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云归何处寻-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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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情若不深当早断 3
水面上忽现一张失望的小脸,那眼里哀凄的眼神,欲语还休的神情,让他的眉头隆起了高高的小山。撒气似的,他一下把手打在瓷盆里,平静水面被破开,溅开的水花打在他的脸上,滴滴答答往下落。鱼儿受惊,围着瓷盆游动起来,水面再难恢复平静。
似是闪电劈过他的脑海,那张消瘦苍白的小脸上,那眼睛里不是哀戚,是绝望!不好!冷祈瑞抹了下脸,急匆匆又往麟王府奔去……
傅云锦失落地回到梨落苑,把自己关在了房内,她坐在床上,低着头,就那么安安静静得坐着。
过了好久好久,妙彤给她送晚饭来时,就看到她那样呆呆坐着,木头一般。
“又是这幅样子,不死不活的。”她嘀咕了声,放下餐盘就出去了。梨落苑的死气沉沉让她快憋疯了,她回头狠狠瞪了一眼那扇关起的门,“蹬蹬”往外走。今晚跟珍珠去挤挤睡,晚上还能有人陪着说说话,诉诉苦水。
梨落苑的夜,安静的吓人,静得能听见老鼠“窸窸窣窣”的活动声,光秃秃的树枝映射在窗户上,像张开爪子的夜叉。想到这里,妙彤缩了缩脖子,加快了脚步,生怕晚到一点时间,下人房就关门了。
傅云锦听着外面没有一点脚步声了,才站起来,从衣柜里拿出几件旧衣服。拿起篮子里的剪刀,把衣服撕成一条条布,她的神情很凝重,她的动作很机械,一下又一下,一段又一段。然后再一块块打成结连起来,成了一根长长的布条。
然后她找出了个火盆加了点枯枝木柴,点燃起来。开始热起来的天,现在再加上个火盆,让傅云锦冒出了汗水,湿透了衣服,滴滴落在地面上。她吐了口气,拿起那长长的布条,把一端缠在了床柱上,另一端缠在了自己的腰上。
慢慢地,一圈儿接一圈儿,越收越紧,肚子里传来了疼痛感,她急促的呼吸着。她能感受到肚子里的孩子在挣扎着哀求,求她不要这么狠心,求她不要放弃……
尖锐的疼痛感袭来,似乎是诀别,身下,有暖流涌出,红得刺目,在她的衣裤上晕染开来;眼角,有液体缓缓淌下,不知是汗水还是……
她跌坐在地上,似是遭受无间地狱烈火灼烧一般,从心头燃烧起的火焰,把她烧得体无完肤。她杀了自己的孩子!那还没有成形的孩子!她无声的呜咽着,忍住锥心的疼痛,换下那身血衣,投入火盆。
扬起的火星灰烬刺痛着她的眼,她只觉着自己也像是置身在火盆中,同她的孩子一起化成灰烬。又是刺骨的冷袭来,像是置身在冰窟,地狱审判官在看着她,惩罚她这个狠心的娘。
当最后一丝力气抽去,傅云锦倒在地上,最后一眼是那熄灭的火盆里升腾起的缕缕黑烟,扩散开来,似是幻化成鬼差的锁链,锁住她的咽喉……
冷祈瑞推开门,入目的景象让他心惊不已,只觉心脏突然停止了跳动,那倒在地上的人儿,她,还活着吗?空气里除了未散的烟味,细闻之下,还有淡淡的血腥味儿。
第六十一章 情若已在爱由生 1
火盆里,未被完全烧尽的衣服上,还有那触目的血红。她的身下,依然有鲜血在渗出,床柱上那根未来得及解开的布条……他明白了过来,她请求他帮忙,原来是为了要堕胎!
屏气伸出手指放到她的鼻端下,那微微的呼吸表明她还活着。冷祈瑞只觉那停止的心跳又活了过来,这个傻女人,她怎么这么倔强,这么心狠!
