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梦迟歌-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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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是段先生独居的院落,连下人都没有。金兰说他除了给余洛例诊,绝少露面,甚至难得踏出玖莺居一步。膳食都是放在院门口,待他自己拿的。
我接过月落手中的白瓷碟子,打算自己一个人进去,“月儿,兰儿,你们都到那边亭子里等我,我自己进去。”
月落眼神一凛,“小姐……”
“放心吧,”我悄声回答,“要杀我,之前早杀了,你还昏迷不醒呢。你和云儿的伤,都是靠他的。”
月落无奈瞅我一眼,只得道:“小心。”
我笑着催她离去,转身踏进玖莺居。
极目力望去,没有人影,潇潇落落的青竹,洒下阴影,几块灰色巨石,弯弯曲曲的卵石小道,陡生阴寒之意。
我扬声清喊,“段先生,段先生,小女子莫迟歌贸然拜谒,请现身相见。”
清脆的回声一圈圈在清冷的院子里荡漾,风吹过竹叶发出哗啦啦的响声,再没别的动静。
我端着碟子一步步走进去,心里嘀咕:大白天的可千万别装鬼吓人,轻功好也不是这么秀的。怪人就是怪人,住所也弄得森森冷冷的,还好我是二十一世纪坚定的无神论主意拥护者,否则不得吓破胆子。
腹诽不断,继续高喊,“段先生,你在吗……”
“干什么?”冷冰冰的声音突然从我身后传来。
我一个激灵,迅速转身。果然是神出鬼没的面具人。
淡青色素服,简单半束的长发,高瘦而淡漠,似与周围浅绿竹枝融为一体。
他站得离我远远的,无半点声息,银质面具下冷冽眼神直射向我,唇线抿得僵直。
我半身寒毛都竖了起来,竭力保持声音正常,稍曲了膝道:“段先生,恕小女子冒昧打扰,我今天来是给您送西红柿的。”
我略抬高手中的碟子,暗中佩服自己手没有发抖。
谁知道冰山怪人仍是那三个字,“干什么?”
我偷偷看他窈然深邃的眼睛,明亮的琥珀色,像美丽的玛瑙宝石,可是眼底峰棱狂肆,如一把利刃直逼心底,让人感觉喘不过气来的闷痛。
孑然独立在竹林间的身影,清扬遗世,孤高淡远。
我维持脸上平和的微笑,硬着头皮解释:“前几天听余公子说先生嘴角起了小泡,十分不舒服。这种小病多吃几片西红柿就能好的。我知道你们都当这种果子为观赏植物,其实它含有很丰富的维生素,对人体绝对有益无害。虽然味道不太好,但我加了白糖进去的,这样子就好吃多了。”
为了证明无害,我拈起碟子里的一小瓣西红柿塞进嘴里,嚼了几下吞咽下肚。
段怪人漂亮的瞳目闪过清泉般的波动,身形轻飘飘掠到我跟前。
沮丧地发现我个头只刚够到他肩膀,虽说娇小玲珑也是女孩子一大优点,可是我不喜欢被看成未长大的小女娃,要知道莫迟歌已经快而立了。
我努力仰视他,竹叶漏下的光斑点点,清晰照出他长而敲的黑睫毛,线条明晰的薄巧唇形,轮廓刚毅的削尖下巴。泛着冷光的银质面具神秘而寒酷。
他的骨架很像胡人?
心里突然冒出奇怪的想法,他只是表面上冷冰冰的吧。
“谢了。”他吐出简短有力的两个字,接过白瓷碟子。
他的声音冷硬僵直,但低沉磁性,如果能放柔语调的话,不知会迷惑多少女子的芳心呢。
见他接受了我的一番心意,也没有想象中的九阴白骨爪,我不由开心地笑起来,连带着也没有那么紧张了。
“不用谢,应该是我来谢你的。余公子告诉我月落和启云的伤都是你治好的,为了启云受伤的六脉你还耗了不少内力。我不知道该怎么谢谢你,也没什么大本事,听说你口腔溃疡,就做了糖拌番茄送过来,小小地表达我的谢意,我能做的只是这些小事了。对了,我还要代雪池谢谢你,你送的药膏挺有效的,他现在能走能跑能跳,一点事都没了。”
我努力灿烂地笑着,希望能让这座大冰山融化一点。
他静静看着我,直到我笑容快僵掉了,才开口,“启云……八月十五左右能醒。”
我用力点头,诚挚地说:“余公子昨天告诉我了,迟歌真的很感激段先生。”
“不用。”
他明透如水晶的眼眸依然注视着我的脸,丝毫没有移开的意思。
我怪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怎么说他也是个高大成熟的男子,还站得那么近。
真的是胡人吗,这么不懂不能直视女子的规矩。
逼人的气势俯下来,我无由感到心慌。
我稍后退一步,定了定心神,复扬起笑容,“段先生可否告知名讳?”
