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薄幸-第7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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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坏了不少大事是真的。”慕广韵道,“怕是山大王来劫你做压寨夫人的。”
“……嗯?哪有山大王?这瑬山之中也有绿林?”
慕广韵没再理她。今日刺客八人,屋顶上射箭的与进屋偷袭的绝非一拨。箭是要命的,射向慕广韵,偷袭者却处处小心不伤薄媚,也不愿与慕广韵纠缠。
“小心了,你身边的人……”
薄媚赶忙左右张望:“哪里有人?我身边不就一个你吗?”
“我是说,你的亲随、下属,那些离你最近的人,不可靠。”
“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我们逃出来时,院中一切完好,没有打斗痕迹,房门守卫都倒了,其他人都不见了。除非内部作祟,否则不可能这样悄无声息。”
“那为什么不是你的人有问题呢?”
“我的人都在战场上,只留了几人看守你我房门,尽数被迷晕,我数过,一个不少。剩下的露面的没露面的还有消失不见的,就都是你乐邑的形形□□。”
“那……你也不能断言——”
“听我的就是。”慕广韵淡声斩断她的话,“提防一些总非坏事。”见她还要顶嘴,先一步开口:“你可曾许诺过属下荣华富贵?”
“好像不曾……”
“功名利禄?”
“不曾……”
“可曾救过他们性命?或予以厚恩?”
“不……”
“掌握他们家人性命?”
“……”
“生死与共,荣辱相关?”
“这一点可以有——”
“这一点更没有。”慕广韵截断道,“尽是些龌龊小国的乌合之众,哪里会与你乐邑同心协力?”
“那……”
“上面这些,一条都没有,无缘无故,他们凭什么忠心于你?”慕广韵笑道,“是个正常人,都不会为你卖命。如此乱世,风云变幻,再强大的靠山,也有朝不保夕的一天,寻常百姓,活命是第一大事,所以生了异心,见风使舵,也很平常。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你这话说得……”
“很在理,你记下便好。”
“太无情!”薄媚不屑道,“人总还是有一腔热血的,譬如延俊,还有那个那个……萧长史什么的,他们就一定不会像你这样狭隘。”
“哦?”慕广韵轻笑,“你倒很了解他们了?”
“当然。他们是我的亲随。”
“那你说说,就说那个萧长史,你与他是怎样相识?怎样相知?可知他底细?”
“我与他……”说了三个字,就语塞了,蹙眉半晌,方懊恼地道,“我……记不起了……”
慕广韵笑了。笑一阵却又叹气,将她脑袋按在自己肩胛,沉沉地道,“听我的,不要再轻信任何人。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忠诚,若不是为利而来,便是有另外的所图。尤其你是女子,还是一个……会让各路贼人觊觎的女子,更要小心,小心,最好能生得一颗七窍玲珑心。可偏生……你比寻常人都傻得多。”
“你是说,我记性不好,是么?”
“何止。”
“这个人不可信,那个人不可信,那,我可以信你么?”薄媚倚在他肩上,仿佛很安逸,声音已有些飘渺,倦意浓浓,“照你说来,我就数同你最知根知底了,你又带兵来救援乐邑,今次又舍身救我性命,那一定,是可信的了……”
“我……”慕广韵无言以对。薄媚的头越来越重,枕在他的肩上吐露温热气息。
“我困了……”
“困了……便睡会儿。”
“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已进了墨颐旧地,西边远离战火,我们去下一座城池避避,你瞧,那边灯火阑珊,还有人烟——”
“那么,到了以后,叫醒我……”
“……好。”
又走了几里,离那烟火人间越来越近。慕广韵沿路做了记号,树桩上刀刻、平地里沙砾拼砌……夜风起了,他换了只手抱薄媚,刚好挡住转向的风。
“慕广韵……”也不知她是还未睡熟,还是迷迷糊糊醒了,在他怀里突然发声,倒让慕广韵生出一种不真切的心安来。
“嗯?”
