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鸩-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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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古的心高悬起来,张了张嘴,薛升的目光却投落在阿古身后那缓步走来的人,瞳孔顿时紧缩。
并不是太宽大的伞几乎全遮在阿古头顶上,雨落薛晋如墨发上,清俊的脸面对薛升,说道,“今晚阿古跟我一起去拜访故友了。”
薛升只觉心里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金书眨眨眼,阿古不是说去找岳长修吗?可为什么跟薛晋在一块了?
阿古没有做声,眉眼微抬看着薛晋。今晚?他们碰面横竖不过刹那光景。骗薛升是要做什么?只是单纯的令他吃醋,还是另有所想?
薛升脸色铁青,如今才明白过来。阿古根本就是在他们兄弟之间左右逢源,只怕对自己所用的伎俩,也全都一样用在薛晋身上。她根本是想两头讨好,根本不是他以为的这女人芳心已归自己。
如今看来薛晋也被她勾了魂魄。
在未来爵爷和普通官员间择其一做夫君,换做是他也觉得前者好。所以阿古进了薛家之后对他的态度一落千丈,她想近水楼台的根本不是自己,而是薛晋。现在她如愿了,自己的利用价值也没有了。
这一瞬,他真想杀了阿古!
雨势做大,伞面上雨珠的拍落声更响,更大。薛晋说道,“回去吧,再不回去身都要湿了。”
薛升压抑着嗓音道,“我还有事。”
说罢就走了,背影略显狼狈。
金书又朝他背影做了个鬼脸,耳朵又有手揉来。他抬头看见阿古目有担忧愧疚,笑了笑,“阿古姐姐我没事。”
阿古摸摸他的脑袋,“明日给你买糖人。”
金书欢呼一声,什么委屈疼痛都抛在脑后了。
薛晋和阿古送金书回到客栈,这才往回走,并行无言。
阿古的思绪早就乱成了死结,顺不开了。路走了大半,抬眼看他,这才看见他的左肩衣裳已被雨水渗透,她轻轻推了推伞,将伞推过一些。半会看去,伞又挪了过来。她从身上抽出帕子递给他,“左身都是水。”
薛晋顿了顿接过,擦了擦要穿过眉头落到眼里的雨水,笑了笑,“我像不像一味药?”
“什么药?”
“半边莲。”
阿古抿了抿唇,这笑话冷得很,简直可以听来纳凉了。
小雨淅淅沥沥,悬挂房檐的灯笼光火昏黄,天色灰蒙似水墨画,两人缓步同行,烟雨朦胧。
☆、第41章 解连环(三)
第四十一章解连环(三)
洪氏让下人在院子里搭起棚架,摆上香炉祭品。领着家人拜神祈福后,这才回房。回时又看看大门口,又叮嘱了一遍下人,“等六爷回来,伺候他去上柱香。”
“是,老夫人。”
话落,就见儿子青着脸进来,步子很快,也没打伞,衣裳全湿了,连自己也没瞧见就径直走过去。洪氏心中莫名,忙喊住他,薛升这才抬头,动了动嗓子,有些哑了,“娘。”
洪氏被他这模样吓了一跳,还以为他中邪了,“儿子你怎么了?”
