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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部分

情史-第6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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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润潘郎玉不如,中庭蕙草雪销初。风流才子多春思,肠断萧娘一纸书。”

河南元稹亦续生《会真诗》三十韵,曰:

“微月透帘栊,萤光度碧空。遥天初缥缈,低树渐葱茏。龙吹过庭竹,鸾歌拂井桐。罗绡垂薄露,环佩响轻风。绛节随金母,云心捧玉童。更深人悄悄,晨会雨濛濛。珠润光文履,花明隐绣笼。瑶钗行彩凤,罗帔掩丹虹。言自瑶华浦,将朝碧玉宫。因游里(洛)城北,偶向宋家东。戏调初微拒,柔情已暗通。低环蝉影动,回步玉尘蒙。转面流花雪,登床抱绮丛。鸳鸯交颈舞,翡翠合欢笼。眉黛羞偏聚,唇朱暖更融。气清兰蕊馥,肤润玉肌丰。无力慵移履(腕),多娇爱敛躬。汗光珠点点,发乱绿葱葱。方喜千年会,俄闻五夜穷。流连时有限,缱绻意难终。慢脸含愁态,芳词誓素衷。赠环明运合,留结表心同。啼粉流清镜,残灯绕闇虫。华光犹冉冉,旭日渐瞳瞳。乘鹜还归洛,吹箫亦止嵩。衣香犹染麝,枕腻尚残红。幂幂临塘草,飘飘思渚蓬。素琴鸣鹤怨,清汉望归鸿。海阔诚难度,天高不易冲。行云无处所,箫史在楼中。”

张之友闻之者,莫不耸异之,而张亦志绝矣。稹特与张厚,因征其词。张曰:“大凡天之所命尤物也,不妖其身,必妖于人。使崔氏子遇合富贵,乘宠娇,不为云为雨,则为蛟为螭,吾不知其所变化矣。昔殷之辛,周之幽,据百万之国,其势甚厚。然而一女子败之。溃其众,屠其身,至今为天下僇笑。余之德不足以胜妖孽,是用忍情。”于时坐者皆为深叹。

后岁余,崔已委身于人,张亦有所娶。后乃因其夫言于崔,求以外兄见。夫语之,而崔终不为出。张怨念之诚,动于颜色。(崔)知之,潜赋一章,词曰:

“自从别后减容光,万转千回懒下床。不为傍人羞不起,为郎憔悴却羞郎。”

竟不之见。后数日,张生将行,又赋一章以谢绝之:

“弃置今何道,当时且自亲。还将旧来意,怜取眼前人。”

自是,绝不复知矣。时人多许张为善补过者。

崔氏小名莺莺,李绅相公作《莺莺歌》云:

“伯劳飞迟燕飞疾,垂杨绽金花笑日。绿窗娇女字莺莺,金雀娅鬟年十七。黄姑天上阿母在,寂寞霜姿素莲质。门掩重关萧寺中,芳草花(萃)时不曾出。”

右《会真记》出于元微之(稹)手。杨阜公尝见微之所作姨母墓志,云其“既丧夫,遭军乱,微之为保护其家备至。”白乐天作微之母郑氏志,云是郑济女。而唐《崔氏谱》:“永宁尉鹏,娶郑济女。”则莺莺乃崔鹏女,于微之为中表。再考微之墓志,其年甲相合,其为微之无疑。因元与张姓同所出,而借言之耳。传云:时人以“张为善补过者”,夫此何过也,而如是补乎?如是而为善补过,则天下负心薄幸、食言背盟之徒,皆可云善补过矣!女子钟情之深,无如崔者。乱而终之,犹可救过之半。妖不自我,何畏乎尤物?微之与李十郎一也,特崔不能为小玉耳。

○班婕妤

班婕妤,左曹越骑校尉况之女,少有才学。成帝选入宫,以为婕妤,有宠。上尝游后庭,欲与婕妤同辇。辞曰:“观古图画,圣贤之君,名贤在侧;三代昏主,乃有嬖妾。今欲同辇,得无似乎?”上善其言而止。及飞燕姊弟用事,谮其咒诅,考问之,对曰:“修正尚未蒙福,为邪欲以何望。使鬼神有知,不受小臣之愬。如其无知,愬之何益?”上善其对,赦之。婕妤恐久见危,乃求供养太后于长信宫。作《纨扇》诗以自况,云:

“新裂齐纨素,皎洁如霜雪。裁为合欢扇,团圆似明月。出入君怀袖,动摇微风发。常恐秋节至,凉飚夺炎热。弃捐箧笥中,恩情中道绝。”

