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门春深-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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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男子,玉带束发,刀唇薄颔,双眸黑而深邃,鼻梁高而挺直,五官线条硬朗清晰如刀削斧刻,英朗勃勃,气质出尘。他的身形修长俊逸,淡色衣袍纤尘不染,此时双臂正箍抱着她,眼睛一眨不眨的凝着她。
他的眸光中,有侥幸,有欣喜,有关切,有意外,还有着姚存慧所不明白的莫可名状的激动的情愫。
在他眸底深光中,她分分明明、清清楚楚的看到一点极亮极亮的光,那点极亮的光中,有她完整的影子。
有清清淡淡的檀香味,从他的身上散发出来,丝丝缕缕的窜入她的鼻端,搅乱了她的心房。
“啊!”姚存慧惊呼出声,慌忙挣脱了男子的怀抱,后怕的吐出一口气,下意识整了整身上的衣裳。
“慧儿,你怎么——会在这儿?”男子亦恍然回神,有些无措的张惶着双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
慧儿?这是什么状况?姚存慧愕然抬头,迷茫的望向男子。
他们认识吗?
“呵呵,”男子低笑起来,笑声中带着无奈和苦涩,他轻叹道:“看来,你是真的忘了我了!”
他落寞怅然的神情竟让姚存慧没来由的心头一痛,仿佛被什么利器狠狠的扎了一刀。
“沈佺!”没有任何意识、不经任何考虑,她脱口而出,低呼着唤出了一个名字。
“你还记得我!”沈佺英朗的浓眉一扬,眸中骤然闪亮,整个人霎时如同蒙上了一层明亮的光芒,变得神采奕奕,容光焕发,他又惊又喜的望向她,身子轻抖,声音微微发颤:“慧儿,你还记得我!你还记得我!你真的还记得我!”
“我——”姚存慧顿时梗住,胸口沉沉的似重千斤,只是那么怔怔的望着他。眸中渐渐泛起水雾,眼前男子的身形面容渐渐的在水光迷离中变得支离破碎。
“为了你他发誓终身不娶,不惜抗旨拒婚,太后震怒,连爵位都被夺了……”
“说起来侯爷还真得好好谢谢他呢,没有他相助,侯爷这么年轻哪里能得了这么个爵位呢?这一切,可都是你的面子呢……”
数不尽的悲愤哀伤骤然如潮水般从记忆深处逆袭而来,强烈的控制了她的意识和思想!
沈佺,沈佺,前世里,他究竟为她付出了多少、放弃了多少、牺牲了多少!
她不知道,她什么也不知道!她怎能辜负他的深情,这样一个伟岸出众的男子!
眼泪不受控制的簌簌而下,滑过她清秀俏丽的脸庞,一滴一滴的落在衣襟上,她双眸用力一闭,别过脸飞快的抬手拭了拭面上的泪。
“慧儿,别哭!别哭了!”下一秒,她便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沈佺将她紧紧的拥在怀中,下颔在她头顶轻轻蹭了蹭,轻轻拍抚着她的背,一声一声,轻柔的安慰。
姚存慧咬着唇,身子不住的颤抖,哽咽着,眼泪流得更凶了。
“慧儿,慧儿!”沈佺手忙脚乱的放开她,笨拙的抬手去抹她脸上的泪水,喃喃低语的唤着她的名字。
他怎么能让她哭呢?他应该让她快乐才对,不是吗!他不要看到她脸上有泪水,她的脸上,应该只有笑容,灿若三春桃花的笑容。
半响,姚存慧才慢慢止住了泪水,密而柔软的睫毛湿湿的拧在一起,微肿的双眸泛着柔光,楚楚可怜。
“慧儿,哭肿了眼睛,瞧你怎么回去!”沈佺轻笑,长着薄茧的指腹怜爱的轻抚着。
姚存慧吃了一惊,喃喃道:“我,我真的有这么糟糕吗?”
