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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部分

在人间-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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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高了,因为她是看这种书的妇女。不象瓷人儿的裁缝妻子。
  我把书拿到她那里去,忧愁地交给她,她很有把握地说:“这你喜欢吧。你听说过普希
金吗?”
  我曾在一本杂志上读过关于这位诗人的事,但我很想听她亲口给我讲,于是就说没有听
到过。
  她把普希金的生平和死,简短地讲了之后,就跟春天一般微笑着,问我:“你知道了
吧?爱女人有多么危险。”
  照我所看过的一切书看来,我知道这事情确是危险,可是又很有趣。我就说:“虽然危
险,可是大家都在爱呀。而且女子也常常因此烦恼……”她象看一切东西那样,透过睫毛向
我瞥了一眼,严肃地说:“啊哟,你明白这个?那么我希望你不要忘了这句话。”
  接着,她问我喜欢哪些诗。
  我挥动着两手,背了几首给她听。她沉默地,很认真地听着。一会儿,她站起来,在屋


子里走来走去;沉思地说:“可爱的小东西,你该去上学呀。我给你想想办法……你的主人
跟你是亲戚吗?”
  我回答了是的,她惊叹了一声:
  “噢。”好象在责难我一样。
  她又借给我一本《贝朗瑞歌曲集》
  ,这本书很精致,带
  有版画,裁口喷金,红皮封面。这些歌,以刺心的痛苦和疯狂的欢乐的奇特结合,完全
把我弄疯了。
  当我念到《年老的流浪汉》
  的苦痛的话时,不由觉得心
  里发凉:
  人类呀,为什么不把我踩死,
  象一个伤害生物的害虫?
  呀,你们应该教会我
  如何为大家的幸福劳动。
  如果能把逆风躲避,
  害虫也许会变成蚂蚁;
  我也许会爱你们象自己的兄弟。
  我这年老的流浪汉,可是我到死恨你们好象仇敌。
  可是接下去念到《哭泣的丈夫》,我笑得连眼泪都掉下来了。我记得特别清楚的,是贝
朗瑞的话:学会过欢乐的生活对普通人也算不得什么。
  ……
  贝朗瑞激起了我的不可抑制的快活,调皮的愿望,想对一切人说粗暴的讽刺话,在短短
期间内,我在这方面已经有了很大的长进。他的诗句我也都记得烂熟,在勤务兵他们的厨房
里逗留时,也满心得意地念给他们听。
  但这不久我就不得不停止了,因为
  十七岁的大姑娘,
  顶顶帽子都合样。
  这两句诗引起了一场关于姑娘们的令人作呕的谈话,这种侮辱使我发狂,我拿煎锅打了
叶尔莫欣的脑袋。西多罗夫和别的勤务兵把我从他那呆笨的手中夺了下来,但自从这次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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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我就不敢再往军官们的厨房里去了。
  他们不许我到街头去闲走,其实也没有工夫闲走,活儿越来越多。现在除了一身兼女
仆、男仆及“跑街”这些日常工作之外,还得用钉子把细布钉在宽木板上,在这上边贴设计
图;抄写主人的建筑工程计算书,以及复核包工头的细帐,因为主人一天到晚跟机器一样工
作着。
  那个时候市场上的公有建筑物,改成了商人私有。所有的商店都忙着改建。我的主人接
受了许多修理旧店房、建筑新店房的包工;还制作许多“改筑圆承尘,在屋顶上开天窗”等