刘令娴作《婕妤怨》云:

“日落应门闭,愁思百端生。况复昭阳近,风传歌吹声。宠移终不恨,谗枉太无情。只言争分理,非妒舞腰轻。”

○潘夫人

吴主潘夫人,父坐法,夫人输入织室。容态少俦,为江东绝色。同幽者百余人,谓夫人为神女,敬而远之。有闻于吴主,使图其容貌。夫人忧戚不食,减瘦改形,工人写其真状以进。吴主见而喜,曰:“此女神也!愁貌尚能惑人,况在欢乐。”乃命雕轮就织室,纳于后宫。果以姿色见宠。每以夫人游昭宣之台,志意幸惬。既尽酣醉,唾于玉壶中,使侍婢泻于台下。得火齐指环,即挂石榴枝上。因其处起台,名曰“环榴台”。时有谏者云:“今吴、蜀争雄,‘还刘’之名,将为妖矣。”权乃翻其名曰“榴环台”。又与夫人游钓台,得大鱼,主大喜。夫人曰:“昔闻泣鱼,今乃为喜。有喜必忧,以为深戒。”至于末年,渐相谮毁,果见离退。时人谓夫人知几其神。

○翾风

石季伦所爱婢,名翾风。以姿态见美,妙别玉声,能观金色。石氏珍宝瑰奇,皆殊方异国所得,莫有辨识其处者。使翾风别其声色,并知其所出之地。石氏侍人美艳者数千人,翾风最以文辞擅爱。石崇尝语之曰:“吾百年后,当以汝为殉。”答曰:“生爱死离,不如无爱,妾得为殉,身其何朽。”于是弥见宠爱。及翾风年至三十,妙年者争嫉之,竞相诽毁,即退翾风为房老,使主群少。乃怀怨怼而作五言诗曰:

“春华谁不羡,卒伤秋落时。契烟还自低,鄙退岂所期。桂芬徒自蠹,失爱在娥眉。坐见芳时歇,憔悴空自嗤。”

石氏房中并歌此为乐曲,晋末乃止

○杜十娘

万历间,浙东李生,系某潘臬子。入赀游北雍,与教坊女郎杜十娘情好最殷。往来经年,李赀告匮。女郎母颇以生频来为厌,然而两人交益欢。女姿态为平康绝代,兼以管弦歌舞妙出一时,长安少年所藉以代花月者也。母苦留连,始以言辞挑怒,李恭谨如初。已而声色竞严,女益不堪,誓以身归李生。母自揣女非己出,而故事教坊落籍,非数百金不可,且熟知李囊无一钱,思有以困之。乃戟掌诟女曰:“汝能耸郎君措三百金畀我,东西南北唯汝所之。”女郎慨然曰:“李郎虽落魄旅邸,三百金或可办。顾金不易聚。倘金具而母负约,奈何?”母策李郎穷途,侮之,指烛中花笑曰:“金朝以入,汝夕以出,烛之生花,谶郎之得女也。”

女至夜半,悲啼谓李生曰:“郎君游赀,固不足谋妾身,然亦有意于交亲中得缓急乎?”李惊喜曰:“唯唯。向非无心,第未敢言耳。”明日故为束装状,遍辞亲知,多方乞贷。亲知咸以生沉湎狭邪,积有日月,忽欲南辕,半疑涉妄。且李生之父,怒生飘零,作书绝其归路。今若贷之,非惟无所征德,且索负无从,皆援引支吾。生因循经月,空手来见。女中夜叹曰:“郎君果不能办一钱邪?妾褥中有碎金百五十两,向缘线裹絮中,明日令平头密持去,以次付妈。外此非妾所办,奈何?”生惊喜,珍重持褥而去。因出褥中金语亲知,亲知悯杜之有心,毅然各敛金付生,仅得百两。生泣谓女:“吾道穷矣!顾安所措五十金乎?”女雀跃曰:“无忧,明旦妾从邻家姊妹中谋之。”至期,果得五十金,合金而进。妈欲负约,女悲啼向妈曰:“母曩责郎君三百金,金具而母食言,郎持金去,女从此死矣!”母惧人金俱亡,乃曰:“如约。第自顶至踵,寸珥尺素,非汝有也。”女欣然从命。明日,秃髻布衣,从生出门。过院中诸姊妹作别,诸姊妹咸感激泣下,曰:“十娘为一时风流领袖,今从郎君,褴褛出院门,岂非姊妹羞乎。”于是人各赠以所携,须臾之间,簪彄衣履,焕然一新矣。诸姊妹复相谓曰:“郎君与姊千里间关,而行李曾无约束。”复合赠一箱。箱中之盈虚,生不能知,女亦若为不知也者。日暮,诸姊妹各相与挥泪而别。

