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如青丝暮成雪-第44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忍着作呕的感觉跟着管事的走,走到一个架子前,管事的指着一个架子上的人,说这就是她要找的人便走了。
她颤抖着手去拨开头发散乱盖了满脸的人,她不相信这个皮开肉绽、浑身是伤的人是谪仙人谢无忧。
“无……忧”慕成雪捂住自己的嘴巴泣不成声,这怎么可能是他,他眼睛紧闭,脸上道道鞭痕,连嘴巴都没放过。
一双手抚上他的脸颊,他的身体还在微微抖动,交错纵横的伤口有的已经结痂有的还在冒血。
“无忧,无忧……我是慕成雪,我来带你走。”她轻轻耳语,怕一点儿的声音都能伤到他。
无忧缓缓睁开眼皮,咧开带血的嘴角,吃力地说道:“我又梦到你了,慕成雪,真好,有你入梦伴我,我就能活下去。”
她吸吸鼻子,稳住哽咽的哭声,他们时间不多,她必须快点带他出去。
“是我,真的是我,我是慕成雪,你摸摸。”她扶起他的手才发现,他的手指露骨,废了。无忧,你究竟受了多少的苦和痛。梁玦,你的心究竟有多狠。
谢无忧努力睁大了模糊的眼睛看她,可是,“可惜,我再也不能为你抚琴了。”
“没关系,我不在乎,我们出去,我会把你的手治好的,一定会的。”慕成雪给他解绳子,绳子太紧,她越小心越磨无忧的皮肉,这才想起她还有个同伴呢。叫了一声东升西落。马上有两个侍卫样的人过来小声答道董昌梁亡。
把无忧放下来,他根本不能行走。接应的其中一个侍卫找管事的嘀咕了一阵,三人便一起架着无忧离开了暗台,慕成雪没想到这么顺利。暗台一点儿没她想象的凶险。
出了暗台,那两个人说还要接应另一个人一起出去,慕成雪不愿谢无忧多挨一分钟的痛,硬要背着谢无忧走。
“无忧,出去后你要好好补补,你太瘦了,我背着都嫌轻。”
“你要跟我一起走吗?你不走的话,我还会回来找你。”无忧把头放在她的肩上,静静地听她的心跳,扑通扑通如同安放他的家。
“该走了,是该走了,我们走了就别回来了,好不好?”慕成雪望着漆黑的远方,只有脚下的路是自己的,不是吗?
“好,我们走了就不再回来。”
“无忧,你会不会怪我,你的苢国。”这是她心中难解的结。
“我想过了,不是你,我不该那个时候不相信你,慕成雪,我错过一次,不会再错了。苢国的百姓没有我,依然会过的很好,可是我没有了你,这里是空的。”原谅我,现在明白,你才是我的国。
慕成雪忍不住又落下泪来,她何德何能,“你放心,我会找人医好你的,实在不行,我们回中国,那里医术很发达,一定会治好你的手。”
“中国?就是你的故乡?我要去你的故乡,我要看恩恩长大的地方。”
“我的故乡啊,山清水秀,我家门前有棵很大的梧桐树,每年花开之时……”
夜色中,一个人背着另一个人,细细地讲着遥远的故事。
两人走了一会儿不行了,慕成雪怎么说力气有限,开始呼哧呼哧地,谢无忧挣扎着下来,两人扶着步步艰难地挪动。
那三个人赶上来的时候,他俩已经到了燕别小宫门,宫门拉开,五个人齐齐顿住。迎接他们的,不是外面自由的广阔天地,而是一列列一行行带着刀枪的侍卫如摆阵一般。
侍卫们自动让出来一条路,随着一声“拿下”,慕成雪看清了跨马而来的梁玦,他居高临下如看蝼蚁般与她对视。
他回到了那个高高在上的帝王,如猎人般看着垂死挣扎中的猎物。
那三个人不会坐以待毙,与梁玦带来的禁卫军打成一片,终寡不敌众被擒。慕成雪扶着谢无忧一动不动,任凭眼前人影散乱。
“别胡闹了,跟我回去。”
她慕成雪不是三岁小孩,别人哄一哄就能当什么事都没发生。
“你想要的都得到了,过去的都不要再去追究了。我带谢无忧走,这是我欠他的,就当我们从未遇见过。”她明白,谁的江山都是用累累白骨堆积而成。她想了许久,能做些什么,除了带谢无忧离开,别的都不行。
对对错错,是是非非,早就分不清了,继续下去只会越陷越深,越深越痛苦。她杀不了他给死去的人一个交代,就已经失去了呆在这里的理由。
“你不欠他,号钟琴我已交还与他,你什么都不欠他。”梁玦下马一步步走近她,如同在哄一个闹别扭的孩子,“你要走,怎么行呢?你是我的皇后,我们祭过天,拜过祖庙,入了官册,你,一辈子都是。”
“我不是,你还想要什么,你利用我,你杀了那么多人,我都不计较了,我都放过你了,你为什么不放过我。”
他与她之间怎么只是一把琴的事呢?
