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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部分

那一年的情和事-第23部分

小说: 那一年的情和事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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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雨满脸困惑。

  “还没结婚?”

  吴雨点头。

  “噢,没结婚的人动了棺材对自己不好。你去学校吧,需要你帮忙时我去学校找你。”

  大家搭梯子上了楼,地上的明满良指挥用绳子把棺材绑好,然后小心拉住放在凳子上。

  孙三群中午回来了,人刚在学校操场边露面就张开嘴狼一般地嚎。“妈呀,我对不起你呀,回来迟了,没再见你最后一面,我……”

  吴雨在教室听见孙三群的哭声,本想出来劝一劝他,但透过窗子看见他只是闭着眼睛干嚎,脸上一滴泪水也没有,吴雨就没出教室。

  老人已经入棺,棺材停在新房正中用一片苇席隔开。苇席外面贴着一幅白纸黑字的对联,是吴雨写的,上书:女星沈宝婺,仙驾返瑶池。对联正中书一大大的“奠”字,字下方贴着老人的黑白照片,照片两边各燃一支白蜡烛。地上铺着麦秸杆,头戴孝衣,腰缠麻绳的孝子们跪了两行,如有宾客来吊唁,女孝子用哭声回敬,男孝子用磕头回敬。

  屋里屋外帮忙的人见孙三群回来了,停下手中的活儿看。

  孙三群进屋跪下,磕了三个头并没有起来,跪在那儿又干嚎了几声才勉强挤出两行眼泪。

  两旁的女孝子和男孝子挺直了腰板,没有一个人回礼,似乎并不认识孙三群。

  东屋的明满良出来,走过去照着孙三群的屁股上狠狠地踢了一脚,孙三群身子往前一扑爬下了。明满良说,“你来,我有话问你。”

  孙三群止住哭声爬起来,跟着明满良进了东屋。

  明满良将门掩上,坐在炕沿边上压低嗓门儿问,“你一个人回来了?媳妇和孩子呢?”

  孙三群不敢看明满良的脸,目光游离不定,慢吞吞地说,“孩子在山外上学,我也几个月没见她了。媳妇……她……她忙,走……”

  明满良跳下炕,一手插在腰间,伸出另一只手的手指“梆梆梆”地敲着孙三群的额头,愤愤地说,“你把男人活成什么了,丢人,让自己的媳妇跟着别人到处乱跑,是我我就去上吊了!”他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转过身去又立刻转过来问,“你接到电话给她说了没有?”

  “说了,但她……我也没办法。”

  明满良摆摆手让孙三群出去了。

  下午吃饭时刘倩和她妈回来了。

  她俩刚在操场边露出个头,刘倩妈一声就哭晕了。刘倩慌了,手舞足蹈地乱叫。吴雨从办公室里跑出来,院子里吃饭的人也都放下碗筷,跟着刘会军跑过来。

  刘会军半跪下,把媳妇轻轻地抱在怀中唤着,“哎,长柜的,醒醒啊,长柜的!”

  有人喊,“掐人中,快掐人中!”

  刘会军空出一只手伸出大拇指在媳妇鼻子底下使劲掐,血都渗出来了。

  刘倩妈刚换过气便放声大哭,“妈,我苦命的妈,你怎么就走了,让我回来给谁梳头洗脸,哎妈……”她的哭声让在场的每个人的眼里都噙着泪花。

  刘会军扶起媳妇,媳妇全身瘫软,他就背起她往回走。

  第二天下午吴雨正给学生批改作业,明满良进来说,“吴老师,和你商量个事儿。”

  “什么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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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天早上要埋人,中午还要待客,你明天能不能给学生放一天假,把学校的桌凳借用一下。”

  “村长,眼看着要考期末试了,一天也不能耽误啊!”

