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如青丝暮成雪-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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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云目瞪口呆,茶杯摔落在地。他无疑孤注一掷。
“将凤回城的百姓后撤,只留空城,我意,决一死战。”
天佑二年十月,秋,海棠繁盛,红似新血。
对于慕成雪来说,这最好的季节也无心欣赏。他生下本为明珠,却因缘际会,摇身一变,成为慕家四公子,由慕家世子到荫袭父亲的宁王侯和上柱国大将军,由太子伴读到锒铛入狱,由囚犯到待罪将军,由少年裘马到如今坐镇沙场,浮沉之间,成败皆有。
今夜,他有些睡不着,回想前世的二十多年,今生的十几年,他也够精彩了。
与赵诚阳的无缘错过,与陆杰的无疾而终,他深知人与人的缘分就有这么多,尽了就是尽了,算了就算了。
该放手的也不得不放手,因为你争不过命运的红线,一旦断开,再难接上,挣扎也没用,徒添伤悲。
你会再遇见许多的人,许多的事,能够最后停驻在你生命里的就是最好的那个。
今生,离国都城,他曾打马游街,曾醉笑红尘,曾荣登高位振臂一呼,曾驰骋疆场坐看成败。赏花、喝酒、作诗、听曲、与好友们疯过,闹过。依然在他回家的路上迷惑。
如今,父亲之仇母亲之恨终得报,他也没什么大的夙愿了。他的家人,由他来救或者由梁军来救,他只愿来得及。
明天也许是最后一战。免战牌挂了那么多天,该来的还是要来。凤回城,离国国都最后一道屏障,攻下这座城,离国就注定了亡国的命运了。
战场那头——梁国公子,不,现在已经不是名公子梁玦了,应该是梁国武烈帝梁玦,一个她不知道怎样去爱或者怎样去恨的人。也许他对她,亦是如此。
梁玦大概知道他在干什么,疏散百姓,近几日,连叫阵都没有。该感谢他吗?害他至此的又何尝不是他?
打开房门到院中走一走。
门外守卫的士兵听到吱呀的门声就立正站好:“将军可是有什么事?”
“没事,你们去休息吧,不用守着了。”
可他们还是纹丝不动,唉,多少次了,没办法,随他们去吧,往后或许就连守卫的机会也没了。只是,还有往后吗?
月光圣洁,他渴望那道月光是他的归家之路,带他穿梭回去,他就不用左右为难,彷徨至此。
沿着走廊,来到院中的无香亭,这里有一树一树的海棠,在月光下依然红艳如霞,错落有致,明媚动人,不愧是“花中神仙”,只是什么时候才能找到他归家的海棠?他如今,迫切地害怕,害怕明天的结局,害怕胜更害怕败,他真的累了,迫切地想要回家,没有战争,没有心伤。
入秋的晚上,寒气还是重了一层,招呼不远处的七七拿来披风烫一壶温酒,想要梦一场,想要醉一场。他宁愿醒了以后,依然在L大,哪怕是陆杰,拍着她的头笑她:喂,你又做了一场梦。
☆、时光
天佑二年十月廿七,寒风起,云遮日。
慕成雪望对面马上的梁玦,多日未见,更添了男子的成熟之气。银色战甲,寒光奕奕,雄姿英发,令人望之生畏,于众人之中,掩不住的光芒,于众人之中,散发着唯我独尊的帝王气势。他的冷面配上这副冷甲,倒是合适的很。
他们终于,见面了,以这样的方式。
还真是有趣,交战多月,他们都未亲上战场,他好不容易下定决心这最后一场亲自上阵,居然就能对上梁玦。
对面出来一位将军喝道:“谁来出战?”
慕成雪一看,正是前些天破阵的那位将军,问左右:“此为何人?”
