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岸之鱼-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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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阮石会问我,究竟有没有跟何家根上床,他应该无比的明了,与何家根不上床的可能性根本就没有,但他还在不厌其烦地问,我知道,他想要一个相反的答案,即使明明知道我是在用谎言欺骗他。
涉及到何家根询问,我一概不予回答,缄默是我习惯使用的默认方式。
而阮石心有不甘,他像圣经中的那个被神所惩罚的家伙,不停地向着山上推石头,在他转身之际,石头又滚滚下来,与是他周而复始地重复着徒劳的工作,何家根是滚动在他心里的石头,他一次次这样问的时候眼神焦灼而痛苦。
偶尔的,我会说没有,阮石会很高兴,一把搂过我,喃喃说:我知道你不会的。
我冷冷地笑,这是连三岁的孩子都不会相信的谎言,阮石的高兴只是暂时的,不会超过二十分钟,他就对这个答案失去了信心,追问再一次开始。
对于我,这都是无所谓的,更多的感觉,是在看一个神经出现了暂时短路的人,他反反复复玩一个相同的游戏,喜欢用残败的设想伤害自己。
2
生活像在原地旋转的圆圈,轻易的,我们回到了从前,不同了的,只有心境。对阮石,因为不再有类似于爱或不爱的思考,伤疼也就不在了,我们是一对相互寻觅快乐身体,他还会忧伤焦灼是因为在他脑海里行走着无数个假想情敌,这种虚幻的感觉折磨着他。
只要我上班,阮石准点接送,车子在杂志社远远的拐角处停下,看着我下车走远。
下班时过来接回家,陪到很晚,然后回去,有时,我会恍惚,他回家怎样向太太解释自己所有的上半夜的行踪?阮石总在我这里呆带近凌晨时才离开,尽管我已经不想,但在那段时间,我和他的太太在形式上把阮石一分为二,上半夜是我的,下半夜是她的。
我懂得阮石的全部心思,他腻在我的身边,不给任何一个男人有可乘的缝隙。
有时,我会想阮石的太太,这个女子,是咬了怎样的一份委屈来维系这桩婚姻的?我始终无比地相信,在爱情里,每一个女子的直觉都是敏锐的,阮石太太不可能例外,发现我和阮石的私情,简单到可顺手捻来,她为何不呢?
有时也会想阮石的太太该是一个什么样的女子,从阮石的肆无忌惮,我猜想种种可能,一种是聪明,爱阮石爱到毫无原则,再一种,懦弱,敢怒而不敢言,凭着对阮石的直觉,属第一种的可能性要大一些。寂寥的夜里,我会想女人的一生最大的悲哀是什么?女人天性渴求温暖,真正意义上的家不是男人给她买了多大的房子多少珠宝,而是这个男人的心里有没有给她安装着一个温暖的家园,阮石的妻子,应该是陷在婚姻里的悲情女子,或许我就是罪魁祸首。
一个女人最大的悲哀就是被一个男人娶回去却不被这个男人所爱。
阮石从未在爱情在形式上否定过妻子,但我知道,这个男人维系的着的婚姻不过是一种给别人看的形式,而非爱情。
即使爱情在岁月中渐渐淡漠,他们是曾经爱过的。
桌上的台历,在12月23日以后的日子,全部被我撕掉了,每天早晨要做的第一件事,伸出手,撕掉一张,印刷精美的图片一张张薄下来,离最后一张越来越单薄了,越来越多的话憋在心里,能够说给听的人,只有粟米,而她却不在身边,被寂寥追着,我会恨恨的一下撕下几张台历,而剩下来不能够撕的几天,漫长漫长,像进入极夜的南极,寂寞浓郁围拢。
夜晚,我和阮石躺在床上,我给他讲粟米的故事,讲她小时候的桀骜不训,讲她没有爱情的婚姻讲她 唯一爱过的男人,讲她最爱的女人。
光线暧昧里,阮石听地一声不吭,这是他所不喜欢却是我喜欢的粟米。
我说:阮石,你知道粟米爱的女子是谁吗?
