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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部分

饮鸩-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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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古姑娘大概忘了,我是个病秧子,所谓久病成医。”
    他说的话阿古一个字也不信。
    待他包扎好,阿古说道,“我要回屋歇着了,薛三爷请便吧。”
    “好。我给你打些干净的水,等金书回来让他给你煮水清洗一下伤口。”
    阿古顿了顿,面色温和,“有劳薛三爷了,放厨房去吧,我等会可能已经睡着了,不想被人打搅。”
    “嗯,你好好歇着吧。”
    阿古回了屋,薛晋便提桶打水去了。等他打水回来,放进厨房,去她窗户外小站,往里看去,床上果然没人。
    清俊的脸上微有笑意,他就知道,对阿古来说,洪知礼只是身败名裂,哪里够……
    不知何时已下起了雨,因层层竹叶挡住,竹林内雨开始并不大,不多久倾盆大雨,打湿了满地竹叶,渗进土里。

  ☆、第21章 连环扣(七)

第二十一章连环扣(七)
    “洪知礼从竹林里逃出来,就拐弯躲到了暗处。李卿他们没看见,还在外面搜寻。洪知礼折回竹屋,把钱都拿走了,又转而去各大钱庄把钱都取了出来。买了一些干粮,还有蓑衣,然后就往城外走。”金书挠挠头,懊恼道,“他实在太狡猾了,一转眼我就跟丢了。”
    阿古想了想,问道,“就只买了蓑衣,没有买草鞋?也没买其他什么鞋?”
    “没有。”
    阿古轻轻一笑,“是去昌岸渡口了。”
    金书诧异道,“阿古姐姐怎么知道?”
    “现在正下着雨,地上泥泞,洪知礼要远途逃命,可他却并不急着逃命,还有闲情去买蓑衣避雨,他既然那样悠闲爱干净,为何不连鞋也买了?那就是说,根本用不上。不走陆路,唯有水路,坐船走肯定是用不上两条腿的。离这里最近的就是昌岸渡口,那里一日只开五次船,申时是最后一次,洪知礼从竹林逃出时,还是未时,离开船还有很长时间,所以他那么悠闲。”
    金书恍然,叹服道,“阿古姐姐你不去做捕快太可惜啦。”
    阿古默了默,金书无意一说,却触动了心事。当年她还是个小姑娘时,就立志做捕快,连三姑姑都说她是个好苗子,可惜……她没做成捕快,反而做了个让三姑姑痛恨的凶手。姑姑是她最敬仰的人,自小她就想成为像她那样的好捕快,可是事与愿违。
    “阿古姐姐?”
    金书唤声,阿古从沉思中回神,“去渡口附近,肯定能找到洪知礼。”
    她压了压斗笠,这才起身,付了茶水钱,就往渡口过去。
    &&&&&
    翠竹林的雨也没有消停,下了一个多时辰,薛升从外面进来,鞋面已沾上了泥土,心情十分不痛快。等看见薛晋站在阿古的屋前,心底更是不舒服。
    薛晋看见他,没有多少血色的脸上微露笑意,“六弟。”
    “三哥。”薛升撑伞过来,抖落雨珠,问道,“你怎么会在这?”
    “阿古姑娘身体不适,怕人惊扰,反正我也是闲着,就在这帮她把风好了。”
    薛升轻笑,“三哥倒是很闲。”
    薛晋微微一笑,“父亲不在京师,母亲念我身体不适,把家里大小的事都交给你打理,说起来你才是大忙人,我不过是个闲人,自然有空在这给个姑娘看房子。阿古姑娘可不是普通人,还请六弟明白为兄的苦心。”
    薛升见他还想让阿古代替他做酿酒师,心觉可笑,他再怎么争,也是争不过自己的。他根本没任何实力,所以只能这样卑微地去讨好一个姑娘。这样的人,哪里值得做自己的对手,亏母亲还说要多提防他。在他看来,完全不必。
    石桌那本来有血,但因雨水冲刷,都洗没了。翠竹林往日也该有很多人,但薛升以为下着大雨,无人出行,没有多疑,“三哥慢慢等吧,六弟先走了。”
    薛晋点头,“也好,阿古姑娘若是醒来看见我们两个大男人在这,怕会吓到。我一人在这便可,睡了那么久,约莫也要醒了。”
    薛升提起的步子又顿住,如果自己走了,身子不适的阿古看见的就是薛晋,照顾她的也是薛晋,这只怕那姑娘的芳心更要偏倚三分。他怎么能让薛晋如愿?他打开伞,想了想又合上,恍然,“三哥,母亲寻你来着,我倒忘了。”
    薛晋忙问道,“母亲找我?六弟怎么不早说。”
    “不是忘了么?”
    薛晋拧眉,又看看竹门,“那我先回去了。”
    薛升肃色,“快些回去吧。”又好心将伞递给他,“三哥用吧。”