“是梁国猛将董衡鹫,带兵多年,在梁国很有声望的一位老臣。”
“不止,还是梁国这位皇帝的岳父呢,他女儿嫁给当时是太子的梁玦做侧妃,现在该是娘娘了。”
慕成雪听完后眼睛微眯,冷哼一声,对着袁子契道:“子契,我要他的命。”
袁子契策马而出,口中呼道:“我袁子契来取你狗命。”
“小儿休得猖狂,拿命来。”
董衡鹫使的一杆长槊,照袁子契劈来,袁子契的长枪一挡,划出一个枪花,朝董衡鹫刺去,董衡鹫截住这一枪,两人开始角力,只见长枪离他越来越近,慕成雪紧张地看着俩人,董衡鹫毕竟是老将,渐渐地枪回到袁子契这边,袁子契夹马一踢,马奔驰起来,两人便在马上奔跑缠斗。
两人斗了几十回合,不分胜负,慕成雪大喊一声“冲”,离国将士奋勇向前,双方将士如撒开绳子的野马,混战一起。
慕成雪直奔董衡鹫而去,与袁子契一起双枪战一槊,七七见自家公子冲上前自然也跟上,变成了三枪战一槊,董衡鹫还没遇见过这么欺负人的事,渐渐有些体力不支,策马回转,慕成雪他们三人紧追其后。
“小心。”她听到梁玦的大喊声,见一支箭冲她而来,梁玦似欲为她挡箭,慕成雪并不躲箭,而是提起长枪朝奔来的梁玦刺去,毫不留情。闭眼之时,慕成雪只模糊地影见梁玦气急败环的神色,如展翅的雄鹰朝她扑来,眼中有震惊有痛苦有狂热有太多的东西,她来不及看清,便陷入无边的黑暗中。
她觉得自己似乎漫游了很久,像是刚从沉睡的梦中醒来,睁开眼,陌生的街道,她仔细辨认,这不是姜川古城吗?她回来了?她终于回来了?
惊喜交加,她开始跑,想要跑回车站,她要坐车回去,回家,回L大。但是怎么越跑越往后退,所有的人也在倒退,像是时光在转动,她能感觉到握不住的时光在周身流转,恐惧一点点剧增,她一点点退向姜川山。她想呼喊,这里会有地震的,快跑啊,她真的喊出来了,可是为什么没人搭理她,没人听她的话,她很急,继续喊,依旧无人回应。
“轰”地动山摇,一波波的摇晃,房屋倒塌,山石塌落,周围的人都在哭喊,然后救护队,医生,解放军,各类人,都在紧急抢救。
“恩弟,钱恩弟,钱恩弟,恩弟……”乱糟糟的人声中,她清晰地听到这种声音,愣怔一下,钱恩弟,不是她吗?她四周张望寻找声音的来源,看见一个男生在一堆山石前呼喊她。
她走上前,居然是陆杰,她欣喜万分,抱住他道:“太好了,陆杰,我回来了。”
却发现她的手穿过了他的身子,她又去抱他,还是如此。她是透明的吗?她不信,在他耳边呼喊道:“我是钱恩弟,陆杰,我在这里,我在你身边,……”
陆杰满脸的泪,没有听到,开始用双手扒石头,不停地扒,双手磨破了,满是鲜血,他却没有感觉,继续刨,“钱恩弟,你说过做我女朋友的,你说过毕业后嫁给我的,你说过你不会后悔的,你说过的,你说过的,你不能说话不算话,你回来,钱恩弟,你回来,你快回答我,快回答我啊,你不准藏在里面,不准,不准,……”
慕成雪想要拉住他,想要他停止,这样下去,他的手会毁了的,她的手伸出去,依旧只是穿过了他的胳膊而已。
周围又一阵波动,余震来了,有人呼喊一声,让大家暂时撤退,有人来拉陆杰了,陆杰甩开他,继续扒,那人不死心,“太危险了,你先撤”。
陆杰使劲推开那人,朝他吼道:“这里面是我妻子,是我妻子,我跟着她来到这里,不是让她留在这里的。我不能丢下她,我要带她回家。钱恩弟,你跟我回家。”
转过头继续撬石头,撬不开用手,用胳膊用腿,像着了魔,如疯了一般,一块石头从他身边惊险落下,他丝毫未觉:“我要带你回家,钱恩弟,你不能骗我,不能丢下我……”