她的情况很不好,气息越来越弱。不带一刻迟疑,冷祈瑞扯了床单包住她,抱了她就跃上屋檐,在漆黑夜下飞奔而去……
“她的情况怎么样?”青楼医馆,一位身段妖娆的女子从铜盆里抽出自己的纤纤玉手,拉下架子上的白手巾慢条斯理细细擦拭,一盆清水已是变了颜色,淡淡的红,像是化开的朱砂。
看着根根玉指又恢复葱段一般的白净,丹蔻指甲似鹤顶红冠,女子才满意地点点头,正反欣赏,故意折磨那问话的男子似的,就是不答话。
“红菱,别考验我的耐性。”男子沉不住气了,一把抓住女子的皓腕,字字从牙关咬出。
女子长眉一蹙尔后笑开来,像是舒展开的柳叶,煞是好看。凤眼微微上挑着,红唇皓齿像是红玉石榴一般,纤指挑逗似的从男子的下巴滑至他核桃似的喉结,吐气如兰:
“怎么,急了?你的小情人?”
好一个妖媚女人,可惜,他,冷祈瑞,跟她已经太熟,松开她的手腕,淡淡道:“我的一个朋友,她的身份你不便知道。你只告诉我,她怎么样了?”
女子一手抚上那被握过的手腕,那里,还留着他的温度,心里有丝淡淡的失落。他的朋友,一个清秀可人的美人朋友。看他的紧张程度,恐怕,不只是单单的一个“普通朋友”。不再逗弄他,她开口道:
“这个胎儿应该还小,若是有专门的堕胎药,不至于这么危险。只是她堕胎不当,失了过多的血,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好好调养吧。这种事,急不得的。”
她说得风淡云轻,这种事,她见得已经太多。风尘女子,多有身不由己,不小心跟恩客或是情郎有了骨血,为了生存,便是留不得。
她是阮红菱,是这琅悦阁的当家,亦是京都里所有风尘女子的大夫。由于世俗偏见的隔阂,青楼姑娘得病,传统大夫多半是不接这种生意的。而她,亦是从那苦海中渡过的人,那种被人歧视的伤痛,她又如何不懂?
冷祈瑞这才放下心,坐到圆桌边,一口喝干冷掉的茶才道:“谢谢你。”他衣袖的里手依旧在微微颤抖,若是他今晚没赶去,或是再晚到一点,会发生什么事情,他真不敢想象。
阮红菱走过来在他身旁坐下,小手隔着衣袖按在他的手上,凑上他的耳朵边,接着道:“你的神情告诉我,她不只是一个‘普通朋友’。这个被放弃的孩子是你的?看她的样子,她好像是个人有夫之妇。”她对着他媚笑,似在嘲笑他那蹩脚的谎言。
冷祈瑞抽出自己的手,对上她的眼,严肃道:“红菱,这个时候,别好奇太多。我不想告诉你,一是为她,二是为你。她是良家女子,私自堕胎又出现在青楼,传出去,对她伤害太大。她的身份背景不简单,不告诉你,也算是保护你。”
第六十二章 情若已在爱由生 2
阮红菱讪讪收回手,那句“良家女子”让她心伤,若非万不得已,她又何尝愿意当一个风尘中人?他对那个女人事情这么谨慎,心里微酸,她收起嬉笑的脸,望向那被屏风阻隔了的空间,目光似穿透了那飞天的舞女屏风。那里,有一个虚弱的伤情女子,到底是何事,让她能对自己这么残忍?她正色道:
“她还真是让我好奇了。用那样痛苦的方法堕胎,不知道说她是勇敢,还是蠢笨。”
“她不是蠢笨,只是无奈,她来求我帮忙的,可是,我拒绝了她。”冷祈瑞心中钝痛,她来求他,可是,他却顾着自己的尊严拒绝了她,让她独自面对那样残忍的事情。他不知道她的想法会是如此的决绝,他,不了解她。
小小厢房,顿时安静了下来,寂静大街传来“梆梆”的敲更声,已过子时。初夏的夜,正是琅悦阁最热闹的时分。偶有铮铮乐音间杂着男女间调戏的声音传来,过了半晌,阮红菱才叹了口气,幽幽开口:
“祈瑞,我知道你是相信我才把她带到我这儿来,你放心,不会有人知道曾经有个‘良家女子’出现在我琅悦阁内过。你再等会儿,她尚虚弱,等过一个时辰,你就带她离开吧。我先忙去,这个时候,阁里少不得我。”
“嗯。”冷祈瑞答应了声,郑重道:“红菱,谢谢你。”
阮红菱对他灿烂一笑:“你我亦是朋友,你能这般帮她,我亦能这般帮你。”她经过他的身畔,再道:“走时,别来道别。”错过身,她的脸上已无笑意,她,只是他众多红粉中的一个。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他的心里,已经开了一株情花。
早已看透的,他们之间的身份悬殊就已经是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他能待她如知己,当有需要时,他能想起她,就心满意足。“吱呀”开门,跨出那道门槛,她的脸上又浮起那媚倒众生的笑……
“呜呜……呜呜……”窗外有孩子的哭声,是哪个孩子在哭?傅云锦挣开眼,走向窗边。远远的树下,有个光着身子的小孩一手揉着小脸,一边在累石头。见孩子哭得伤心,傅云锦问:“孩子,你怎么在哭?你的娘亲呢?”