风拂起他胸前如缎的长发,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他收回摄人的眼神,竹林青翠如昔。
“段离潇。”
好凄清的名字。
“人如其名……”我勾起嘴角,轻道,“潇潇残雨三更舞,扁舟轻卷断离愁。”
段离潇垂下眼睑,眼中似蒙了一层雾霭,茫然又孤寂,“春绡香减红袂去,何人更道柳悠悠。”(注一)
“对得好。”我弯起眼睛称赞。
他略略转眸,眼底已消了犀利的冰峰,余下碧清的一泓湖泊,“莫小姐这几日睡不好?”
我一愣,眼底的黑眼圈有这么明显吗?
敛去淡笑皱眉道:“是的,夜里总听到奇怪的声音,好像什么动物在摩擦肢体,揉得心脏怪酸的,怎么也睡不着。”
话才刚出口,我立时感到不对劲了。
段离潇没有动,可是我却感觉到他全身冷滞,纯澈的眼波冻结成冰,阴阴如电直刺心底,才缓柔了一点的气氛凝固了。我愣愣看着他鹰隼般凌厉的迥炬目光,不明白哪里说错了,惹恼这尊神。如果没有面具,一定能看到他脸覆寒冰了。
段离潇紧盯我,眼神如最危险的猎豹,阴寒毒烈。
下一秒,我还没反应过来,眼前青树翠蔓,凉意悄怆,山石静立,那袭淡青色的高大身影已消失了。
我仍懵懵地左看右看,当醒悟过来那个怪人早走了的时候,不由气结。
这算什么意思?
弄得好像我特意来奉迎巴结,而人家两袖清风正义凛然坚决不受贿,是大公无私的白脸形象,我恰好扮演谄媚无赖的小人角色。
搞什么名堂嘛。
我愤愤往外走,臭冰山死冰山,装什么假正经,扮什么酷,害我热脸贴上冷屁股,从头到尾都是我自己一个人说一大通话,他就不冷不热惜字如金,让我一个人应付这尴尬场面。最后居然莫名其妙离开,丢下我一个人不知所措,轻功好了不起啊,月落的轻功更好呢。
注一:自作
22。瑾夕妹妹
月落和金兰等十二个下人在亭子里候着,一眼瞅见莫迟歌一脸悻悻走出玖莺居的洞门。
今天小姐好奇怪,居然说廊中摆的那盆果子树的红果营养丰富,叫她摘了十来个下来洗干净切成小瓣,洒上砂糖,摆得整整齐齐放在白瓷碟子中,还亲自送去玖莺居。
刚才还见她兴致颇高走了进去,怎么这么快就像霜打蔫的茄子出来了?
月落心疼小姐,身形一动就飘到了莫迟歌旁,“小姐,果子送给段先生了么?”
莫迟歌点点头,扑闪着亮晶晶的妙目,却淡淡说起另一件事来,“好热啊,稍微一走动就一身汗,明明呆在屋子里还挺凉快的,怎么到了别的院就不扛热了?!”
月落看看小姐,知道她是故意岔开话题的。
小姐不愿意说,她是绝不会多问的。月落于是缄口,执起缀花小团扇跟在她身后,轻轻地给她扇风。
金兰领着下人恰好迎上来,听到莫迟歌一问,遂笑道:“那是因为咱们院子的地窖中塞满了冰块,自然比别屋凉的。”
莫迟歌疑惑,“这大热天的哪里找冰块?为什么段先生院子没有?”