阮石歪过头:粟米最爱的女子躺在我身边,非一般的爱。
我哼了一声:明天,她就出来了。
终于有人陪你了。
3
第二天,阴天,冬天的肮脏雨水顺着窗玻璃,淅淅沥沥往下流,像浑浊的眼泪,天气一年年变暖,北方城市的冬天少有雪花飞落,寒冷的雨水夹杂着大气层携裹的粉尘落下,城市的街道,就是湿哒哒的肮脏而阴冷。
起床后,我在脸上细细地化了淡妆,粟米是个爱美的女子,爱帅朗的男人也喜欢看漂亮的美女,我不是美女,但在这个日子,我要让她看见她所喜欢的赏心悦目。
监狱在郊区,我叫了辆出租车去接粟米。
雨一直在淅淅沥沥,算不上狂暴。
灰暗的铁门里,粟米出来,她仰起头看天时,她的脖子那么细,细得像要支撑不住她的头,我举着伞跑过去,拥抱着她,粟米趴在我肩上张着嘴巴,大口大口呼吸,轻轻吁了口气:好象一道高墙连空气都隔绝了,里面的空气都是浑浊的。
我说粟米。紧紧地拥抱她瘦弱的身体,我说:粟米,我要好好的喂养好你的身体。
雨水顺着伞的边缘,哗啦哗啦地流下来,一把伞不能够完全地遮住两个身体,我把伞偏了一下,靠近粟米,雨水顺着伞的边缘,流在身上,冰凉地沁透衣衫。
粟米默默地把伞扶正:万禧,记得,不要因为任何人而让自己淋着雨,如果被你遮挡了雨水的人爱你,她会疼的。
我哽咽,除了粟米两个字,说不出话,粟米看着我的脸突兀地,笑了:你化妆的样子更婉约了,这还了得,还让不让男人活?
冬季寒冷潮湿的空气里,她又回到了从前的粟米。
我们相互挽着彼此的腰,上车,在后排座,粟米从我的背后抽出自己的手,两只瘦而长的手相互捏指尖:万禧,你能不能像以前那样对待我?
我说:会比以前更好。
我不要比从前更好,和以前一样就可以了,过分的好里会让我感觉搀杂了报恩的成分,在朋友之间,这是最糟糕的,是我最讨厌的感觉。
我拿过她一只手,握在掌心里,任何语言,对于她这般聪慧的女子,都是不必。
粟米顺势靠在我肩上,轻声说:想念你身上的麦子香,想死了,让我闻闻。
她总是说我的皮肤上有一股麦田的清香,我自己却从来闻不到,为此,我曾问过阮石,他听了,瞪着眼睛看,脸色越来越僵硬,不肯相信我的解释,很少有女人赞美另一个女人,女人之间的友谊,是两只嘴巴加两只耳朵搀杂着嫉妒的友谊。
一路上,粟米坚持回自己家,她说一出来就住在别人家里让她有一种流离失所的感觉,如同这世界没了她落脚的地方。
开门时,粟米很认真地回头说:女人,在爱情上可以没有婚姻的家,但一定要有间自己的房子,当男人靠不住时,只有它不会走,像坚固的笼子保护着你,关上门,就密封了所有的心事。
我笑了一下:半年不见,你变成哲学家了。
不是我变成哲学家了,在监狱,没有挑选的余地,跟几个肮脏而陌生的女人拥挤在浑浊的空气里,夜里睡不着时,我想起伍尔芙的那本薄薄书《一间自己的房子》。
门开了,粟米的眼睛突兀的张得大大的,眼泪哗啦哗啦流下来,迎着房门,一地的玫瑰,在冬季雨天的郁闷湿气里,它们开得生机勃勃,如同整个房间都在绽开绚烂到极至的笑容。
去接粟米之间,我买光了一家花店的玫瑰,用满屋子的花朵迎接她,给她一个新的灿烂的开始。
粟米轻轻回绕着走过玫瑰,惟恐一不小心碰着它们。
因为是雨天,房间里的空气郁闷而潮湿,我拿起空调遥控器,打算开空掉除掉湿气,粟米一把抓过遥控器,啪地关上空调:真是不懂得惜香怜玉,空调吹出来的热风太干燥,花会很快枯萎的。