    薛晋也不推辞,面上已是动容之色,“六弟有心了。”他撑起伞,疾步没入竹林显得墨绿的景致中。等走远了,原本着急的脚步陡然放慢,撑着水墨烟云伞,缓步往外面走。
    雨珠拍打在伞面上,敲出滴答滴答的绝妙音符。他微微抬伞,雨珠从伞面滚落,在眼前形成一道雨帘。白俊的脸上轻轻一笑,从容沉稳,还带着满满戏谑。
    &&&&&
    昌岸渡口已经站了很多在等船的人,烟雨朦胧,雨越下越大,连江面都结成了水雾般,辨别不清。
    洪知礼蹲在渡口远处的小树林里,时而往那张望,就等着申时一到,逃离这鬼地方。
    他还在想那叫阿古的姑娘,到底是谁。她有一句话他很在意,“别以为你这做买卖的本钱我不知道你是怎么诓骗别人得到的”……说做买卖的钱就好,为何偏是特地提了“本钱”二字?
    越想越觉蹊跷,那阿古的来头,定不简单。
    他沉思细想,没有察觉到旁边有人,等反应过来,拽在手里的钱袋突然就被人猛地抽走,他忙往那看去,就见一个小童飞快地往树林里跑,他大喝一声,不见小贼停下。屡屡被人欺负,难道还要被个小贼欺负不成?洪知礼怒不可遏,往那跑去,非要抓住他剥了他的皮!
    在京城住了三年,这小树林他也来过。但从不曾在阴雨天来。跑的急,差点被凸起的树根绊倒。几次要追上小贼,可又追不上。反复几次,他顿足不前,喘着粗气看向这阴暗树林,在夏日里雨水也不见得凉快,十分冷清。
    他皱眉看了看,决定不要那钱了,反正不多。再追,船就开了。他转身想往回走,却见后面多了个人,一个戴着斗笠,穿着绿罗裙的姑娘。只是看见那衣裳,他就退了一步。
    阿古喜绿,衣裳都是绿色的。哪怕是被他划破了一件,换上新的,也依旧是洪知礼看过几次的衣服。他记忆向来不差,所以一眼就认出来了。他突然觉得自己是进了一个圈套,这个圈套来势汹汹,十分危险。
    “叔叔。”
    声音在雨声里显得苍白无力,那张俏脸更是苍白,看得洪知礼毛骨悚然,只觉她像来夺命的鬼魅。到底是纵横商场多年见过大风大浪的人,洪知礼很快便镇定下来,怒声质问,“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害我身败名裂!我洪某跟你有什么仇?”
    阿古蓦地笑了笑,讥笑道,“洪某?叔叔,你就不怕祖宗从坟墓里起来指责你背弃姓氏么?”
    洪知礼猛然一顿,嗓子里像被东西堵住了,愕然许久,才艰难地问出话,“你说什么……”
    阿古目光轻和,看着他说道,“叔叔,你还认不出我吗?我小时候,你可是很喜欢推我荡秋千的,还说我比阿玉姐姐懂事,如果我是你的女儿就好了。”
    洪知礼惊愕得瞪大双眼,“你、你……你是锦云?你没死?”
    “对啊,没死。”阿古脸上的笑刹那消失,“三年前,我在滨州暴毙。爹爹前去领我尸身,你花言巧语说替爹爹暂管家业,让爹爹安心去滨州。爹爹便将家业托付给你,可你却趁机将爹爹的房契地契偷走,将它们卖了换钱。爹爹本就身体不适,回到家中,被你气得吐血。你却反而辱骂我爹爹,带着钱财和婶婶,堂哥堂姐远离青州,到了这京城,还将姓改了。你愧对列祖列宗,辜负我爹于你的信任!”
    洪知礼已然明白她为何要这么对自己,大声道,“锦云!你错了!你爹从来都瞧不起我,所以他不让我打点店里的生意。我们一家寄人篱下,还要看你爹的脸色,我要做买卖,他却不给我银子,觉得我无能,却又要我帮他跑腿。我如何甘心!他是要我窝囊一辈子!凭什么他能风风光光做宋老爷,我却被人叫做狗腿子!”
    “叔叔的生意手段锦云不敢恭维,爹爹曾说你心太过浮躁,还需磨砺几年。可你却迫不及待要夺我们家产,甚至不惜在爹爹丧女之后,毁了手足情,让爹爹的病雪上加霜。如果不是你,贺姨娘和荣德根本没有机会害我爹爹!”阿古双目通红,已含泪珠。
    杀荣德贺姨娘和要她亲手杀了亲叔叔,感觉全然不同。
    这是自己的亲人,曾抱过自己,曾让自己骑在他脖子上看花灯。曾给她买糖人,带她去看曲听戏的亲人。
    可就是这样一个她觉得是亲人的人,却间接害死了自己最敬重的父亲。害死了她在这世上唯一的至亲。
    也正是如此,她才更恨,恨他入骨!父亲知晓他被亲弟弟背叛时的心情她不得而知,但是父亲本性善良,那样的痛苦她当真不敢想。
    亲弟弟的背叛、自己女人的背叛,还有信任了十几年的管家也背叛了他,这些人,全都曾在他心口上插刀。
    这些人是害死她父亲的凶手,哪怕没有亲自动手,也不能饶恕!
    唯有先为她父亲报仇,她方能安心想自己的事。哪怕是不能再继续为自己报仇,这些人,也定要为她父亲陪葬!
    而洪知礼,就是她父亲的仇人中,最后一个。
    雨势做大,雷声轰隆,像是老天敲响了复仇警钟,震耳欲聋。