  “明天客人多了前后闹哄哄的,你还能上课啊!?还有,一会儿请的自乐班就到了,三群院子小,自乐班和待客就在学校操场。”

  吴雨不答应都不行了。

  太阳快落山时自乐班的人坐着三轮车来了。明满良让几个小伙子把一车的箱箱柜柜抬上山,一直忙到天黑,随着“咣”地一声锣响,自乐班的八个人坐在帐篷里吼开了秦腔。先是一个戴着眼镜的老头儿在二胡、板胡、板、铙的伴奏下唱道,“太平年间把荣享,国泰为何加愁肠?”一女的接着唱,“说什么太平年间把荣享,国有大祸不安康?”老头儿再唱,“国有……”

  帐篷外围满了黑压压的人聚精会神地听着,只有坐在办公室里的吴雨被喇叭里传出来的秦腔声吵得烦燥不安。关了门睡吧,这能睡得着吗?怎么也不明白,平时山沟里不见一个人,今晚这么多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就刚才去厕所外面还排着队呢。闹腾到十点多了,天也越来越冷了,但围在自乐班四周的人并不见减少。有些人的孩子睡着了,把孩子放在吴雨的床上又出去听戏了,不长时间他的床上就躺下了四五个三四岁的孩子。他坐在桌子上看看外面又看看床上,心里乞灵着,“天上的佛啊神啊,千万别让这些孩子尿在床上。”

  自乐班到一点多的时候才不“乐”了,已经腰酸背痛腿抽筋再加上手脚冰凉的吴雨却乐了,妈呀,总算完了,你们要乐到明天就该埋我了。

  吴雨还没睡够就被外面操场上人们的吵吵声给闹醒了,看看床头的表都九点了,赶紧坐起来,又一想今天不用上课,才慢慢地穿好衣服下了床洗了脸开了门,呵,阳光很暖和,天空也蓝的可爱。

  明满良风风火火地夹着两张红纸进了办公室说,“赶紧,我都急死了,赶紧给写一幅红对联。”

  吴雨把纸裁好又叠好,抓起毛笔问,“写什么内容?”

  明满良拍了拍脑袋,“你想着写,我一忙什么都忘了。”

  也多亏吴雨喜好舞文弄墨,稍加思索一阵游云惊龙字就写好了,是“生生世世世世生生,世世生生生生世世”,横批是“一生一世”。

  埋人之前先要扫墓。

  明满良领着孙三群、刘会军和刘龙等一些男孝了下了山。

  吴雨站在操场边问身边一人,“墓在哪儿?”

  那人手一指对面山下说,“那就是。”

  吴雨猛然间明白了,为什么老人活着的时候总是喜欢坐在这儿看山,原来她不是看山,而是“看”已经死了十几年的老伴儿!这就是一个老人的理想——希望有人陪着说话。

  孙三群把抱着的麻杆点着,钻进墓洞,等麻杆烧完后用铁锨把麻杆灰刮出来撒在墓顶,又把铁锨扔在上面。明满良看他把井暖完,递给他一沓火纸。他拿着火纸复进墓洞,用火纸摆出“天人丁口”四个字。

  扫好墓明满良领着孝子们回来磕完头取了苇席,盖好棺材盖把一只公鸡绑上,喊一声“起棺!”棺材走在前面,后面跟着自乐班的八个人,再后面就是已经痛不欲生的孝子们。

  棺材抬到墓前,明满良胳膊上挎着斗,从斗里抓一把东西往东一撒,喊,“东方甲乙木;”再抓一把往西一撒,喊,“西方庚辛金;”又抓一把往南一撒,喊,“南方丙丁火;”又抓一把往北一撒,喊,“北方任贵水;”最后抓一把往头顶一撒,喊“中央午已土。入棺!”话音一落,孝子们哭声更高了,自乐班的敲打起来,鞭炮也“啪啪啪”地响起来。

  棺材完全推进墓洞,明满良又喊一声,“磕头。”他从墓的四角各抓了一些土,走过去放在孙三群的衣襟里。

  孝子们磕完头站起来,把手中的丧棍靠在墓前,只有刘龙妈一个人还在那儿哭得死去活来,刘会军过去把她背走了。

  明满良捡起刚才扫墓时放在墓顶的铁锨给了孙三群,“三群,再撒一把土,我就让人封墓呀。”