“你说……我会不会睡一觉醒来,就突然想起你来了?就好像之前突然忘记那样……我倒真是很好奇,与你的过去……”
“也许。”
“你不是说会讲给我听?”
“改日。”
薄媚又没了声息。
又许久。
“薄媚?”
“嗯?”
“假若一觉醒来,你真的都记起了……记得讲给我听,我们是怎样相遇的。”
怀中人轻笑:“原来你的记性也不好?”
“是不大好。”为印证心里一个天方夜谭般空惘的猜想。“但其实……还是不要记起的好。”他又道,这回没有得到回应,于是就成了自言自语。
☆、恩爱情浓
(第七十五章)
这座城名叫“石桥”,在原墨颐中西部。因墨颐地大人稀,北狄人口更是寥寥无几,墨颐旧地失陷后,除了边关增派胡人驻守,大部分地区还是按部就班过着旧生活。
毕竟墨颐也是诈败,未有屠城的事情发生。眼下中、东部皆有战事,而固城里不知还有多少藏在暗处的敌人,万一是一股大势力……暂时不能回去。料定这西部偏远小城太平无事,慕广韵带着薄媚逃出固城后,先将追踪之人引入山谷,让他们误以为逃离路线是南下中原,然后趁其不察一个转身北上,奔向敌方腹地。
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以一般人的惯性思维,逃,一定是要往自家后方逃的,没有往敌人老窝里逃的道理。就是要用这招出其不意,换一个喘息之机。待到那边孟寒非战役结束了,自会沿着他一路留下的记号找来。
在此之前……不妨先过几天安稳日子。筹谋了一冬又一春,眼看大功即将告成,也算是忙里偷闲,收尾的工作就交给下面人去做好了。
石桥城门有北狄士兵把守,所幸近来战事紧张这边也没什么人手。慕广韵在城外村野购置了几套当地人风俗的衣服,将两人乔装成归乡商旅,另用胡人惯戴的兽皮毡帽遮住薄媚额头印记。顺利进城。
这个过程薄媚是全程睡过去的。看起来,最近真是累坏了。
城里怪热闹的,人们一股脑儿都往城南跑。打听过才知道,原来是墨颐旧都城的第一舞姬流亡到石桥来了,在城南舞馆跳舞挣钱,大家争相去看当初被墨颐高层权贵捧在手心上的风月美人究竟长什么样子。还有金主拿了大把缠头扬言要买她。
那舞姬名叫“梓卿”。这让慕广韵大吃一惊,却到底没在意。毕竟当初的“梓卿”也只是个胡诌来的假名字,蛮寻常的两个字。
找了一处医馆对面的客栈下榻,安顿好后便抱薄媚去了对面医馆换药。她身上几处箭伤,还有腰间剑伤,已经多日未换药了。医馆里没有女仆人。慕广韵花钱请大夫去找一名懂医药的女子来帮忙。于是大夫慷慨地从后院叫来了自己的女儿。
慕广韵在外间等着。窗外阳光正好,照着街上石板参差,黄澄澄的暖色,三五童子嬉笑玩耍。歇下来了,方才发觉手心一阵一阵钻心刺痛。原来是与刺客打斗时被刀刃划伤,没在意,一路握着缰绳下来,伤口竟已经深可见骨。
“咦……”里间传来薄媚好奇的语气,声音不大。看来是醒了。
“……哎?”
“……唔?”