粟米嚷着快脏死了,放热水洗澡,洗完了一件一件地套衣服,一年四季的衣服全部套了个遍,在镜子前摆弄衣服。我静静地看着,心中泛上微微的酸,所有的衣服,套在她身上,都显得像大了一个码,她瘦了,白皙的皮肤下,肋骨细细的起伏,曾经曲线曼妙的腰臀之间,因瘦而曲线淡漠。
一个人的时装秀粟米终于肯停下了,换上一套绵软的冬季居家服,轻盈地跳起来,一头扎到床上,嘴里嚷着:真好,在自己家的感觉真好。然后拍拍床,让我去。
我们陷落在绵软的床里,有高天白云般的幸福在飘荡,粟米趴在我身上嗅啊嗅的,猛然抬头:真想把你当新出炉的面包吃掉。
粟米疯张起来常常做一些疯张的事,有一次,我们在一起喝酒,她醉了,我送她回家,拉着我的后耍赖,一定要摸摸我的乳房,她瞪着眼睛看我:让不让摸?不让摸我就啊!啊……她大张着嘴巴,做痛苦流涕的样子。我只好让她摸了一下,她摸了一下,飞快抽出手来,脸上的醉意了无痕迹,满脸坏笑说:你走路时,它在里面蹦蹦跳跳,像被捆住了翅膀的小鸟,我一直想摸摸她。醉酒是她装的,只为了摸我小鸟样的乳房。
我打了她的手一下:别嗅了,你让我感觉自己真的像一块面包,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被你吞进肚子里。
粟米怔怔地看了我一会,脸突兀地一红,说:我太久没闻到这么好闻的气息了,没吓着你吧?
你能吓着我?现在,除了阮石谁都吓不倒我。我说的是真话,真的怕阮石,他眼睛燃烧着的霸道总让我恐惧,不知什么时候,我会死在他的霸道里。
提到阮石,粟米便沉默了很久,末了,问:你要等他娶你?
我乐:正是因为他永远不会娶我,我才跟他在一起,是身体娱乐而已。
粟米吁了一口气:这样就好,如果你真嫁给他了,不要叫我去参加你们的婚礼,以后,我们就是陌路人了。
我懂粟米的意思,她和阮石彼此不喜欢到讨厌,甚至深恶痛绝,她可以容忍我现在和阮石彼此使用身体,却不能容忍我在心里刻上阮石的痕迹。
晚上,我们出去吃饭,回来的路上,我让她到我家睡,她的房间久无人居,她又不肯开空调除湿以及雨天的关系,到处都弥漫这个湿漉漉的气息,因三面临海,青岛的空气湿度太大,关节炎和鼻炎在青岛这个城市属于高发的地域性疾病,我不想让粟米面临这样可能患病危机。
粟米想了想,口气坚决:不去,我要一个人,好好的,在花丛里睡一觉,恩,也算阅尽男人无数,还从没有人送我这么多玫瑰呢。
说着,给我拦了一辆出租车,拉开车门,示意我走人。
只好,我上车,远远的她,在月色下,丢过来一个香啵。
4
粟米出来后,阮石来得更勤了,他明白粟米,一个聪慧而绝对有主张的女子,好象他不在的瞬间,粟米就能把我从他的身边策反。
有时,粟米来电话,他在一边不停地调换电视频道,一波一波的声音高低不一,跳跃着闪进话筒里,我常常要一边拿眼睛瞪着他一边跟粟米说话。
粟米和我外出的夜晚,他不停地打手机,粟米一生气就把我的手机给关掉,。这时的阮石就像丢掉了孩子的母亲,焦灼万分地开着车子,环绕着整个青岛市找我们,不放过任何一个我们有可能去的地方,他恐惧粟米会把我带进某个男人的怀里。尽管我一再跟他说:我真的不会跟任何一个男人轻易上床,并不是因为我清高我纯洁,而是因为,我怕得病。
因为何家根的前车之鉴的,他不肯相信,虽然他无比愿意相信我与何家根并没有床第之事。
这年的冬天的一些夜晚,我们三个人像三个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