薛升心中气得真想杀了阿古,可想到她,想到那欢颜展笑的女子,又觉下不去狠手。他何时这么软弱了?对自己倾心的姑娘他一个都看不上,自己喜欢的姑娘却又跟别的男子鬼混,着实让他不舒服。
真要杀了她?最好她不要逼自己做出那种事,不要和薛晋为伍。哪怕是换做别的男人,他心里也会好受些,偏是薛晋。
偏是那夺了他父亲疼爱的薛晋。
洪氏见他精神恍惚,急忙让下人叫大夫到房里来。薛升面有戾气,百般不耐烦,“孩儿没病。”
洪氏问不出缘故,安慰几句,薛升就回房沐浴就寝去了,也不让她再来问。她在房里好不担心,连薛康林瞧见都觉她忧思太多,“明义已过弱冠之年,你和怎么还将他看做个孩子,慈母多败儿。”
“他从未如此失魂落魄过,加之今日是中元节,妾身就多想了。”洪氏叹了一气,看着丈夫又觉他实在薄情,“老爷不问问他就好,还指责我太过关心儿子。”
薛康林顿了顿,这才道,“下人不是说他睡下了么,明日再问吧。”
洪氏这才觉心里好受些,还是想去瞧瞧儿子,哪怕不能进去,在外面走走也好。便起身出去了,往薛升房间走去。人还在宽长廊道上,就看见薛晋和阿古一起打伞进来,时而说说话,气氛颇为融洽。她皱眉瞧看,想到儿子说要去客栈接阿古,可却失神而归,忽然明白过来,怕是他在途中撞见这两人了吧。
真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洪氏心头恨恨,等进献了好酒,非得将这女人赶出去不可,连给他儿子做妾她也不答应!
薛晋回到屋里,换湿衣服时,又想到阿古刚才给自己的方帕。这会才拿来细看,帕子很素雅,只描了一枝墨梅,比起其他姑娘色彩夺目的帕子来着实朴素,却瞧得好看。他将帕子洗得干净,拧干后拿到蜡烛旁,慢慢烤。
下人打了热水来往澡桶里上水,上满后说道,“三爷,水上好了。”
“嗯。”薛晋将帕子烤得半干,挂在屏风上晾晒。帕子和绘有白梅的屏风十分搭配——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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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十六,鬼节刚过,岳家的气氛却还如同过鬼节般阴郁。
岳肖一早就收到姚家送来的休书,姚婉要休了岳长修,这事着实把岳肖震住了。他反复看了许多遍,青筋暴起,“一个女人要休自己的丈夫?这是要让我们岳家变成笑话吗?”
来送休书的是姚婉一母同胞的哥哥姚嘉,平时行事素来雷厉风行,颇为疼爱年纪最小的妹妹。闻言,不禁冷笑,“岳太师是要自己的面子,还是要我们姚家禀奏圣上,说你儿子差点要了我妹妹的命?”
岳肖语塞,姚家人世代翰林,颇得圣上敬重,真闹开了,理亏的是岳家,到时候唯有吃亏的份。可这男子被休实在丢人,他的老脸丢不起,话立刻软了,“夫妻俩只是吵架罢了,哪里会真动手,他们平日那样和睦你们也是看在眼里的。这几日我儿邪风入体,等过两日我亲自带他上门请罪,还请姚大公子同你父亲说一声。”
姚嘉仍是冷笑,“看来岳太师是想让我领着我妹妹进宫,让圣上皇后看看她脖子上的两道掐痕了。夫妻吵架会吵到掐脖子?口口声声喊着要杀了小婉,我家下人都是听着的,你当他们是耳聋了?这休书我便放在这了,休要再纠缠小婉!”
岳肖一听,还想忍气说些好话,可姚嘉恨不得将整个岳家端了,若非父亲为顾全大局,他是绝不会放过岳家的。所以岳肖即便想再讨好,他也不听半句。
岳肖眼睁睁看着姚嘉离开,院里顿时平静下来,唯有桌上休书在告诉他方才的事不是做梦。他恼得拿起休书,匆匆去了岳长修屋里。见他还躺在床上,用力将薄薄纸张摔在他脸上,“你做的好事!”
守在岳长修床边的岳夫人见他发那么大的脾气,吃了一惊,忙拦住他,“您消消气,儿子已神志不清,您要是再惊吓他,他痴傻了怎么办?”
