寸寸销魂-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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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羞得面红耳赤,转念一想,自己已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不好牵连徒弟,便低声请求:“这个徒儿,我想他改投你门下,不知可否?”
周韶闻言大惊,急急问我:“是不是因我见美女心猿意马,贪花好色,所以师父不要我了?”
藤花大惊失色,指着他问我:“贪花?他喜欢摘花?”
天界仙女禁欲修身者多,甚少有人调戏,在某方面都很呆。我知她想歪了,急忙解释一番。藤花听后更怒,骂我:“这样的徒儿,你也收?!还不快快从南天门踹下去?”
我低头道:“十世善人,动不得”
“呸!”藤花小声骂道,“十世登徒子!”然后她揪着我耳朵到墙角问,“是不是你被他折腾怕了,丢过来祸害我?”
我揉着被她捏红的耳朵,打哈哈道:“好友,你知道我笨,实在管教不来。”
藤花柳眉一挑,狐疑问:“你该不是被徒儿欺负惨了吧?!”
我熟知好友性格,立刻不吱声,装可怜。
藤花果然仗义,气势汹汹地回头抓着周韶:“呆会跟我回百花园,让为师好好收拾教导你!”
周韶张口结舌,正欲反驳,我一把将他扯到角落,叮嘱道:“我在凡间闯了祸,是戴罪之身,为免牵连,不好照顾你了,难得藤花仙子愿意收留,你随她去,也了结我一宗心事。待消息传报完,天界给我定罪后,她便明白我的用意,不会为难你了。”
陌生的环境里,周韶少了以往的放纵,多了几分颓然,他黯然问:“师父,我能帮你做些什么?”
月瞳笑道:“莫非你想帮忙顶罪?还是想一起被定罪?”
周韶没否认。
我摇头:“月瞳引路,我开门,元魔天君躯体丢失,是罪证确凿,你凭什么顶罪?不如乖乖待在百花谷修身养性,别惹毒蝎美人,别让我担心就好。”
周韶想了好久,出了很多馊主意,最后垂头丧气认命了。
藤花仙子摊开手问我要凡间带来的礼物,我对着她傻笑,被扇子狠狠敲了一顿,然后去库房里将以前舍不得吃的万年冰山莲子送了给藤花。藤花大喜过望:“小气鬼今日为何如此大方?莫非我帮你教训这徒儿是苦差事?放心,收得重礼,就算他比你还呆气,我也替你纠正过来!”
“嗯,好东西,别浪费了。”我笑着点头,送她离去。
白琯是骗局,月瞳变前辈,周韶被送走,凡间收的三个徒弟,统统没有了。
一切变得和以前没有区别。
我抱起变回猫型的月瞳,驾彩云,闪电般地向桃花坪飞去,那里有成千上万株桃树,绽放着永不谢的桃花,灼灼其华,仿若晚霞。彩霞端处,是彩色鹅卵石夹杂着白玉铺就的小道,通往湖边依山而建的水榭。湖面波光嶙峋,湖上没有桥梁,我持玉笛,吹一曲《蒹葭》,湖那边几声筝响。
八只青鸾衔着白色锦缎从飞来,在半空中架起桥梁。
珠簪缓摇,裙裾翩翩,美艳端庄的仙女踏着锦桥,慢步走到我面前。
我持晚辈礼。
她微微点头,算是回礼,含笑道:“你是当年跟在瑾瑜身边的丫头片子?今日是什么风,将你吹过来?”
我客套几句,婉转道:“师父已失踪数千年,弟子心下担忧,欲去寻找,。忽忆锦弦仙子曾与他相熟,故上门拜访,想请指点一二。”
锦弦仙子淡然道:“该去时,自会去,该回来时,自会回来,何须担忧?”
我陪笑道:“小仙曾下凡间,听见一些不好的传闻。”
锦弦仙子道:“传闻不可信,眼见为实。”
我狠狠心,直接说:“小仙见到宵朗魔君了!”
