在钱包里找出四块钱递给何东。
何东何南看着手中的九块钱跟看着什么稀世珍宝似的激动,有钱买吃的了!
“咱们吃什么?”何东特严肃地问。
何南想了想说:“要最大限度地使用这钱。”
何东点点头说:“一人俩馒头两块四,一人一瓶水共三块,五块四,还剩三块六,给你明天打工前吃早饭。”
“你留着,明天上班,管饭。”
“刷墙的就是管饭也是管中午的,饿着肚子怎么干活?”
“我起码还有中午饭呢,你明天还没着落呢。”
何东何南真跟打工农民一样,坐马路边上,俩馒头吃完了,水也喝完了,何南说:“还没吃呢怎么就没了。”
“原来馒头这么好吃。”何东说。
“不知何西怎么样?”
“咱们把钱给他吧?”
何东马上打电话:“何西,吃了吗?”
何西在电话里:“吃了,你们呢?”
“我这儿还有三块六,你们要没饱,我们马上把钱给你们送过去?”
“饱了饱了。”
打完电话,何东感慨:“现在我总算理解了为什么咱北京人一见面就问,吃了吗?吃是头等大事,不吃饱了,什么也干不了。”
这时何南手机响接听,是何北。
何北最后和叶坦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