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适传-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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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马克思主义影响以后的鲁迅对胡适小说考证的一个实际评价。他并不因人废言啊。
第六部分:整理国故与考证小说与鲁迅的交往(2)
①鲁迅于1920年8月起,应聘为北京大学国文系兼任讲师,讲授“中国小说史”
;同月,在北京高等师范学校,后又在北京女子师范大学(1923年10月)任讲师,授“中国小说史”。其讲义《中国小说史略》上卷,于1923年12月由新潮社出版;下卷于1924年6月仍由新潮社出版。② 鲁迅《中国小说的历史的变迁》,见《鲁迅全集》,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1年版,第9卷,第325页。《中国小说史略》“第15篇元明传来之讲史”,也引述过胡适的这一论断,见上书第147页。
③参看上书第9卷,第234~236页、336~338页。
④参看胡适1929年9月4日致周作人信,载《胡适来往书信选》,北京中华书局1979年5月1版,上册,第541~543页。
⑤《白话文学史自序》,载《白话文学史》卷首,上海新月书店1928年6月出版。又收入《胡适文存三集》,上海亚东图书馆1930年9月初版;引文见亚东3版,卷八,第989页。
⑥据《鲁迅日记》所载,自1921年1月至1924年9月(缺1922年日记,仅有部分节抄的断片),鲁迅与胡适的交往中,计:
胡适致鲁迅信12封(1921年1月3日至1924年9月2日)。
鲁迅致胡适信14封(1921年1月3日至1924年8月13日;其中二封见于《胡适的日记》和《鲁迅书信集》)。
胡适送鲁迅的书刊:《读书杂志》、《西游记考证》、《五十年来之世界哲学》、《五十年来中国之文学》。
鲁迅送胡适的书:《中国小说史略》、《呐喊》。
⑦鲁迅致胡适的这两封信,见《胡适的日记》,北京中华书局1985年1月1版,下册,第427~428页;又见《鲁迅全集》第11卷,第410~414页。
⑧参看《胡适文存二集》,上海亚东图书馆1929年3月6版,卷四,第84~89页。
⑨同注⑦。
⑩参看鲁迅1924年2月9日致胡适信,《鲁迅全集》第11卷,第423页;及鲁迅1924年2月9日、11日、16日,4月12日日记,同上书第14卷,第487、493页。
见许寿裳著《亡友鲁迅印象记》“十五 杂谈著作”,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53年6月版,1977年重排本,第52页。
参看鲁迅1934年5月24日、29日、31日致杨霁云信,载《鲁迅全集》第12卷;及同年5月31日致增田涉信,载上书第13卷。
第六部分:整理国故与考证小说“考据癖”的乐趣(1)
小说考证伊始,胡适便夫子自道,说自己有点“考据癖”,爱做一点半新不旧的考据文章。故人们也戏称胡氏为“考据癖”。
考据之学,盛行于清代乾嘉年间。主要包括文字、音韵、训诂、校勘及古书资料的搜集和整理。它注重事实的考核,例证的归纳,根据可信的材料作出结论,讲究实事求是,无证不信,故又称考证学。胡适曾经总结清代学者的这种治学方法,从中归纳出“大胆的假设,小心的求证”十个字。①又把这种方法用之于小说研究,既吸取了清儒治学的经验,又是胡适自己的一种创造,使中国传统小说的研究开了一个新局面。