等的设计图。我拿了这些设计图和装着二十五卢布钞票的信封送到老建筑师那里去。建筑师
收了钱,就写上,“设计照原图无误,工程监督由我承担。某某。”可是不消说他没有见过
原图,而且工程监督也不会承担的,因为他正害着病,从来不出门。
  此外,我还往市场管理人和别的认为必要的一些什么人那儿去送贿赂,从他们那儿拿到
主人所谓的“从事一切不法勾当的许可证”。由于这一切,我得到了在晚上当主人们出去做
客的时候,在门廊上等他们回来的权利。这也不是常有的事,但他们有时要过了半夜才回
来。于是我就好几小时地坐在门口的台阶上或对面木头堆上,张望我那位夫人家的窗子,贪
心地听着热闹的谈话和音乐。
  窗子是开着的,从帘帷和掩映着花卉的隙缝里所见到的,是军官们英俊的身影在屋子里
走来走去,是矮胖的少校蹒跚地走着的模样,是打扮得出奇的简单然而漂亮的夫人轻盈的走
动。
  我在心里默默地称她做——玛尔戈王后。
  我遥望着窗子,心里想:“法国小说中所描写的快乐生活,大概就是这个样子的。”但
见了围在玛尔戈王后身边的那班男子,我虽然还是个小孩子,总不禁感到嫉妒。我心里有些
难过,因为那些男人象黄蜂绕花一般包围着她。
  在她的客人中来得最少的是一个高身材的阴沉的军官,脑门上有道刀砍过的伤疤、眼睛
深深陷进去。他每次总带着小提琴来,拉得很好。因为拉得太好了,过路人都在窗下停住,
木头堆上也聚满了这条街上的人,我的主人们要是在家里的时候,也总打开窗子,一边听着
一边赞赏着那音乐家。他们是除了教堂里的候补祭长以外,谁都不肯赞许的。我知道他们对
鱼油煎的点心,到底比对音乐更喜欢一点。
  有时候这位军官发着微带低哑的嗓音唱歌、吟诗。那时,他总是把手掌按在额上,奇异
地喘着气。有一天,我正在窗下和女孩子玩,玛尔戈王后要他唱,他推辞了好一会,后来字
字清楚地说:只有歌儿要美,而美却不要歌我很爱这句诗,而且不知什么缘故,我同情起这


位军官来了。
  有时候,我的那位夫人一个人在屋子里弹钢琴,我见了心里很愉快。我陶然地沉醉在乐
声中,窗外的一切都不放在眼中了。窗子里边娉婷的姿影,她的昂然的侧脸,她的鸟儿一般
在键盘上飞舞的白手,笼罩在洋灯的昏黄的光霭中。
  我望着她,听着哀怨的乐声,淘醉在五光十色的幻梦中。
  我要到一个地方去找来宝物,全部送给她,使她变成一个富人。如果我是斯科别列夫,
一定跟土耳其再开一次战,收了赔款,在城中最好的地方奥特科斯造一所房子送给她,叫她
离开这条街,离开这所房子,这里大家都说她的坏话,造肮脏的谣言。
  邻居们,我们这院子里的一班下人们,尤其是我的主人们,对于这位玛尔戈王后也跟对
裁缝妻子一般,胡乱诌着恶毒的谣言,不过说她的时候,更小心,更低声,先向四周望一望
罢了。
  人们怕她,也许因为她是一个有名人物的寡妇,她房间里挂着的奖状都是戈东诺夫、阿
列克谢、彼得大帝等从前的俄国皇帝赐给她丈夫的先祖的,这是那个老念一本福音书的识字
的兵士秋菲亚耶夫对我说的。或许人家害怕她会用柄上嵌着淡紫色宝石的鞭子打人,据说,
有一个大官被这鞭子痛打过。
  但喁喁私语并不比大声狂谈更好受些。我那个夫人是生活在四周敌视的空气中,可是我
不明白这敌视的原因,我感到苦恼。维克托说:有一天晚上半夜回家时,望了望玛尔戈王后
寝室的窗子,看见她穿着内衣坐在长沙发上,少校跪在她身边,替她剪足指甲,并用海绵去
擦干净。
  老婆子咒骂着,呸的吐了一口唾沫。年轻的主妇赧着脸尖声地叫:“啊哟,维克托,也
亏你厚脸皮说得出来。可是那些人的行为也真呕人。”
  主人没作声,只是微笑。我很感谢他的沉默,可是依然担心地等待着他会同情地加入这
场叫骂中去。女人们尖着嗓子叫着,不厌其详地向维克托问那夫人怎样坐着,少校怎样跪
着。维克托呢,又添油加醋地加上许多新的细节。
