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大利黑手党的历史-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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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西达乐观地将委员会描述为“调节内部和平的工具”,“使所有黑手党成员经历的恐惧与风险得到降低的一种好的方式”。布西达的这种描述与他对黑手党整体的想象相一致。布西达认为,“我们的事业”是一个高尚的兄弟会而不是一个等级制度。在他的心目中,“君子”们都是兄弟,将他们连接在一起的纽带是互相尊重而不是对老板的言听计从。“我们都觉得自己是一个特殊精英团体中的一员”,他说。布西达一直试图将自己描绘成一位到处周旋的黑社会外交使者,这种怀旧的观点倒是符合他的这一形象。但是布西达对自己形象的刻画就像政党的政治宣传一样既令人迷惑又让人难以置信。事实上,布西达之所以希望委员会以这种方式出现是有其现实的战略原因。我们了解一下他的职业生涯就不难理解这些原因了。
“我们的事业”里基本上只有两种类型的职业:政治职业和商业职业。一个君子可以通过攀爬这个影子政府内部的晋升阶梯而成为一个头目、顾问、老板,并向上继续发展;或者,他也可以在其家族地盘之外发展自己的商业利益,利用黑手党无与伦比的犯罪网络所提供的机会而周游世界。布西达尽管在“我们的事业”内部获得了极大尊重,但却从没有超越士兵以上的等级。他在一生的犯罪生涯中旅行甚广,因此他是黑手党成员中沿第二条职业道路发展的典型代表。20世纪初的西西里裔美国籍君子考拉·金泰尔也和他走的道路相同。
“幸运小子”卢西阿诺是一个有趣的例子,他在人生的不同阶段走过这两条道路。他在1936年因被指控拉皮条而入狱之前,只在自己的地盘上有权力。当时,他是一个有时被称为“权力辛迪加”的头领,所谓的“权力辛迪加”就是向指定区域内的合法及非法商业收取勒索费的黑帮组织。1946年,卢西阿诺被从美国驱逐出境后,并没有回到巴勒莫定居,而这对于一个出生在西西里的黑手党分子来讲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了。他转而来到意大利大陆地区的那不勒斯,从那里开始组织包括毒品在内的各种非法贩运。随后的下半生里,卢西阿诺成为了一名所谓的“企业辛迪加”罪犯,一个从事非法贸易但却无力控制地盘的人。一个低等级的那不勒斯恶棍曾经以戏剧性的方式证明了这一点,他当众给了卢西阿诺几个耳光,而卢西阿诺却没有做出任何报复的举动。
问题是,作为一个“君子”,布西达更像是来自一个企业型的辛迪加而不是一个权力型的辛迪加,更像是一个毒品商人而不是一个敲诈勒索的政客,他一直对削弱各个家族老板的权力、为“君子”个人谋取更多的商业自主权十分感兴趣。随着欧美两地海洛因走私的剧增,像布西达、巴达拉曼迪和“小鸟”格雷科这些野心勃勃的毒品交易人并不希望他们的商业羽翼被权力辛迪加老板们所折断,委员会作为黑手党政府的新机制在“乔香蕉”的支持下得以创立了。但是其创始者的目的不是要对黑手党进行集中控制,而是要全面实施新制定的规则从而赋予黑手党成员个人更多的自由。委员会应该像布西达所设想的那样使黑手党更像一个由自主的“君子”们组成的协会。
