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委班子-第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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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书长,我不是这意思。”李梅脸都白了,双腿不由得地打战。
“这份材料你带回去吧,如果真有什么真知灼见,可以找你们余主任谈。”说完,普天成就低头写他的材料去了。李梅默站良久,知道自己的错误已不可挽回,伤心地转过身,离开普天成的房间。她原以为,普天成是能够包容她的,他一直在鼓励她们,要打破思想禁忌,敢想敢说,没想却变成这样。
第二天,李梅就被通知离开材料组,回政研室去了。于川庆说:“是不是过分了,她就讲了那么几句?”
“你还想让她讲多少?她是政研室的干部,是材料组的骨干成员,我们的思想都统一不起来,这材料还怎么搞?”
于川庆一看他发火,便不敢再替李梅说话了。他也想不通,李梅在省委政研室不是一天两天了,怎么还能犯如此幼稚的错误?有些错误出在别人身上,是能原谅的,出在这个组,就永远都别指望原谅。这是普天成领导的全省最高级别的材料小组,是笔杆子中的笔杆子。按外面人的说法,是智囊集团的头脑。
过了一会儿,于川庆问:“总还得补进来一个人吧,政府这边实在挑不出了,您看?”
普天成想了想道:“把秦怀舟抽回来,他行。”
于川庆一怔,旋即,脸上绽开了笑容,“对了,我怎么把这个大秀才给忘了。”说完,兴冲冲地去通知秦怀舟了。
李梅一走,组里就剩了张华华一个女的。张华华性格恰好跟李梅相反,她是一个从不把心中想法显在脸上的女人。进政研室的人,没有思想是假话,有了思想而不被思想束缚住,这才是素质,也是必需。张华华自认为做得很到位。李梅想的那些,他们这一组八个人,不会有谁想不到,包括普天成和于川庆。皇帝的新衣对别人可以说成是笑谈,对政研组特别是抽进这组里的人,就不能当笑谈,你不但要看到衣服,还要总结出这些衣服的特点,最好再把它提升到一定高度,推广到天下。理论不是你的,不是你觉得怎样,就应该怎样。而是你要充分领悟到,它应该怎样,然后想办法把别人的思想统一到这条路子上。
笔杆子的作用就在于你要告诉大家,只有这样做才是对的,当需要你不穿衣服时,你就得把衣服扒掉,但你还不能让人看到裸体,你要用别人的衣服把自己包裹起来。这里面有很多抽象的东西,把抽象具体化,也是笔杆子的任务之一。
张华华信心十足,干劲也十足。女人不比男人,男人容易兔死狐悲,女人反其道而行之。普天成炒了李梅鱿鱼,像是给张华华注射了兴奋剂,她走路都脚下生风。看着她的样子,于川庆摇摇头,这女人,怕是要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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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于川庆和普天成都在云海山庄,他们的秘书也就来得格外勤。这一天。普天成忽然发现,那个叫余晴的女孩子,最近好像有点不对头。他们刚来时,余晴有说有笑,有事没事总爱跑过来跟他们搭讪。普天成听说余晴已升了领班,心里高兴,还鼓励她好好干,争取在云海扎下根。但是这两天,他发现余晴愁眉不展,一张小嘴鼓得圆圆的,普天成跟她开玩笑,她也爱理不理的。普天成问于川庆:“谁得罪了这活宝?”于川庆笑说:“你真的不知道?”普天成说:“这什么话,我要是知道还问你?”于川庆似乎想说,话到嘴边又收住了。“没事,小姑娘爱闹性子,常有的事,哪能犯得着你这领导去想这些。”
普天成一看于川庆脸色不对,就道:“有什么事瞒着我吧,这可不是你老于的作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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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啥事,你可能工作太紧张了,要不要安排一下,放松放松?”