考证文章多半难免枯燥;做考证文章,自然更加枯燥乏味。然而,在书山学海里跋涉,自有一番读书人的苦趣;每有所得,更别有无穷乐趣。二三十年代的胡适,考证小说确也有点癖,熬了许多夜,吃了许多苦,也从中获得许多乐趣。
胡适曾有“吴谜”之称,对于安徽的文人,特别崇仰做《儒林外史》的吴敬梓。
为了表彰乡梓的这位白话文学先驱,胡适在1920年4月间作了一篇《吴敬梓传》,开头便说:
我们安徽的第一个大文豪,不是方苞,不是刘大,也不是姚鼐,是全椒县的吴敬梓。②
由于当时掌握的材料太少,只好拿《儒林外史》来充篇幅,吴敬梓的生平行状反而语焉不详。胡适心里觉得很遗憾,便注意访求吴敬梓的《文木山房集》等遗著。直到第二年,北京的带经堂书铺方才替他找到了《文木山房集》。“吴谜”十分高兴,便又用这集子做底本,参考别的材料,为吴敬梓做了一个年谱。前记中说:
古来的中国小说大家,如《水浒传》、《金瓶梅》、《红楼梦》的作者,都不能有传记:这是中国文学史上一件最不幸的事。现在吴敬梓的文集居然被我找着,居然使我能给他做一篇一万七八千字的详传,我觉得这是我生平很高兴的一件事了。③
这篇年谱是1921年冬天做的。一万七八千字,前后三天便写成了;而且其中两天有课,一天有会。如此迅速,“吴谜”也颇能满意了。但中间却也有一点小艰难。胡适从《全椒县志》里,先查到了吴敬梓的曾祖吴国对,依次寻出国对弟兄四个进士,又查得敬梓的高祖吴沛,父亲吴霖起;只有敬梓的祖父,却怎么也考查不出来。这样,吴家的“世系”便缺了重要的一环,做不完全。胡适心里迷着放不下,便与他的朋友高一涵谈起,得到了一点线索;于是,他又去查《耆献类征》,在卷一百十五有陈廷敬所作的《吴国对墓志》,从中果然查得国对的三个儿子,长子吴旦,便正是霖起的父亲,敬梓的祖父。“吴谜”觉得这是“今年最得意的一件事”!便连夜增写吴氏“家世”一部分,修改完成了《吴敬梓年谱》。④
胡适考证《红楼梦》,也到了有点“迷”的程度。1921年5月间,他从单不庵处借得《雪桥诗话》及《续集》,8月里又买得《八旗诗钞》和《八旗文经》,考出了曹雪芹家世生平的几件重要事情,胡适自然很高兴。特别是其中所载曹雪芹与好友敦诚、敦敏的赠答诗,实在是考证雪芹生平的重要材料。11月,他便写成了《红楼梦考证》的改定稿。但是,胡适还是觉得不满意。虽然《雪桥诗话》的作者杨钟羲先生说,他的记载是根据敦诚的《四松堂集》,但毕竟是后人撰述,属于“转手的证据”。只有找到《四松堂集》,才算是同时代人最可靠的直接证据。
于是,胡适拜托北京、上海两处的书店和友人,千方百计地搜寻《四松堂集》。
寻了许久,竟毫无《四松堂集》的影子。到1922年,胡适差不多已经绝望了。有一天,忽然有个书店的伙计送一部书来,说“《四松堂集》找着了!”胡适喜出望外,打开来一看,却原来是一部《四松草堂集》!不几天,又有人来对胡适说,在一家书店里看到一部《四松堂集》。胡适说,“恐怕又是四松草堂罢?”那人回去一看,果然又弄错了。
4月19日,胡适去北大上课。松筠阁书铺的伙计送了一部书到他家门房里,竟是一部货真价实的《四松堂集》,而且是一部难得的写本!胡适怀着欣喜之情,记下了他初见此书的情景:
我从大学回家,看见门房里桌子上摆着一部退了色的蓝布套的书,一张斑剥的旧书笺上题着“四松堂集”四个字!我自己几乎不信我的眼力了,连忙拿来打开一看,原来真是一部《四松堂集》的写本!这部写本确是天地间惟一的孤本。因为这是当日付刻的底本,上有付刻时的校改,删削的记号。最重要的是这本子里有许多不曾收入刻本的诗文。凡是已刻的,题上都印着一个“刻”字的戳子。刻本未收的,题上都帖着一块小红笺。题下注的甲子,都被编书的人用白纸块帖去,也都是不曾刻的。——我这时候的高兴,比我前年寻着吴敬梓的《文木山房集》时的高兴,还要加好几倍了!⑤这部《四松堂集》,不仅包括有《雪桥诗话》里所采用的全部诗文资料,另有两首未刻的诗,是考证曹雪芹生平的重要史料。胡适得此宝书,以为是“近来最得意的事”。他怕书店敲竹杠,便立即翻读,并抄记下了其中有用的许多材料。过了两天,蔡元培先生又给他送来一部《四松堂集》的刻本,是托人向徐世昌的“晚晴诗社”借来的。胡适把两本一对照,果然写本上没有“刻”字的,刻本里都没有,由此证明写本的确格外可贵。⑥而胡适搜求《四松堂集》,寻了一年多,忽于三日之内,两个本子一齐到手,真可套得上小说家说的“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于是他专门写了一篇文章,⑦向大家报告得到《四松堂集》的收获和喜悦。
第六部分:整理国故与考证小说“考据癖”的乐趣(2)
此外,胡适在考证过程中,常常有意外的发现,意外的乐趣。如偶读《三遂平妖传》,看到卷首有“灯花婆婆”的致语,因此证明周亮工所说那有罗氏致语“灯花婆婆”的《水浒传》,乃是《平妖传》之误,打破了三百年来的疑团,当然足称“快事”。⑧又考蒲松龄的生年,从蒲本人为元配夫人刘氏所作的《行实》等材料,证明蒲松龄只活了76岁;若依误传的86岁说,则松龄11岁定婚之时,他的妻子刘氏还没有出世哩,岂不是大笑话吗?⑨语云: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胡适读书做学问,堪称勤奋,刻苦而不以为苦,而且常能从书山学海的跋涉中获得乐趣。这对一个忠诚的学人来说,乃是一种至高无上的慰藉。他二三十年代,致力于整理国故,考证小说,尽管也有错失,后人看去也难免有浅薄之嫌。但他的成绩却是没有人能够否认的;而在学问方法方面,也能给青年人提供某些借鉴。他的勤奋治学,孜孜不倦,以学问为乐趣的精神,堪为学人楷范。
① 见《清代学者的治学方法》,《胡适文存》,上海亚东图书馆1926年8月9版,卷二,第241~242页。
② 《吴敬梓传》,《胡适文存》,卷四,第225页。
③ 见《胡适文存二集》,上海亚东图书馆1929年3月6版,卷四,第1~2页。
④ 参看《胡适的日记》,北京中华书局1985年1月1版,下册,第507、511~512页。
⑤ 《跋红楼梦考证》(一),见《胡适文存二集》,卷四,第171页。
⑥ 参看《胡适的日记》,下册,第320~323及325页。
⑦ 即《跋红楼梦考证》(一),原载《努力》周报第1期,1922年5月7日出版;后收入《胡适文存二集》卷四。
⑧ 参看《胡适的日记》,下册,第267页。
⑨ 参看《辨伪举例——蒲松龄的生年考》,张元的《柳泉蒲先生墓表》及胡适的跋,均见《胡适论学近著》第1集,上海商务印书馆1937年4月3版,卷三,第323~332、393~402页。
第七部分:在歧路上 1919…1926“问题与主义”之争(1)
新文化运动中,中国的新知识分子如饥似渴地向西方寻求真理,搬取新的思想武器。各种新思想像潮水般涌进中国。俄国十月革命以后,马克思主义也在先进的知识分子中间开始传播。“五四”、“六三”以后,工人罢工,商界罢市,斗争日趋深入,马克思主义开始与工人运动相结合。而以《新青年》团体为中心形成的新文化统一战线,也开始发生分化。1919年7月,胡适发表《多研究些问题,少谈些“主义”》一文,引起关于“问题与主义”的论争,①这便是统一战线开始分化的一个标志,也是胡适“和马克思主义者冲突的第一个回合”。②
胡适本来是一个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