令人吃惊的是,委员会在20世纪80年代初期完全向着布西达所希望的相反方向发展了。它最终沦落为科莱奥内家族手中的专政工具。不过在这一历史性的讽刺剧上演之前,另一讽刺剧却已经上演了。“乔香蕉”计划利用西西里黑手党,使其充当美国黑手党海洛因贸易的温顺苦力。即使是对美国黑手党极为支持的布西达也觉得美国黑手党分子在20世纪五六十年代经常看不起西西里岛的同事,将他们视为“穷亲戚”,因为他们的西西里话说得快,鄙夷地称呼他们为“拉链”。但是一旦这些“拉链”们被允许在北美从事毒品贩运,他们就不像所希望的那样顺从了。到20世纪70年代,“拉链”们已经开始经营一度只被强大的博南诺家族掌控的毒品交易。
委员会于1957年成立的时候,所有这一切还都在遥远的未来。等到“乔香蕉”坐上飞机返回纽约的时候,西西里“我们的事业”的内部为实现商业与政治妥协而进行的不断争斗正进入到一个新的动荡阶段。仅仅成立六年之后,委员会就戏剧般地暂时解散了。
第八章 “第一次”黑手党战争及其后果1962…1969
西亚古力大爆炸
沿着西亚古力一条布满橘子林的小道往上爬,就能看到一座纪念碑,它是用来纪念“我们的事业”所犯下的一起最严重的恐怖事件。这座纪念碑并没有特别吸引人之处。一个粉色大理石的高大槭桩顶上有七颗挂在一捆金属丝上的金属星。上面刻着四名宪兵、两名军事工程师和一名警察的姓名。瞥一眼碑上的名单,就会发现刻碑的石匠在刚开始动工时所犯的一个小错误。在第一个名字马里奥·马洛萨中尉的下面,另一名低级宪兵的名字被轻轻凿去的痕迹清晰可见。肯定当时有人指出军人死去之后也要按军衔大小的顺序进行排列,这一点虽然荒谬,但是却也令人感动。
这座纪念碑设在一座小花园里,里面的风景既令人惊奇又让人不安。黑手党的权力在西亚古力的风景地貌里随处可见。就这一点而言,在西西里岛西部恐怕再也找不到第二个像西亚古力这样的地方了。背对大海,人们能看到一排排的柑橘树沿着格里芬山弯曲的山脊线向上生长。转过头向纪念碑基座下方看去,人们就能发现一个个小四方井,将水灌输进狭窄的沟渠里来灌溉柑橘园。柑橘园曾经被黑手党控制着,榨取柑橘园的收入。从这个地方望去,一排排树木绵延生长在西亚古力和克罗齐贝尔德·贾尔迪尼的山坡上,这两个地方是格雷科家族的地盘,格雷科的两个家族在1946…1947年期间在此发生过争斗。维拉巴泰就在山的脚下,镇上有一个古老的黑手党家族,该家族自打黑手党诞生之日起就已经存在。维拉巴泰的西面是布兰卡乔,这是一个新工业区同时也是一个权力根本无法涉足的地方。当地的宪兵驻地就是一幢从当地黑手党手中没收的别墅。这幢别墅戒备森严,军事警察接管别墅的时候仅仅需在门口张贴一块新的牌子。布兰卡乔和维拉巴泰之外是一片宽广的大海,一眼望不到边。巴勒莫远在海岸线的西边,城里的钢筋水泥建筑一直往东延伸,一直绵延至内陆的那些曾经独立的城镇与村庄。当记者问到一个布兰卡乔的黑手党叛变者该如何对付“我们的事业”时,他的回答很简单:在通向两亚古力的两条道路上部署好军队然后开始射击就行了。“那里遍地都是黑手党分子”,他说。
这座西亚古力纪念碑除了向我们展示当地的风景全貌之外,也是黑手党历史转折点的标志。纪念碑上刻着的日期是1963年6月30日。就在那天上午,一名男子打电话给巴勒莫警察总部说,一辆汽车停在了这座纪念碑正矗立着的这块土地上。这款车是阿尔法·罗密欧·朱列塔,一个轮胎已经扁了,车门全都敞开着。很明显这种情形意味着什么:当天上午早些时候,一个汽车炸弹在维拉巴泰爆炸,一名面包师和一名机修工死亡,爆炸的车辆是一部朱列塔汽车。接到报警后,警察和宪兵迅速作出反应,开着车在当时那条崎岖不平的道路上找到了那辆丢弃的汽车。车的后座上,一罐丁烷以及一根拴在上面被烧毁的导火索清晰可见。一看到这辆车,他们就封锁周边地区并找来了军队工程师。两小时之后,两名拆弹专家赶到,剪断导火索,并宣布这辆车可以放心靠近了。但当马里奥·马洛萨中尉检查后备箱时,他却引爆了里面装有的大量炸药。他和其他六人被炸成碎片,方圆几百米的柑橘林被火烤得树皮脱落。