“呜呜……我的娘亲她不要我了……呜……”小孩子擦拭着眼泪抽抽噎噎得说,抬起小脸。那是一张没有五官的小脸,没有鼻子,没有眼睛,没有嘴巴!那累起的石头,是一座小小的石头坟!孩子蹒跚着伸开手臂,向她走来,她不知所措,惊呆在那里,这时却有双大手拉开她,一直把她往屋里拖……
“啊!”傅云锦尖叫起来,挣开眼,入眼的,是红纱帐顶,就如昏迷前的那最后一眼的血红。她挣扎起来,大叫:“不要,对不起,对不起……”
却有股大力把她牢牢箍住,转过头,是冷祈瑞那焦急的神情,他搂着她,轻拍着她的背脊,嘴里呢喃着:“别怕别怕,只是个梦,别怕别怕,只是个梦……”
第六十三章 情若已在爱由生 3
“梦?”她傻傻重复着,目光毫无焦距。这个梦是如此的/逼真,让她痛不欲生,她的孩子在向她哭诉!她的手摸在肚子上,阵阵的疼痛在告诉她,她的孩子被她生生剥离了。
“云锦,对不起……”冷祈瑞捧着她的脑袋,逼着她直视自己,这样的伤,在她的心中,会是一个永远的痛吧。他搂着她,给她安慰,等她情绪平静下来。
过了一会儿,傅云锦却突然笑了起来,那样的笑,看着是那么的令人心酸。冷祈瑞虽自责,却也想不明白。都说孩子是母亲的心头肉,她怎么舍得下这样的决定,现在她笑,算是解脱了吗?
“我很残忍,是不是?”幽幽的声音响起,语调平淡而又干涩。
“你这么做有你的的理由,我只想问为什么?”
“情若不深当早断,这个孩子迟早是要没的,不如还在未成形时去了。”她怔怔望着他,幽幽说着。微微抬头看着那床顶的鲜艳红纱,好似弥漫开来的血雾,从顶端一直往下,把她包/围其中。
她说得隐晦,可冷祈瑞明白,这个孩子应该是那时候得的。当时满城风雨,滔天的污水让她不得翻身,若不是新柔嫂子求情,她的结局不过就两种:被休离、死路。
后来他也想过,王府侍卫森严,岂会有什么江洋大盗进去而不知?这个孩子,他可以肯定是表哥的。他不知表哥为何要这么折磨她,可既是说她被玷污了,那时候就应该让她喝落子汤,不该让她有机会受孕。这其中,到底是阴谋还是说其中出了什么叉子?
“所以,你昨日来找我,是为了叫我帮你堕胎?”原来,早在他知道她怀孕是就存了那样的心思。她已预料到孩子的将来,所以不让他说出去。若是让别人知道,无疑是再次揭她伤疤,被人耻笑,说不定,会因此而丧命。他不该那样逼她,也不该赌气不理她的。
“我来找你,是想要你帮我拿一副藏红花。孩子会越来越大,我不能再拖了。时间越久,感情越深,到时,我就再也不能了。横竖这个孩子会死,与其眼睁睁看着他动手,不如让我亲手了结。”
几句话触动了冷祈瑞,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