岳肖重叹一气,瘫坐凳上,念道,“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啊……这老脸要往哪里放……”
岳夫人也是在旁抹泪,见儿子睁眼看着顶上,却一声不吭,真像痴傻了的模样。那嘴角也流出脏东西,更是痛心,偏头对下人道,“将少爷的被褥枕头都换成干净的。”
“是,夫人。”
岳长修还在看着蚊帐,看着看着就又看见了宋锦云。他疲累地闭起眼——要他命的话就拿走吧,不要再来勾他的魂,却不夺他的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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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家大宅虽在京城,但姚家偏爱清静,因此宅子离城中稍远。阿古领着金书过去时,如果不是一路问人,还差点走错了路,实在不像京城世家的府邸。
岳长修和姚婉和离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京师,和岳家是至交的薛家更是惊诧,议论纷纷。岳家说是和离,姚家说是休夫,更让人寻味。
阿古有些放心不下姚婉,便过来探望。
姚家大门并不让人觉得惊奇,只是很普通的正门,微微透着古朴凝重的气息。
金书上前叩响铜环,不一会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下人问道,“何人?”
“来拜访你家姚九小姐,你且说是个叫阿古的人寻她就好。”
金书以为他要去通报,谁想他直接将门敞开,笑道,“九小姐早就说过了,若是有个叫阿古的姑娘来找,直接迎进去就好。两位请进。”
阿古微觉奇怪,姚婉未卜先知了么?
迎他们的有两个下人,一人带路,另一人很快跑去姚婉院子通报。
阿古一路进去,只觉这里质朴,不见霸气陡出的飞檐,柱子上倒是纹了不少祥瑞之物,多为花类,还有仙鹤祥云。进了姚婉住的院子,就见她正趴在池塘栏杆那,旁边压着一根竹竿,竟是在垂钓。
姚婉听见脚步声,抬眼往那看去。本来只是有些红的眼,一见她就涌出泪来,“阿古,你也听见我和岳长修的事了么?”
阿古心头微沉,姚婉果真是很喜欢岳长修的。哪怕是因为什么事断了夫妻情分,可喜欢就是喜欢过。除非是像薛升那样对她,才会不留一点念想,唯有憎恨。
“嗯,听见了。你哭什么?难道真是岳长修将你休了?”
姚婉如有话哽在喉咙,“不是!是我休夫,岳家竟真那么跟人说?”
“可不是。”阿古坐在一旁,给她抹泪,“虽然不知你们发生了什么,但薛六爷去岳家打听了下,岳家的说法是你负了岳长修。”
“呸!”姚婉禁不住狠狠啐了一口,连难过的心思也全被恶心得咽了下去,“他们还真的不要脸了。”
阿古淡笑,“我信你,不信他。”
姚婉大为感动,“我就知道以你的脾气不会嫌弃我是弃妇,那些平日玩得好的姐妹,如今都不来,还让人带话来说过一阵子等我心绪平静了再来,可将我气得厉害。怕沾上是非就早说,何必虚情假意,还好阿古你来了。”
阿古心里于她有愧,一如当初利用于子千和李卿。但将他们从恶人身边拉走,兴许对他们来说也是好事吧。
“阿古,虽然你信我,但我还是想和你说说为何我要休夫。你不是和薛家人交情好么,往后岳长修肯定还会再去薛家,到时候你能避就避,不然我怕你也遭了不幸。”
阿古意外她竟肯告诉自己,真是一点防范心也没。越是如此,就越心疼她。这种心疼,就好像在心疼三年前的自己。
姚婉想到那晚的事,还心有余悸,到底还是大了胆子说道,“岳长修他那天病得糊涂,说……他害死过一个人,一个叫宋锦云的人……”
阿古听着,面色冷淡,心底更冷。这无异于重新让她回忆起当年的事。
只是事出意料,姚婉这么快就离开了岳家,那要杀岳长修,只怕又要费一些功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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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肖虽觉丢脸儿子,可亲骨肉的命重要,就去请了道士和尚来。做了法事,岳长修也一日一日好起来了,喜得岳夫人干脆去捐建了间寺庙酬谢菩萨。
岳肖这日下朝回来,朝服未换,先去看儿子,见下人抱着被褥枕头要往外扔,问道,“这是什么?”
下人答道,“这是少爷房里换下的,前几日一直不得好天气,没法烧,今日出了日头,夫人命我们赶紧烧掉。”
岳肖点了点头,不过走了几步,又蓦地顿住步子,“这被褥是什么时候撤下的?”
“三天前。”
岳肖心有狐疑,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