当然,在1963年6月30日之前,巴勒莫的街道上也发生过流血事件。1956…1957年间,两个黑手党家族发生残酷的冲突,当时正值巴勒莫零售市场从一个家族的地盘转移到另一个家族的地盘。但是大部分的旁观者都相对比较冷漠。正如罗马的一家保守派报纸在当时所评论的那样:“归根结底,相互消灭是一个能为巴勒莫公共秩序带来福祉的好方法……这些西西里最后的残余犯罪分子正在主动消灭他们自己。”
西亚古力爆炸案之后,没有人再耸耸肩膀无动于衷地争辩说“他们在自相残杀”或者黑手党只不过是在做垂死挣扎。报纸将其准确地称为自“最后的匪徒”萨尔瓦多·朱利亚诺时代以来最严重的犯罪。警察立即对该事件做出回应,7月2日晚上就将维拉巴泰和西亚古力包围,火箭弹将街道照得通明,逮捕了40人并没收大量武器。这仅仅是“铁血长官”时代以来最大规模围捕嫌疑犯行动的开始。西亚古力悲剧发生后的第三天,据估计有十万群众顶着炎炎烈日跟随着七名遇害者的空棺来到巴勒莫大教堂,内政部长也在其中,要严肃处理黑手党问题的政治压力已变得不可阻挡。
西亚古力汽车爆炸案成为一个前所未有的历史转折点。在此之前,每一代意大利人似乎注定“发现”黑手党的存在,就好像以前从未听说过黑手党似的。塔亚尼在1875年对议会所做的演讲、1893年诺塔巴托洛谋杀案和铁血长官的法西斯“清洗”运动,面对每一次残暴杀戮或者政治危机,我们要重新从头开始理解黑手党这个问题。每次当冷漠、愤世嫉俗的政治活动和犯罪同谋重申自己的主张时,对黑手党的认识便再次瓦解成杂乱的废墟。西亚古力爆炸案之后,意大利开始慢慢痛苦困惑地知道学习如何从历史中如何汲取教训了。
1963年6月30日的暴行也是“我们的事业”的转折点。它终结了著名的“第一次黑手党战争”,这个称呼本身暴露出意大利的历史记忆是如何的短暂。随之而来的镇压使君子们不仅在意大利而且还在世界各地分散开来。然而时至今日,没有人确切知道到底是谁在1963年的那天上午丢弃了那辆朱列塔汽车。直到今天,还没有人因为谋杀这七位国家公务人员而被绳之以法,他们的名字就刻在西亚古力的粉色大理石上。然而,有一个人仍然被强烈地怀疑为凶手,他就是多玛索·布西达。
就像20年代的芝加哥?第一次黑手党战争
1962年末至1963年初,爆炸、汽车追逐和枪战等突然成为巴勒莫经常发生的事件。报纸上说,西西里的首府变成了20世纪20年代的芝加哥,无意中带着一股讽刺的意味。乍看之下,1962年…1963年的战争确实像芝加哥风格一样老套。顺手从英美书店真实犯罪书籍类别里找一本书,就能读到类似的惹人生厌的匪徒故事。换句话说,第一次黑手党战争看起来像是普通的报复性谋杀。但是,黑手党内部的冲突从来都是难以预测的。在“我们的事业”内部,欺骗和政治像枪炮和炸弹一样重要。第一次黑手党战争很可能是最狡诈的战争之一。
关于这一战争的第一个“芝加哥”故事版本据说是这样的。人们根据主要的参战者推断,第一次黑手党战争是“旧派”黑手党与“新派”黑手党之间的争斗,是在受人尊敬的拥有土地的老板们与靠毒品和水泥生意而暴富的年轻鲁莽的暴徒之间展开的一场争斗。一方面,有人指出,西亚古力老板的儿子“小鸟”萨尔瓦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