  “他红着脸,舌头拖得长长的……”
  少校给夫人剪指甲,我可看不出有什么可责难的地方;但是说他拖着舌头,那是不能相
信的。我觉得这一定是故意胡诌的谣言,于是我对维克托说:“既然这不好,那您为什么要
往窗子里张望呀?您又不是小孩子……”不消说,我挨了一顿恶骂,但是对这种咒骂我倒全
不在乎。我只想做一件事——想立刻跑到楼下去,跟少校一般跪在夫人面前,请求她:“您
赶快离开这所房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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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我已经懂得了另样的生活,另样的人们和另样的感情和思想,因此这房子和房子里
的全体住客越来越激起我的反感。这房子里张着肮脏的谣言网,里边没有一个人不被人怀着
恶意谈论过。比方那个团部里的牧师,病歪歪的,瞧着也可怜,可是人家却说他是酒鬼、色
迷。又据我的主人们说,那些军官跟他们的太太都犯了奸淫的罪恶。那些兵士,一开口老是
那么一套谈论女人的话,这都叫人讨厌。其中最叫我忍受不了的是我的主人们,我看透了他
们最喜欢进行人身攻击的真面目。找人家的坏处是不用花钱的唯一的娱乐,我的主人们只是
因为要找这种娱乐,才把周围的人拉上闲言冷语的刑台。他们只当自己是在虔诚、勤苦、枯
寂地过活,因而要向一切人复仇。
  当他们污言秽语说着玛尔戈王后的时候,我就感到一种不象小孩子的感情的激动,胸中
充满了对这种说背后话的人的憎恶,我想大声呵叱他们,恣意侮辱他们。有时候却产生一种
怜悯自己和怜恤一切人的感情,这种默默的怜恤,比憎恶更加痛苦。
  关于王后,我比他们知道得更多,我很担心,他们会知道我所知道的。
  每逢节日,主人们上教堂去做礼拜的时候,我一早便跑到她那儿去。她把我叫到自己的
寝室里,我坐在用金色缎子包着的小小的圈椅上,女孩儿趴在我膝头上,我对这女孩的妈妈
谈着看过的书。她躺在一张很大的床上,脸枕在两只合起来的小手掌上;她的身体盖在和整
个寝室中其他一切东西一样的金黄|色的被子底下,编成辫子的黑头发越过浅黑色的肩头挂在
她胸前;有时候,从床上一直拖到地板上。
  她听着我的话,温和的眼光注视着我的脸,似笑非笑地说:“啊,是吗?”
  连她的令人好感的微笑,在我的眼里也只是王后的宽大的微笑罢了。她用柔切的低沉的
声音说话,我觉得她的话好象总是这个意思:“我自己知道,我比所有的人都美,都纯洁
呀,所以我是不需要他们之中任何人的。”
  有时我跑去,她正坐在镜子前一把低低的圈椅上梳头发,发尖披在膝头和椅子的靠背
上,在椅子背后差不多碰到地板。
  她的头发和外祖母的一样,又长又密。在镜子中望见了她的微黑的、茁实的Ru房。她当
我面穿换内衣和袜子,但是她的纯洁的裸体没有引起我羞耻的感觉,我只是为她感到骄傲和
喜悦。她身子总是散发着一股芳香,这种香味正是一种避免人家恶念的防卫物。
  我健康,强壮,而且我很知道男女之间的秘密,但是因为人家在我面前讲这种秘密时总
带着一种冷酷无情,幸灾乐祸的神情,而且把它说得龌龊不堪,因此使我不能想象这个女人
能让男人抱在怀里,很难想象有人能成为她肉体的占有者,敢大胆放肆地不知羞耻地去触碰
她的身体。我相信玛尔戈王后不会理解象厨房间和什物间里的那种爱情。她知道的一定是另


外一种完全不同的高尚的喜悦,一种完全不同的爱情。
  可是有一天暮色苍茫的时候,我跑进她的客室去,听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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