锦弦仙子神色不变,只微微叹了口气:“该来的,也是会来的。”
我见她含糊其辞,什么都不想说,直接逼问:“宵朗魔君和我师父究竟是何关系?宵朗称师父已落入他手中,情况危急,求仙子大发慈悲,让我明白此事原由吧。”
锦弦仙子摇头道:“我不能说。”
“不能说便是知道,”我坚持,“我必须找到真相。”不管用任何手段。
锦弦仙子有些为难,她想了小半个时辰,才缓声道:“元魔天君有二子一女,皆同父异母。长子幽冥的母亲是人,次女苍琼的母亲是妖,幺子宵朗的母亲是仙”
处罚
师父是仙胎,宵朗也是仙胎,等于?
锦弦仙子不肯细说,让我独自三思。
我愣愣地看着湖面跃出一条肥鲤鱼,又跃出一条肥鲤鱼
鱼落水中,打出圈圈涟漪。
我终于悟了,惊讶问:“莫非师父和宵朗是兄弟?!”
“事关天机,不可泄露。”锦弦仙子无情道。
在凡间,每次白琯月瞳问到不懂的问题时,我总用“天机不可泄露”搪塞过去,如今遭报应了,真是活该。我不死心,再问:“宵朗的母亲是谁?她在哪里?”
锦弦仙子冰山般的脸,闪过一丝怜悯,她低头道:“是妙音仙子,她是我多年好友,亦是天界战将,一万多年前战败落入敌手,惨遭元魔监禁,生下魔胎宵朗后,陷入疯癫,拒绝医治,最终在三千年前自毁元神而去”
幼时记忆早已模糊,可我还记得师父发现我有补魂异能时的狂喜,待能力稳定后,他便带我去了桃花坪,说要见一个很重要的人。我乖乖坐在亭子里,懵懵懂懂地等了好久,等到师父回来,再带我离开,然后他连续好几天都没说话,还以为是自己惹师父不高兴,忐忑不安了很久,想方设法逗他开心。
师父在梨树下抱着我,抱得很紧很紧,就好像缠着梨树的寄生草,要勒入骨肉,再不分离,一滴水珠落在肩上,我无知觉地笑道:“师父快看,梨树上的露水掉下来了。”
师父没抬头,轻声附和:“没错,今天的露水特别重。”
自此之后,他再没提起过桃花坪,也再没这样紧的抱过我。
妙音仙子的名字如同禁忌,在天界消失不见。
或许是因为她诞下元魔之子,成为天界的耻辱吧。我背过的天界历史上也仅简单记载着她战败身亡,并不引人注目。
后来,天界又开始动乱,素来懒散的师父出了好几次门,参加诛魔之战,我趁他回来时缠着恳求:“师父,你带我去战场吧,不要丢下我一个人‘独守空闺’!”
师父被茶水呛到,神色诡异地看了我很久,说了声“荒谬!”,然后把《千字文》和《诗经》丢来,罚我在屋里各抄十遍。抄得我手也软了,眼也花了,累得没空想东想西,还要回去汇报对“独守空闺”这个词的正确理解和深刻反省,他才作罢。
三月后,幽冥魔君战败,被囚九雷岛。
天界皆大欢喜,庆功宴摆了三天三夜,唯师父不喜热闹,独自带我回解忧峰喝闷酒,我对战果不解,问:“为何不将幽冥魔君杀死,一劳永逸?是不是师父打不过他?”
“不是,”师父在帮我削木人玩,忽而眼中抹过一丝厉色,“善恶双生,仙不死,魔不灭。”
这句话好深奥,我半点不懂。
师父见我迷惘,解释:“道由心起,魔由心生。幽冥魔君的魂体是元魔天君化出的‘痴’,只要天下人心中尚存一丝‘痴’念,他便能无休无尽地再生,永远也杀不死,故只能封印。”
我害怕地问:“天界岂不是赢不了?”