女郎就生逆旅,四壁萧然。生但两目瞪视几案而已。女脱左膊生绢,掷朱提二十两,曰:“持此为舟车赀。”明日,生办舆马,出崇文门,至潞河,附奉使船。抵船而金已尽,女复露右臂生绡,出三十金,曰:“此可以谋食矣。”生频承不测,快幸遭逢。于时自秋涉冬,嗤来鸿之寡俦,诎游鱼之乏比。誓白头,则皎露为霜;指赤心,则丹枫交炙,喜可知也。行及瓜州,舍使者艅艎,别赁小舟,明日欲渡。是夜,璧月盈江,练飞镜泻。生谓女曰:“自出都门,便埋头项,今夕专舟,复何顾忌。且江南水月,何如塞北风烟,顾作此寂寂乎?”女亦以久掩形迹,悲关山之迢递,感江月之交流,乃与生携手月中,趺坐船首。生兴发,执卮倩女清歌,少酬江月。女宛转微吟,忽焉入调,鸟啼猿咽,不足以喻其悲也。

有邻舟少年者,积盐维扬,岁暮将归新安。年仅二十左右,青楼中推为轻薄祭酒。酒酣闻曲,神情欲飞,而音响已寂。遂通宵不寐。黎明而风雪阻渡。新安人物色生舟,知中有尤物。乃貂帽复绹,弄形顾影,微有所窥,因叩舷而歌。生推蓬四顾,雪色森然。新安人呼出绸缪,即邀上岸,至酒肆论心。酒酣,微叩公子昨夜清歌谓谁,生具以实对。复问公子渡江即归故乡乎?生惨然,告以难归之故,丽人将邀我于吴越山水之间。杯酒缠绵,无端尽吐情实。新安人愀然谓公子:“旅薇芜而挟桃李,不闻明珠委路,有力交争乎?且江南之人,最工轻薄,情之所钟,不敢爱死,即鄙心时时萌之。况丽人之才,素行不测,焉知不借君以为梯航,而密践他约于前途。则震泽之烟波,钱塘之风浪,鱼腹鲸齿,乃公子之一坏三尺也。抑愚闻之,父与色孰亲?欢与害孰切?愿公子之熟思也!”生始愁眉曰:“然则奈何?”曰:“愚有至计,甚便于公子,顾公子不能行耳!”公子曰:“为计奈何?”客曰:“公子诚能割厌余之爱,仆虽不敏,愿上千金为公子寿。得千金则可以归报尊君,舍丽人则可以道路无恐。愿公子熟思之!”生既飘零有年,携形挈影,虽鸳树之谊,生死靡他;而燕幕之栖,进退维谷。羝藩狐济,既猜月而疑云;燕啄龙漦,更悲魂而啼梦。乃低首沉思,辞以归而谋诸妇。遂与新安人携手下船,各归舟次。

女挑灯俟生小饮,生目动齿湿,终不出辞。相与拥被而寝。至夜半,生悲啼不已。女急起坐,抱持之,曰:“妾与郎君处情境几三年,行数千里,未尝哀痛。今日渡江,正当为百年欢笑,忽作此面向人,妾所不解。抑声有离音,何也?”生言随涕兴,悲因情重,既吐颠末,涕泣如前。女始解抱,谓李生曰:“谁为足下画此策者,乃大英雄也!郎得千金,可觐二亲,妾得从人,无累行李。发乎情,止乎礼义,贤哉,其两得之矣!顾金安在?”生对以“未审卿意云何,金尚在是人箧内”。女曰:“明早亟往诺之。然千金重事也,须金入足下箧中,妾乃可往。”时夜已过半,即请起为艳妆,曰:“今日之妆,迎新送旧者也,不可不工。”妆毕,天亦曙。

新安人已刺船李生舟前。得女郎信,大喜曰:“请丽人妆台为信。”女欣然顾李生畀之。即索新安人聘赀过船,衡之无爽。于是女郎起自舟中,据舷谓新安人曰:“顷所携妆台中,有李郎路引,可速简还。”新安人急如命。女郎使李生抽某一箱来,皆集凤翠霓,悉投水中,约值数百金。李生与轻薄子及两船人始竞大诧。又指生抽一箱,悉翠羽明珰、玉箫金管也,值几千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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