毛氏和姚存美、马群芳都不是好骗的人,若是叫她们看出什么端倪,她不知又要费多少脑细胞去周旋。
“不是太糟糕!”沈佺嘴角轻扬,眉眼弯弯。她还是那么好哄,一句话就哄住了。
二人回到乞巧市附近,上了一家酒楼的雅间,沈佺便命店伙计端来了温水和干净毛巾,又请伙计就从乞巧市中买来了些上好的脂粉,姚存慧就着重新梳洗了一番。
“慧儿,”沈佺凝着眼前的俏丽女子,眉眼间俱是化不开的笑意和脉脉温情。
他们初见那年,他十二岁,她只有七岁,那时她的生母还在世,她俏丽而活泼,银铃般的笑声响彻他的心扉。他是个被冷落的孩子,只有她对他露出了温暖的笑颜,跟她轻柔的说话,从那时起,他的心里便再也抹不去她娇俏的身形和干净温暖的笑。
再见时,是在她母亲的灵堂上,她哭得哀婉凄切,形容憔悴,瞧也不曾瞧他一眼,他心痛不已却无法上前一步。那时起,他暗暗发誓,总有一天,他要将她护在身边,为她遮风挡雨,再也不教她落一滴眼泪。
自那之后,她几乎不再出门,亦不见客,他千方百计打听她的消息,一个一个的消息却令他心痛心焦。他比以往更加拼命的学习武艺研读兵法,众人都说他成熟了,如此这般是要为死在战场上的大哥报仇。只有他自己知道,大哥的仇,要报;她的周全,他亦要护!
他没有想到,今日这么巧会碰上她;更没有想到,一见面他就引得她大哭了一场。
“这些年,慧儿过的好吗?”沈佺温柔的目光在她身上逡巡,当年的垂髫小丫头如今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了,粉妆玉琢的小脸也长成了豆蔻少女俏丽的姿容。可是无论时光如何荏苒,她依然是他放在心尖上的那个人儿!
“我还好,你呢?”姚存慧轻轻一笑,潋滟的眸光回望着他。
“我也还好,”就是想你,很想很想!沈佺笑着:“看到你无事,我便放心了!”
她的衣饰打扮、举止神情,并不曾显出什么不妥,可是。沈佺苦笑,马氏待她怎样,前两年暗中盘查过的他,自是清楚。
“慧儿,如果有什么事你一定要告诉我,普净寺的鸿光大师是我的至交好友,你只要把信送到那里,我自然便会知晓。”她虽好,他亦不能全然放心,这句话他老早就想同她说了,只是一直没有机会而已。
“谢谢你,沈大哥。”姚存慧心中暖暖,感激的点了点头。
沈佺眼底划过一丝失望:他和她之间需要说这个“谢”字吗?他不要她谢他!
两人一时默默无言,楼下的喧嚣与欢乐的笑语不时传来,一声一声击在各自的心上。
“时候不早,我该回去了!二婶找不到我会着急的。”姚存慧猛然醒悟,眸光微沉。
就着半开的窗户望下去,人潮果然比先前稀疏了些,沈佺安慰道:“你和姚二夫人约好在哪里见面?我送你过去。”
“在北市坊入口处一座叫做‘光耀昭华’的彩楼牌坊下!”
“你别着急,我知道近路。”沈佺笑笑,带着她下楼,从一旁小巷子中弯弯绕绕穿梭而行,不多会但见眼前一亮,出了巷子,往前几十步,便是那座高高的彩楼牌坊了。
隐隐约约的,姚存慧已经看到了自家马车旁边毛氏、红蓼等人。
“她们已经到了,我该走了!”姚存慧连忙说道。
沈佺点点头,看着她急匆匆离开的背影忍不住又大叫了一声“慧儿!”,姚存慧停下脚步,回头,沈佺笑笑:“保重!”
姚存慧嫣然一笑,唇角弯弯:“你也保重,快回去吧!”
“哎哟,我的二小姐,你这是打哪儿去了,可算是回来了!”毛氏正四下张望,见了姚存慧自人群中匆匆跑来,一颗心放下来的同时不由得白了她一眼。
“二小姐!您没事吧!”红蓼丫头急得眼眶都红了,快步上前紧紧握着姚存慧的手腕上下打量着她。
“让二婶担心了!”姚存慧安慰的回握了握红蓼的手,憨憨的不好意思向毛氏笑了笑。这么多年她是头一遭出来玩逛,一时贪图新鲜多玩了一会儿也算正常,毛氏心中虽然不快,却也不会当真刨根问底。
“既是回来了,赶紧上车吧!”毛氏点点头,语气淡淡。
姚存慧扶着红蓼、红枝的手登上马车,便听到姚存美不酸不凉的话语:“我说二姐,逛了这么大晚上,都买了什么好东西呀?也拿出来让我们开开眼嘛!”