师父摇头,说了句更深奥的话:“善恶双生,没有彻底的赢,也没有彻底的输。”
“不管了,”我对仙魔之争毫无兴趣,只考虑毛绒绒的相公去哪里找,所以对师父那些不好懂的话,并未放在心上,随口道,“反正师父是好人,阿瑶也是好人,就够了。”
师父笑了几声,也随口答:“或许吧,阿瑶以后要做个好人,好人才有好报。”
我答应得很认真,在人生中也坚决履行了这一原则。
最后,好人倒霉了
坏人宵朗笑得好欢快。
锦弦仙子对我表达了深刻的安慰。
我反反复复打听许久,她似乎对师父落入宵朗手中之事并不了解,实在问不出什么信息。无奈下,只好谢过仙子,带月瞳黯然离去。
路上,月瞳问:“你在伤心瑾瑜上仙和宵朗魔君是兄弟?”
“嗯,”我舒了口气道:“可是我想明白了,就算师父和宵朗是兄弟,师父还是我最喜欢的师父!”
短暂的沉默后,月瞳有些期待地问:“若师父是你最喜欢的人,我在你心里的喜欢又排第几?”
我不假思索道:“第三。”
月瞳有些奇怪,继而又摊手,无所谓道:“反正我只是只毛绒绒的畜牲,又没什么本事,你不喜欢也是正常的。不过你第二喜欢的是哪只家伙?”
我不解地看他一眼道:“当然是藤花仙子,我和她相识那么多年,喜欢也是要论资历的”
月瞳莫名其妙地高兴起来,走路的时候尾巴都竖高了几分。
我提醒了他好几次:“我们现在是去自首的。”
月瞳很有长辈风范地摸着我脑袋说:“嗯,别担心太多,将事情告诉天界,让他们去救你师父吧。”
我们带着紧张的心情,一起来到天宫。却见里面乱成一锅粥,将士和仙人们出出进进,似乎忙得连气都来不及喘,就连平日娴淑温婉的天宫侍女们,做事也风风火火了,个个连跑带赶,说话大声了不少,不停传下“普陀菩萨到哪里了?”“快去请洛河仙翁!”等命令。
我拦下一个相熟的仙女问:“怎么了?”
仙女像看妖怪似地看着我,不敢置信地问:“你这话问得好生奇怪?难道不知苍琼女神正带着十方罗刹,八大魔将一起突袭边界?胡天王已在阵前被她一刀斩下首级,战线逼退了三百里,如今四面八方的军队都要去救援呢。”
胡天王前几年攻打叛乱的狼族时,曾斩首三千,是天界出名的悍将,如今竟被苍琼一招了结,简直匪夷所思。
短短不过数日,战线败退至此。
天下还有谁可挡住魔界第一战神进攻的步伐?
万年前,当时统帅三军的太虚仙翁聪明绝顶,伏魔将军武功盖世,他们一文一武,皆品德出众,能力超群。两人做事尽善尽美,鞠躬尽瘁,让魔界难以进犯。所有的军士都以他们马首是瞻,事无巨细,皆听从指挥,一切都运转得很完美,天界势力强盛,魔界难以侵入分毫。直到封印元魔天君一役,苦战两百三十七天,太虚仙翁和伏魔将军以一死一重伤为代价,获取胜利,逼得魔界不敢进犯,天界欢欣鼓舞。
待继承父志的苍琼出现后,大家才发现天界已无材可用,太虚仙翁和伏魔将军过于完美,也导致他们眼界过高,总抱着希望找到和自己一样完美人才的期望,反而难以培养出优秀的部下。
魔界少了元魔天君的制衡,初期混乱无序,内斗不断,后来以苍琼为首的武斗派抬头,用血腥和暴力压制一切,她手下皆是在血洗血,命换命的乱局胜利的强者,阴险狡诈,恶毒残忍,什么下三滥手段都敢用,打得真善美教育下长大的天界将领们手足无措。
至此,天界荣光,不复返。
天帝很震怒。
将领们很屈辱,在大殿上纷纷踊跃要求出战,吵闹不断。
天帝左看一个,摇摇头。右看一个,摇摇头。往正中一看,是我和月瞳呆呆地站在大殿入口。
四面八方的目光投过来,虽沉默无言,却带着争辩未息的余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