金兰摇头笑着,一边也拿出淑女扇给莫迟歌扇风,口齿伶俐,“段先生内力深厚,真气护体,哪里用这些。咱府里的冰块都是冬天时从北边凿运过来,埋在地下,备着每年七月份少爷来住时治病用的。大半个月前小姐刚醒来那会儿,少爷说小姐怕热,命管家把冰块都塞到了咱院地窖里,还不让别人动。”
月落闻言心中咯噔一下。
她约略听小姐提过几句,大半月前小姐偷偷摸摸到荷花池嬉水吟诗时遇到余洛。虽说小姐只一笔带过,她隐约也能猜出点什么。
月落悄悄斜眼观察莫迟歌的脸色,只见她依然沉静如水,不紧不慢沿着夹竹小道走回院子,手拿着鸳鸯嬉戏的素罗帕,半垂眼帘,桃红小口抿成一条直线,淑雅高贵如常。
月落了然地叹一口气。
外人看不出来,她却是从小跟着小姐一块儿长大的。她的小姐每当有了心事,便会不自觉地抿紧嘴唇,手里习惯捏着衣角或帕子什么的。这些细微的小动作,或许连小姐本人都未曾觉察,却逃不过启云月落的眼睛。
看这光景,月落心里又清楚了几分,小姐和余少爷,唉……
小姐心里苦苦挣扎,她心疼却帮不上忙。
“那就赶紧回咱院吧,这早晚也该用午膳了,吃完早点歇息。”小姐微笑着说,没接金兰的话。
众丫头齐声应和。
月落略望那一大群丫头、婆子、小厮,没有告诉小姐,这人数品级,已经够上一品夫人了。
之前日常只有十二个丫环小厮跟着莫迟歌的,月落醒来后,管事房又多划了把个下人来服侍,说是小姐身边的贴身大丫头月落不能少了使唤的——月落痊愈后,一直亲自照顾莫迟歌,不假他人之手。
从前的相国府,统共也值得六个丫环随侧小姐……
月落正自思量,忽听前面玉焦花廊传来晏晏笑语,琅琅清音。
“……我哥没空理我,我就自己一个人溜出来找你啦。”
“夕儿,你一个女孩子家,单独出来太危险了,廷锋会担心的。”
“嗨,余哥哥,我可是闯荡江湖五年的夕女侠严瑾夕呀,又不是小孩子了。倒是余哥哥你藏到这里来让我好找。王爷不告诉我你的行踪,最后还是香妈妈可怜我,偷偷给我说了落雨行府的方位,我才省了些功夫。”
月落寻声望去,远远地花廊下青衣侍卫巡视,花影蕉叶相交映,榻中白衣身影,卓尔雅俊。
他身边坐着一豆蔻年华的粉衣少女,水灵灵的一朵清水芙蓉,白皙笑靥,清新甜美如雨荷新露。
再回头看小姐,她也正透过爬满藤箩的花架往那边打量,粉脸平静如素,手中罗帕在指尖绞来绞去。
月落轻推她的胳膊,“小姐,要不要过去问安?”
莫迟歌稍垂眼睫,正待回答,又被一阵谈笑吸引了视线。
“余哥哥,你要在这里过明月节?”
“嗯,今年有事情搁着,就不回王府那边了。”
“余哥哥,好羡慕你呀,什么事都能自己作主,我哥老是管着我,这不,还规定我明月节一定得回去,我求他好久让我跟你一起过节,他都不允。”
余洛淡淡在唇边勾起一抹微笑,清彦俊雅。
“夕儿还小,廷锋自然不放心,等你长大,懂事了,就能体会到哥哥的担心了。况且明月节是要和亲人过的,你撇下哥哥孤独一个人,他会伤心难过,夕儿也不会开心了,是吗?”
“嗯,那我听余哥哥的。”她盈盈笑着,似廊中千娇百媚的玉蕉都失了色。
月落明眼看着,眸光闪烁不定。
严瑾夕一双水汪汪的葡萄眼珠盈盈笑意,视线从未离开过余洛脸上。
这小女娃,未谙阴险,喜欢余少爷的心思一看便穿。还行走江湖五年了,八成是被保护得太好月
月落摇头叹气,她和那个夕女侠年纪差不多,却明显比夕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