“少来那一套,想腐败,你自己去,我可没那闲工夫。”
于川庆嬉皮笑脸道:“我哪敢一个人腐败,再说操心好你的生活,也是我这个副组长的职责。要不,咱去泡个脚?”
“一双臭脚,还值得泡。你最好老实点,我看你跟张华华,老是眉来眼去的,别犯这种错误,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
于川庆马上笑道:“有好草当然得给领导留着,我吃了,那不真成兔子了?对了,你不提我倒忘了,这个张华华,好像对你有点那个,老在我面前试探呢。”
“哎,打住打住,别往革命干部身上抹黑啊。”普天成讪笑道。一提张华华,普天成好像有了条件反射,不过他装得好。这些天,他怕触到张华华那双眼,更怕触到她那压迫人的胸。
真是压迫人啊,普天成摇了摇头,想把张华华驱开。他走到柜子前,想拿给于川庆一样东西,是杨馥嘉托人送来的,他们一人一份。就在这时,门铃响了。普天成过去打开门,门外站的不是别人,正是张华华,不过她不是一个人来的,后面还跟着秦怀舟。
普天成的目光跳了几跳,落在秦怀舟身上时,那团暗暗升起的火灭了。张华华眼里也闪烁着一种东西,一看于川庆也在,忙变得收敛,说话的声音也故意拔高了许多,“两位领导都在啊,我跟怀舟遇到了一个问题,想跟两位领导请教请教。”
“说曹操曹操就到,请进吧。”普天成镇定住自己,用上级跟下级的那种语气说。
“真的呀,我说耳朵怎么这么烧,是说我呢还是说怀舟?”张华华目光挑衅地望住了普天成。
“问你们领导。”普天成借故倒水,避开了张华华的目光。
于川庆看在眼里,暗自笑了,张华华那点心思他当然知道,只可惜,她选错了对象。女人有时候很傻,不过傻女人也有傻女人的可爱。好在张华华不酸,是那种拿得起放得下的女人,跟这样的女人做同事,也不失为一种快乐,不像李梅,古板得让人没有胃口。他说:“当然是说你,怀舟有什么可说的。”“两位领导是在批评我吧,那我可要细细听听,到底批评我什么呢?”于川庆一开玩笑,张华华就越发大方起来。她坦然地在于川庆边上落座,目光却瞅着普天成。普天成本想说句玩笑话,目光不争气地又落在了不该落的地方。于川庆往里挪了挪,他的这个动作惹笑了普天成。
“领导夸你能干,还说……”于川庆被普天成那么一笑,脑子断了线,忽然就编不出词了。想想也是,自己紧张什么呢?
“还说什么?”张华华抬起下巴,扑闪着一双眼睛问。
“还说……你这么漂亮,干这行糟蹋了,演个电视剧什么的,保准能火。”
“真的啊,那领导快给我批个条,我找导演去,最好把我介绍给张艺谋。”一句话说得普天成和于川庆都笑了。秦怀舟是想笑不敢笑,只好把嘴鼓着。
玩笑开得差不多了,普天成问:“说吧,遇到什么问题了?”
