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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部分

舍我其谁:胡适-第37部分

小说: 舍我其谁:胡适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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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的发号外。到处挂满了国旗,成千成万的人在狂欢着,原来是宣布高丽并入日本本国的一部分,就是说高丽正式亡国的一天。”'10'胡适说那天是韩国的亡国日,这个记忆是正确的,因为看见日本人在游行庆祝韩国变成日本的殖民地,这个印象不容易磨灭。但是,他记的日子是错的。韩国变成日本的殖民地是在8月22日。这两相对照之下,我们大概可以确定他们的邮轮是在8月22日抵达横滨,然后在8月24日离开横滨直驶夏威夷。
胡适对日本的印象并不好。他觉得他所看到的日本,还远比不上当时的上海和天津。当然,胡适对日本的印象,也很有可能是典型的三棱镜(prism)作祟之下的产物。这三棱镜的组合,是传统华夏天朝中心观之下对日本的鄙夷之心,以及他当时强烈的爱国心:
过日本时,如长崎、神户、横滨皆登岸一游。但规模之狭,地方之龌龊,乃至不如上海、天津远甚。居民多赤身裸体如野蛮人,所居属矮可打顶、广仅容膝,无几、无榻,作书写字,即伏地为之,此种岛夷,居然能骎骎称雄于世界,此岂'非'吾人之大耻哉!今日、韩已合并矣。韩之不祀,伊谁之咎!吾国人犹熟视若无睹然?独不念我之将为韩续耶!呜呼!伤已!'11'
胡适他们这一行庚款生所搭乘的“中国号”邮轮,在8月24日离开横滨以后,就直驶向夏威夷。在这大约一个星期的航程里,日子绝不是单调和无聊的;这些横渡太平洋的邮轮,除了丰盛的餐饮以外,还为旅客提供了各式各样的游戏和娱乐活动;从扑克牌、麻将、推圆板(shuffeboard)、掷圆环(quoit)、到后来才有的电影。其中,留学生所唯一没有尝试的,大概是社交舞。比胡适早两年留美的蒋梦麟在回忆里说,在1908年赴美的邮轮上,那最让他目瞪口呆的是社交舞。他说:“对于一个在男女授受不亲的社会长大的我来说,我一开始真的是无法接受。然而,我多看了几次以后,还是能看出其优美的地方。”'12'一直到1924年,一个上海圣约翰大学——当时中国最洋化的大学——的毕业生,还会在他的游美纪行里说:“晚餐后在甲板上的舞会是外国人的娱乐。”'13'
胡适也写过片断的游美纪行的回忆。他说:“那年我们同时放洋的共有七十一人……船上十多天……我是一个爱玩的人,也吸纸烟、也爱喝柠檬水、也爱打‘五百’及‘高、低、杰克’等等纸牌。在吸烟室里,我认得了宪生,常同他打‘Shuffe Board’;我又常同严约冲、张彭春、王鸿卓打纸牌。”'14'当时的胡适的样子,赵元任有一段很生动的描述:“他给人的印象是健谈、爱辩论、自信心极强。当时大家都留着辫子,胡适讲话时喜欢把辫子用力一甩;生气的时候就说要把辫子拿掉。他的身体很瘦,看起来并不十分健康,可是精神十足,让人觉得他雄心万丈。”'15'
二十世纪初年中国留美的学生等于是自成一个特殊的阶级。他们固然自以为是天之骄子,人们也视其为天之骄子。他们在上海出航以前,就有各界的欢送会。路过夏威夷的时候,有夏威夷中国学生联合会、基督教青年会、基督教女青年会的接待,抵达美国的旧金山或者西雅图,也一定会有更大规模的欢迎接待活动。这种欢迎的活动制度化以后,一般是两到三天。接待的单位也颇为庞大,其骨干除了最早就从事接待、而且最为热心的基督教青年会、基督教女青年会以外,当然包括了“全美中国学生联合会”(Chinese Students’Alliance of the United States of America)以及“北美中国基督徒留学生协会”(Chinese Students’Christian Association of North America)。1911年的欢迎会,还包括了一项新鲜的活动,由旧金山的商人招待留学生坐汽车游览旧金山市区及金门大桥。'16'年的汽车游览活动,气派更大,总共动用了五十部汽车。'17'
胡适他们这一批留美生当然也不例外,沿途受到欢迎接待。“中国号”还没到夏威夷,邮轮上的庚款留美生就收到了夏威夷中国学生联合会的欢迎电报。“中国号”才一停泊在檀香山港,夏威夷中国学生联合会的代表就带着庚款生参观州长官邸、中国领事馆、博物馆、水族馆以及有名的卡外阿好修道院(Kawaiaha’o Seminary)。徐然与张履鳌在《1910年庚款生》赴美记里,描写他们是如何依依不舍地离开檀香山,以及他们抵达旧金山所得到的欢迎:
没心肝的“中国号”邮轮的笛声,把我们叫离了夏威夷的大都会。我们只好在我们飘摇着的海上堡垒里,和蓝天和大海又作伴了一个星期。唯一能够消解旅途的单调的,只有做梦、玩游戏、读点消遣的东西。一直要到九月十日抵达美丽的旧金山,我们的旅途方才告终。一下船,各界代表就给了我们一个盛大的欢迎会。他们为我们安排了一个非常丰富的节目。我们在旧金山的三天,就跟在故乡过年一样,令人难以忘怀。
由于每年夏天都有许多中国留学生抵达,从1909年开始,每年最大的一批就是庚款生,后来就是清华留美生。这些欢迎团体跟美国政府,以及轮船、铁路运输公司就商量好了办法,在火车上安排了专门车厢,来运送那些须要继续往东,到其他西部各州、中西部,甚至东部入学的中国留美生。胡适他们这一行必须继续往东前进的学生,有余日章作陪伴。余日章当时是“北美中国基督徒留学生协会”的副总干事,特别从美国东岸来到旧金山,陪伴这些学生东行。欢迎接待新生的活动,并不止于美国的西岸。芝加哥是一个大站,也是中西部“全美中国学生联合会”欢迎新生的一个重镇。比如说,1911年9月,中国留学生专车抵达芝加哥的时候,在火车站欢迎他们的有五十人之多。迎新的节目,除了例行的欢迎演说、午餐以及简短的余兴节目外,还包括游览芝加哥市区、参观芝加哥大学。'18'我们从下述胡适给他在中国的四个朋友的信里,可以知道他1910年抵芝加哥的时候,应该也受到了同样热烈的招待。