慕成雪抬手去擦他的眼泪,却什么也感觉不到:“陆杰,陆杰,回家吧,不要在这里了,好好活下去,陆杰,陆杰,……”他俩的泪都如断了线的珠子连成一团,天色骤变,下起雨来。
慕成雪闭上眼睛再睁开时,发现自己置身于墓园之中,她一眼就认出了自己的照片,远处三个人,确切的说是一男一女和一个漂亮的小男孩,朝她走来,女的腿脚似乎不利索,一瘸一拐的。
三人走到她面前,却不是看她,而是看向墓碑的照片。小男孩手中拿着一束花,那女子说道:“家轩,把花送给干妈,给干妈打个招呼。”
小男孩乖巧地弯下身把花放到前面的空地上,“干妈妈,我又来看你了,我很乖的,你收到我的花高兴不高兴?我这么可爱又聪明,你肯定很喜欢我的,我
妈妈说的。”
“诚阳,你带家轩先出去吧,我想和恩恩单独说会儿话。”
男子听了女子的话,牵着小男孩的手走开了,半路上又回头深深看了这里一眼。
“恩恩,我们说过,将来是彼此孩子的干妈,我的孩子,你见了好几次了,他一天天在长大。恩恩,你看到了吗?你会不会怪我?”
“那年我假装失忆,是想让你们不要顾忌我,只管在一起,就当一切没有发生过,我们依然是最好的朋友。因为我不想失去你。失去赵诚阳。你们两个,我都会当作好朋友的。”
“可谁知,赵诚阳非要对我的腿负责,你知道,他是那样一个有责任心的人,是他的错他一定要自己承担。后来,听说你和陆杰好了,我又开心又伤心,你是因为恨我们吗?可是我又开心,因为我知道,陆杰肯定会对你好的,我的愧疚便少了一些。”
“恩恩,我心软了,我爱他,真的爱他,我不想失去他。恩恩,你怪我吗?你怪我我也没什么怨言的。”
“后来,姜川传来消息,你在地震中失踪,我自责后悔,一度想要放弃自己的腿,是赵诚阳和陆杰,鼓励我撑下去了,他们说你最是善良,一定不愿意看到我这样。”
“我们都颓废了好一阵子,我、赵诚阳、陆杰,特别是陆杰,他一直相信你会回来,一直在等你,我们也劝不住,对了,现在我们成了特别好的朋友,你想不到吧,我也没想到。我们时常提起当年上学那会儿,你、我、陆杰、赵诚阳,我们的故事,就像你在我们身边,从未走远。”
“陆杰有了自己的公司,旅游公司,是个大老板了。他说要给你最好的,要带你周游世界,让你做世上最幸福的新娘。”
那女子的手放在照片上轻抚,泪如泉涌,“恩恩,你要多笑,你笑起来很好看的,smile,smile……”女子的眼泪一颗颗滴在青石板上,如敲在了慕成雪的心上。
“陆杰这家伙从不来看你,我知道,他在等你。可是我不想你孤苦无依连个去处也没有,买了这块地方给你做个衣冠冢。”
“将你放在这里,你喜不喜欢?”
“这里有你最爱的紫荆花,花开之时,繁英满树,紫色的海浪随风起伏,落满了你身前,你可看得见?恩恩,你可听得见?”
慕成雪跪在她的身边,泣不成声,“潇潇,我看见了,我听见了,我没有怪你,从来没有,我希望你们可以幸福,我比谁都希望,你们任何人,幸福。”
她们两个的眼泪汇成一片,天色骤变,下起雨来。
慕成雪眨一下眼再睁开时,刺目的霓虹灯让她眯了一会儿眼才睁开,灯红酒绿,车水马龙。
几步外,她认出来,陆杰一身合体的西装,瘦削俊逸,散发着成熟男人的魅力,在路边跟一个女孩在争执什么。
她听到陆杰有些气恼地说:“钱小安,你现在该去陪的人是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