哼唧了好一会儿,她方才探出半个头来。纳闷儿地看了看慕广韵,又退回去,半晌后才走出来,手里一边系着外衣系带。“你作何要别人给我身上纹这些奇奇怪怪的图案呢?还趁我睡着的时候。”
“嗯?”慕广韵不解。
薄媚摊开来手心给他看,敷药的白帛已拆了,手心手背各一朵娇妍红花。没有任何伤口,甚至没有伤疤,肌理嫩如新生。
慕广韵当即明白过来,又是芳华劫作祟。看到她眼中的不解时,更觉心上百般不是滋味。这样子索命浮花,倒不如让她伤痕累累。
“你说,纹在手上额上也就算了,还挺好看的。可干嘛要把身上也纹满啊,又没有人看得到……”说到这里不知想到什么,突然张着口脸就红了,为了不让人察觉,特意装模作样拿起药舂捣药。
白发苍苍的大夫身手矫健地扑上来抢夺:“啊哟姑娘你不要把大蒜干姜人参搁一块儿捣啊——啊呀呀我的千年老参啊……”
慕广韵拉她离开闯祸现场,笑道:“还有哪里有?这里?这里?还有……这里?”他将她身上受过伤的地方都戳了一遍,一副不正经的腔调。
薄媚愤愤拍开他的手:“慕广韵……看你一副君子貌,没想到……竟然有这怪种癖好!”
“哪里怪?我觉得是蛮好看的。”慕广韵笑看她羞愤不已,笑着笑着又道,“痛吗?”
“不痛。”
“不痛?”
“不痛。不过说来也怪,这家医馆手艺真不错,纹这样大一片图案一点不痛……”
“我痛。”
“什么?”
“其实……”慕广韵蹙眉一阵,“是我受伤了。”
“哪里?”薄媚略显紧张,“哪里受伤?我瞧?”
“这里。”慕广韵捂着胸口认真看她。
“怎么会……”薄媚扒开他的手,果然看到浅青色衣料一片殷红血色,脸色霎时变白,迟疑着用手指去拨他衣襟,拨开一层又一层,连雪白中衣也染了绯色,“原来受了这样重的伤……一路颠簸,我竟……没有察觉……大夫,大夫快来啊——”
慕广韵任她慌里慌张,只管半冷半热地旁观。
衣服扒开最后一层,薄媚愣了下:“伤呢?”
“谁说伤在胸口?”慕广韵失笑,摊开手掌,鲜血淋漓中一道深刻断痕,“在手心。”
薄媚舒口气,指尖探到他掌心又停下,眸光随即冷了下来:“耍我?”
慕广韵笑着摇头:“真的很痛。”
“大夫,麻烦你也帮他在掌心纹个花文,比我这个丑一点点就行。”
老大夫赶来看时,啊呀了半天说公子怎不早说,不要伤及筋骨才好。又听薄媚说让在伤口上纹饰,吃惊得想咬她。看到她展示自己掌心的花纹时,又吃惊得想咬自己,嘴巴里念念有词:“见鬼哟……前一刻还是血淋淋的伤,下一刻怎就变成……哎莫不是老夫近来医术精进太多?还是说之前炼制的新药终于起效了……哎不对新炼制的药功效是润燥通便啊……”
慕广韵随大夫去里间包扎上药,吩咐薄媚乖乖等着。街头巷陌尽传来靡靡乐声,门外喧嚣过后又沉寂,大概是城南的歌舞开始上演,大家纷纷赶去一睹。
慕广韵见这老医颇有些诊治经验,便问他假若有人儿时受伤摔坏了记性,有没有得治。大夫问:“可是外面那位夫人?”
“看得出?”
“记性好不好是看不出的,但公子对夫人上心,这还是看得出的。”大夫笑道,“老夫笨拙,一生行医,只会医表里肺腑之伤病,不会医这些心伤神伤。”
“无妨,随口一问。”乡野村医,本也没指望他治得了。连他的军医也束手无策,乐邑多年也不能将她根治,看来这失忆病是终生顽疾了。
“治虽治不了,但老夫还是要提醒一句,夫人体内有一种慢性毒素,长年积累,已难负荷。这毒素对她的心智记忆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终有一日,会令她彻底痴傻,连自己都认不得。所以,无论姑娘从前是用什么偏门药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