  ☆、第22章 连环扣(八)

第二十二章连环扣(八)
    火蛇在竹林上空劈开一道白光,将昏暗的竹林映照得一片雪白。随之一声响雷炸裂,薛升不由一惊。拧眉看看门后,动静这样大,阿古竟还没醒。等了快半个时辰了,她只怕一时半会不会醒了。
    他打算去找洪知礼,问问他今日的事办的如何,证据可都毁了。竹林此时应当也不会有人出来,自然不会瞧见他私下去见了洪知礼。
    只是雨很大,伞又给了薛晋,恼得他拧眉。到底还是提步往那走去,为成大事,这点小事忍忍又何妨。
    洪家门前此时也很安静,大门紧闭。他跑到屋檐下,敲了敲门,谁想门一敲就开了。他拧眉唤声,还没踏步进去,就顿住了步子。
    他看见了一双鞋,悬在半空的鞋。他惊愕抬头,然后就看见洪夫人脸色发青,面目狰狞吊死在这竹屋里。
    他睁大了眼,猛地往后一退,愕然不已。看看左右,并不见打斗痕迹,那就是洪夫人自己自尽的。
    洪家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洪夫人要突然自尽?
    难道洪知礼的事被揭发了?早上他为了避嫌没有过来的那两个时辰莫非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
    他突然觉得事情诡异极了,转身要走,又见个妇人抱着孩子从雨中走来,一手撑伞,一手托着襁褓,一点也不觉疲倦的模样。他步子一抖,上前急声,“你母亲、你母亲在屋里悬梁自尽了!”
    洪锦玉身子微微晃了晃,眼里顿时有泪,轻轻一眨,泪珠便滚落在孩子脸上。怔了半晌,她才道,“死了好……死了就解脱了……母亲是好人,可惜碰到了爹爹那样的禽兽。无妨……死了好……再不必亲眼看着父亲做丧尽天良的事了。”
    薛升觉得她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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