  孙三群撒了一锨土和众人往回走。他把家里的事儿忙完后暂时没走,照例夜夜请吴雨到家里喝酒,三天后吴雨就隐隐觉得左腹下部隐隐有些痛。对孙三群这个人太了解了,说实话,吴雨从心里真瞧不起这种男人。别的不说,就他对母亲的做法。一个连母亲都不知道如何爱的人,对别人的爱也是虚伪的。孙三群走的那天中午刘倩和刘龙来牵舅舅家里的两头牛,吴雨从厕所出来撞见了。

  刘龙问吴雨好。

  刘倩拉着牛绳连吴雨看都没看就走了。

  吴雨心中直犯嘀咕,这女人变化真快,这才在山外打了几天工,就连我这个穷老师也看不见了。哎,人啊,还是不要接触外面的世界最好,正如《小窗幽记》里写的那样,“不作风波于世上,自无冰炭到胸中”。

  孙三群把过事剩下的菜都给了吴雨。“拿着,你买菜不方便,这些也够你吃几天了。”他下了山,走过母亲墓前停了片刻去了。

  吴雨坐在花台上,看了一会儿老人的墓,又看了一会儿山,进了办公室把录音机打开音量调到最高的地方,以便驱逐四周死一般的沉寂。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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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离考试只剩一星期了,明满良妻弟的大女儿张大妮突然离开了学校。吴雨大为恼火,在教室问张大妮的妹妹张二妮,“你姐呢,马上就要考试了,她有事儿总该给我请个假吧!”

  张二妮站在那儿,低着头不说话。

  吴雨再问,“张二妮,你哑了,说啊!”

  张二妮吸了一下鼻涕,一言不发。

  “坐下!”吴雨历声喝道,“你要是一男生,我早抽你了!”他又叫张二妮的弟弟,“张宏涛,你说,你大姐干什么去了?”

  张宏涛怯怯地站起来,左边点一下头,右边点一下头。

  吴雨把书摔在桌子上,手一指张宏涛道,“来来来,你到我办公室来。”

  张宏涛站在门口歪着头。

  坐在床边的吴雨高声叫道,“你往前走!”

  张宏涛慢腾腾地走到吴雨面前站定。

  吴雨两手搭在张宏涛肩膀上小声地说,“张宏涛,告诉老师,你大姐怎么了?”

  张宏涛看了吴雨一眼没开口。

  吴雨一下子把张宏按在腿上,扒下他的裤子,照着光屁股狠狠地抽了两下。“说不说,不说我就把你屁股打开花!”

  张宏涛“哇”地一声哭了,“老师,我说。”

  吴雨让张宏涛把裤子穿上站好。“说吧。”

  张宏涛扯起袖子抹了一下眼睛,拉着哭腔说,“我爸不让我说。”

  吴雨咬着牙扬起手,迅速弓起右手中指在张宏涛头上弹了一下。

  张宏涛双手赶紧抱住头说,“她……她在家跳神呢。”

  “什么?”

  “跳……跳神。”

  吴雨又在张宏涛的屁股上狠狠地抽了一下道,“一会儿放学回去给你姐说,让她中午到学校来。”

  张宏涛手捂住屁股“噢”了一声出去了。

  吴雨抬头看了一眼墙上贴的《中小学教师职业道德规范》自语道,“跳神,跳神?我还想跳崖呢!”

  中午上自习前吴雨又问张宏涛,“你姐呢?”

  没等吴雨发脾气,张宏涛就老实交待了。“我……我爸不让我姐来。”

  放学后吴雨把张宏涛留下,自己胡乱做了一点儿像饭不是饭,像猪食不是猪食的东西吃了让张宏涛带路去他家。

  顺着半山腰的小路往东走了二里多,再往北拐进一峡谷,好像进入了另一个世界,两山之间虽然地方狭窄,但丝毫没有压抑的感觉,清新的空气令人不酒自醉,真想把心掏出来在其中浸泡。谷底的溪面上,结着一层厚厚的冰,底下溪水淙淙,微妙的响动恐怕是世间最美的音乐,因为它完全没有人强加进去的东西,完全是一种自然的旋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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