姚存慧身子微僵,这才发现就是那唯一买下来的花球不知何时也被自己给弄丢了!别人是满载而归,独有她两手空空如也。
姚存美显然已经看到了她空空的两手,眸底讥讽的意味更浓:“二姐你也太小气了吧?竟什么都没买呀,那些月钱都攒来做嫁妆呢不成!二姐放心,母亲是少不了二姐那份嫁妆的,至少,不会让二姐填不饱肚子嘛!”
马群芳亦笑道:“三表妹你这话许是错了,没准是二表妹眼界儿高,瞧不上这些小玩意呢!”
姚存美嗤笑道:“表姐说的也是!谁的眼光比得上二姐呢!要攀高枝,也不看自己有没有那个命!呵呵,二姐,听说今晚乞巧市上有好多的王孙公子微服出游呢,二姐逛了那么久,不知道有没有‘偶遇’一个两个呢?”
第29章 前世的意外重演
“多年未出门,我倒不知还有这么回事,比不得两位妹妹,消息如此灵通!”姚存慧淡淡一笑。
“你什么意思?”姚存美柳眉高挑,怒目相视。
“没什么意思!”
“你——”
“好了好了,逛了一晚上你们一个个的还不累呢,好好的坐着,等会儿就到家了!”毛氏见火药味越来越浓,适时的打断。
“若不是在这等那没见过世面挪不动脚的,早就到家了!真是讨厌,等的人好心情都消磨掉了!”姚存美叽咕着,白了姚存慧一眼,闭目后靠养身。
姚存慧没有再搭理她,亦靠着马车后壁,听着车轱辘吱吱嘎嘎的轻响着,静静养神,回想着自己的心事。
姚府马车离去后,一抹修长挺拔的身影从人群中分离而出,静静的凝着摇摇远去的马车,薄唇轻抿,深邃的眸光晦暗不明。
他长年习武,耳力非比常人,兼之有心倾听,有什么是听不到的?
看来她的日子,并不完全如她说的那样“还好!”
慧儿,你等着我!
沈佺身侧的拳头紧了紧,眸光骤然一沉。
落梅院中。
“容妈,这些银子你收好!先慢慢用着,等用完了再同我说。”姚存慧将十两一张一共十张银票递给容妈。清亮亮的眸子中满含笑意。
“二小姐,这,这是打哪儿得来的!”容妈点清了银票面额,吃惊的脸色都变了。
今晚大家都累了,红枝也没有再来听墙角,是以二人能够说上一番话。
“放心,”姚存慧笑道:“这些年我钻研医书,琢磨出了几个好用的药方卖给医馆得来的这些银子,来路正的很!”
容妈只知道姚存慧每天空闲的时间都在不停的看书,听了她这番解释并不起疑,眉开眼笑骄傲的直夸自家小姐聪明,只说太多了,只肯拿了五十两,另五十两让姚存慧好好收起来。姚存慧笑笑,便依了她的话。
容妈果然是个外交高手,她的活动如涓涓细流,不显山不露水,没有引起任何动静,甚至连姚存慧自己都不知道她究竟做了什么、结交了谁。但是很明显的,通过容妈她已经能够掌握姚府的动向,及时的得到各种消息,包括姚家的各种远近亲疏关系网、人情往来各种朋友交情,亦了解的八九不离十。
掌握了这些,也就相当于掌握了一定的主动权,不再处处掣肘,如砧板上的鱼肉任由马氏想怎么下刀子就怎么下刀子、想什么时候下便什么时候下!
这两日,姚存慧偶感风寒,微微的有些咳嗽。生怕将病气过给姚诗赞,二则身子有些软弱无力,她便往姚诗赞那里去的少了些,每日里只让容妈或者红蓼、红枝过去两趟。
“大少爷还好吗?这会儿在做什么?”姚存慧斜躺在长榻上,齐腰盖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