张华华也正经起来,“是有关再就业方面的,我和怀舟的想法,能不能把这个当做下一步的重点,跟领导干部的考核挂起勾来,毕竟现在从上到下,这一块儿喊得响。”
“当然可以,不但要挂勾,还要签定目标责任书,要把指标落实到班子每个人头上,要跟招商引资一样,作为硬任务,只有这样,这项工作才能抓出实效来。”
“还有再就业培训这一块儿,政府投入是不是小了点,我们考虑,将现有的投入再调高一个百分点。”
“这个怕是有点难,”普天成忽然叹出了气,“政府财力毕竟有限,不过建议倒是不错。这样吧,明天我跟财政部门碰个头,听听他们的意见。”
“谢谢秘书长。”张华华妩媚地笑了一下,垂下了头。
又扯了一会儿,于川庆说:“怀舟,陪我去泡脚,我这脚痒得难受。”
秦怀舟赶忙站起,“秘书长也一起走吧,听说这里的中药泡脚很有效果。”普天成摆摆手道:“我就不去了,你把于秘书长侍候好。”说着,又瞅了一眼张华华。
张华华猛地从沙发上弹起,“那我呢?”于川庆笑笑,“今天请客的机会给怀舟,明天再安排别的项目,到时少不了让你服务。你老老实实陪着领导,虚心学点东西。”
张华华脸兀自一红,抿嘴不说话了,目光,却偷偷搁在了普天成脸上。普天成本来心里还坦荡,让她这一望,竟给望出一些东西来。
第二天中午,别人吃过饭都休息了,普天成睡不着,一个人来到山庄的后园。雾气笼罩着整个山庄,看上去天地连在了一起。海州的天气,如果阴起来,那是没完没了的,普天成的心也像是被这厚厚的雾霾罩住了,怎么也轻松不起来。材料小组进驻云海山庄已有些时日了,但工作进展很不理想。春节期间,他想起今年的工作,激情勃勃,感觉有无数想法要喷涌而出,内心的那股冲动也是近年来很少有的。真到了要把它写到纸上的时候,却发现,很多想法仅仅是想法,要想落实到行动上,的确难。这两天他在反复思考李梅那天说的话,他觉得李梅在拿着一根钢针,往他心上捅。不可否认,这大半辈子,他都在务虚,在打印纸上熬费人生。他人生的很多理想,都绘在了纸上,绘在宋瀚林他们一份接一份的讲话稿中。这些讲话稿便成了全省上上下下的工作重心,要人们不断学习,不断领会。但是到底能领会出什么呢,他自己也很糊涂。这就像是一座迷宫,一个人进去了,不可怕,可怕的是,有无数人无怨无悔挤着往里冲,冲进去都还不说这是迷宫,而是他们神往的地方。
神往的地方。普天成忽然又想起卢小卉来。春节前的一天,卢小卉突然打来电话,兴冲冲地告诉他,她弟弟的公务员考上了,分在他们老家的乡政府。她在电话里对普天(文*冇*人-冇…书-屋-W-Γ-S-H-U)成千恩万谢,说没有普叔叔帮忙,她弟弟这辈子都甭想吃上公家饭。
又是一个殉道者。
普天成越来越不明白,到底是什么,让“仕途”两个字,变成一代又一代人的精神梦想。难道仅仅是每月那份固定的薪水?不,绝不可能。权力,他再次想到这个不愿意想到的词。这个时代,人们追逐权力的欲望,已经到了疯狂的程度,权力已像精神鸦片,麻醉住了一代又一代人。
天降起了蒙蒙细雨,雨丝打在脸上,带来略微的清新,也带来一轮新的疼痛。普天成知道,他这辈子是走不出这个迷宫了,不但走不出,他还要继续激情饱满地去为这些文字而献身。
没有退路,当你踏进这个门时,就再也没了退路。他只是可惜,少年时代还有青年时代的那个普天成,离他是越来越远,父亲期望的那个普天成,照样没有出现。
他早已找不到自己,或者,他把自己过早地丢失在了路上。
雨越来越细密,后园里充满了寒意,普天成转身往回走。快到二号楼的时候,突然发现一个影子,鬼头鬼脑钻进了不远处的职工宿舍。
曹小安!
普天成问于川庆:“你到底瞒了什么?”
于川庆一头雾水,他睡得正舒服,难得有这样的雨天,正好可以偷个懒,把积攒的瞌睡打发一下。想想,这些日子,他是忙里忙外,材料小组的工作他要参加,政府那边一大堆事,他也要处理。他不像普天成,人家是屁股一拍就出来了,那边的事自然有人处理,他不行,走到哪儿,秘书长三个字,他还背在身上。路波省长现在也越来越像瀚林书记,离不开他了。昨天晚上路波省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