根据中国驻美大使馆秘书兼庚款生监督容揆的报告,第一与第二批庚款生共116名:第一批47名;第二批69名。第二批原来是70名,显然少了一个。其中,19名就读纽约州的康乃尔大学,人数最多。密西根大学次之,有16名;伊里诺大学第三,有14名;维斯康辛州第四,有13名。'19'这是中国留学生拥入美国中西部的全盛期的开始。根据康乃尔大学中国同学会1910年秋天的一份报告,也就是胡适入学以后,康乃尔大学的中国学生人数居全美之冠,共有49名;纽约州的哥伦比亚大学居次,有39名;伊里诺大学与维斯康辛大学再次,各有30名。除了哥伦比亚大学以外,其他三个大学,都以农科学生居多。哥伦比亚大学则几乎有一半的中国学生是念政治和矿科。'20'
徐然与张履鳌说,1910年的第二批庚款生在旧金山停留了三天。胡适在给中国四个朋友的信上则说是两天。他说,他们继续东行的学生,在火车上过了四天才到芝加哥。再过一天,也就是9月18日,当天是中秋节,才到康乃尔大学所在的旖色佳。“途中极蒙学界欢迎,每至一城,可不费一钱而得周游全市。”'21'他在给他的叔叔胡近仁的信,除了报平安以外,也透露了他得偿留美之夙愿的踌躇满志之情:七月十二日(8月16日)去国,八月七日(9月10日)抵美国境,中秋日抵旖色佳城。计日三十三昼夜,计程三万余里,适当地球之半。此间晨兴之时,正吾祖国人士酣眠之候;此间之夜,祖国方日出耳。乘风之志于今始遂,但不识神山采药效果如何,又不知丁令归来,能不兴城郭人民之叹否?'22'
图5 1910年秋初抵美国所摄。前排:右二是胡明复、右三是胡适、左三是周仁;后排:左一是陈茂康、左三是赵元任。(胡适纪念馆授权使用)
'1' 笔者中国留美学生未刊书稿,“Educating‘Pillars of State’in the‘Land of the Free’:Chinese Students in the United States,19051931,”Chapter 1。
'2'“Not Question of Race; But of Room,”The Chinese Students’Monthly; VI。1(November 1910),p。102。
'3' 详情请参阅笔者的“Educating‘Pillars of State’in the‘Land of the Free’:Chinese Students in the United States,19051931,”Chapter 2。
'4' The Asian American Encyclopedia(New York:Marshall Cavendish,1995),V。I,“Angel Island immigration station,”3235;Jack Chen; The Chinese of America(New York:Harper&Row,1980),188189。
'5' 顾维钧,《顾维钧回忆录》(中译本)(北京:中华书局,1983),第一分册,页23。Chiang Monlin; Tides from the West(Yale,1947),p。67。
'6' 胡颂平编,《胡适之先生晚年谈话录》,1961年5月16日,页194。
'7' 美国“太平洋航运公司”从1867年开辟了旧金山到上海的航线。1915年,旧金山的华侨集资买下了“太平洋航运公司”的太平洋航线,成立了“中国航运公司”(China Mail Steamship pany)。但是,“中国航运公司”的船只是在美国注册,挂的是美国旗。后因资本不足、经营不善而失败。请参阅Chong Su See; The Foreign Trade of China(New York:Columbia University,1919),页292注释;又The Asian American Encyclopedia(New York:Marshall Cavendish,1995),V。I,“Chinese Americans,”241。
'8' 以下叙述胡适等人所搭乘的“中国号”赴美的情形,除非另有注明,是根据Tszun Z。Zee and LuiNgau Chang,“The Boxer Indemnity Students of 1910,”pp。1719。
'9'《胡适日记全集》,1:203,213。
'10' 胡颂平编,《胡适之先生晚年谈话录》,1961年5月16日,页180。
'11' 胡适致胡绍庭、章希吕、胡暮侨、程士范,无日期,美国旖色佳邮戳日期是1910年9月25日,《胡适全集》,23:23。
'12' Monlin Chiang; Tides from the West:A Chinese Autobiography(New Haven; Conn。:Yale Univ。Press,1947),p。67。
'13' Ken Shen Weigh,“Our Trip to America,”The Chinese Students’Monthly; XX。3(January,1925),p。28。
'14' 胡适,《追想胡明复》,《胡适全集》,3:862863。
'15' 冯爱群编,赵元任,《回忆胡适》,《胡适之先生纪念集》(台北:台湾学生书局,1972),页40。
'16' Y。Y。Tsu(朱有渔),“Weling the Educational Mission of 1911,”Monthly Report of the Chinese Students’Christian Association in North America(October,1911),914(本件藏于耶鲁大学神学院图书馆,RG 13,112)。
'17'“The Student World:Berkeley; California,”The Chinese Students'Christian Journal; VI。2(November,1919),p。114。
'18' Y。Y。Tsu,“Weling the Educational Mission of 1911。”
'19'“Of Interest to Chinese Students:No Money for Private Students Y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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