她的挣扎,她的徘徊不决,与太多人有关。对着梁玦,她会恨他,更恨自己,她会疯的。
“梁玦,我不欠你,你也不欠我,就此别过吧。”她慕成雪没有力气再计较什么了。
梁玦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慵懒开口:“说什么呢,你欠我的要这辈子才能还清呢。”
“狗皇帝,黄郊董家军你抓不尽,杀不绝,我们在黄泉路上等你。”被擒的三人突然出声,向禁卫军手中的刀上撞去,当场毙命。
所有人都愣住了,静默了一阵,慕成雪仰头大笑,谢无忧担心地看着她,她把他放在一边,向梁玦走去,一步一步带着雷雨般的决绝,“梁玦,利用我引出董家宫中内奸,是不是很得意,是不是觉得自己手段高明,英明无比,是不是?是不是?”
她步步紧逼,声声质问,她进一步,梁玦仓惶地退一步。
“不让我离开,原来真的是,因为我很有用,接下来呢,你要做什么,你告诉我,我配合你,绝对天衣无缝,不要把我当傻子一样玩。”
“我对你来说,是什么,你说,只是个有用的棋子对不对,对不对?”慕成雪恨恨地抹去涌出的泪水,怎么这么没用。棋子,承认吧,这个字眼,扎在了她的心上。不值得,不值得她流一滴眼泪。
梁玦哀恸地看着她,他想说不是,喉中太苦发不出声音。她声声质问打在他心上,自从她来到他的身边,没有开心地笑过,不是流泪就是流血,是他,错了吗?江山和她,他都要。可是皇后之位,她不稀罕,拱手给她江山,她更不屑。是他该放手?是不知道她要什么?还是自己要的太多?
“是不是我死了才够?”慕成雪再不理他,回头去扶谢无忧要带他走。我们之间,何至如此。
梁玦望着两个相互搀扶的背影,有什么东西正在从身体里剥离,一摸脸颊,母亲走后,他多久流不出泪了,是雨吗?一滴一滴,夜晚的天空悄无声息地飘起了雨,是雨还是泪?
雨幕中的身影就要模糊,这一次,不是等等她就能回来。
他凄厉地喊道:“不要。”话音刚落,谢无忧的左腿上中了一箭,带着慕成雪扑倒地上,鲜血立刻渗出和雨水汇到一起,慕成雪抬眼紧紧盯着那片红色,脑中只有一个声音不断回响:皇上一剑刺向宋襄的心脏,毫无偏差,血可真红……
她站起来,满脸肃杀,到最近的禁卫军那里抽出一把剑,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抿着唇线如同一个冷心冷血的杀手。
剑端一挥,众人还来不及看清,整个世界已经安静下来,只剩扑簌簌的雨声。
“成儿。”
“四妹。”
“成雪。”
“皇上。”
雨越下越大,慕成雪以为是自己的幻觉,似乎听到了父亲母亲的声音,还有姐姐的声音。
她反应过来,眨了眨不知挂着雨还是泪的睫毛,动了动僵住的眼睛,右手握着剑柄,顺着长剑看去,剑端那头,没入一个人的左胸,那个人还在对她笑呢。
“不用看着你离开了,真好,我们都解脱了。”
那个人一身白衣湿透,他很少穿白衣的,没想到今日穿上这么好看,特别是左边大片的红色,如盛放的无情无义彼岸花。
“梁玦。”慕成雪呆呆地松开手,他的身体沉重地倒在雨水里,溅起的水花打到了她深蓝的裙边。
她如梦初醒,手足无措地想要把他抬起,却只能把他的头抱入怀中,语无伦次,“梁玦,我没想……,我不是……,我不要……,疼不疼,我们找太医,找太医。”
梁玦抚上她的脸颊,“最后,终是,你的眼泪只为我而流,你的眼睛中只有我一人。我……好舍不得。”
“你说我不知道你要什么。”
“其实是我贪心不足。”
“晨钟暮鼓,安之若素,我陪你可好?”
周围人影晃动,人声嘈杂,她什么也看不到听不到,只知道怀中的人缓缓闭上了眼睛,就像关掉了她的世界。
☆、原来
慕成雪守在凤瑞殿的床边,握着他的手,一遍一遍在心里描摹床上贪睡的人,听归来的人一个个向她诉说未知的事。
田叔说,让他躺在这里会更高兴,他每天都想来凤瑞殿。每晚在她熟睡后才敢偷偷来看她。
田叔说,梁玦自小是个不讨喜的孩子,他母亲萧氏原是个有妇之夫,不知哪里与梁重甲喜欢的奴姬长得有点像,梁重甲无意中瞥见一眼后,毁掉萧氏全家强掳她进宫。
后来萧氏有喜却不知是先夫的还是梁重甲的,不论如何,这是自己的孩子,萧氏努力保住他活了下来,梁重甲却一点儿不喜欢这个孩子。因为他新宠的妃子跟奴姬一样舞跳得好。宫人报给他取名字时,梁重甲扔出一块残玉,一个玦字。“玦”意为诀别,梁重甲没想要他活。
萧氏为保住孩子,偷偷住入冷宫中,因为梁重甲才不会管失宠的女人。谁知,梁重甲又见萧氏,萧氏又生下一个男孩,梁重甲要萧氏选择,是留下大儿子还是留下襁褓中的小儿子,萧氏无从选择,一头撞墙,愿留下两个孩子的命。
萧氏本来刚生完孩子体虚,又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就这样撒手而去,梁重甲说因为小儿子害了萧氏的命,掐死了小婴儿,却不知,当时四岁的梁玦躲在衣柜中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的发生,之后原本喜欢抱着母亲的手臂,母亲一唱小曲就咯咯笑的梁玦变成了后来的冷面样子。
梁玦说,只有自己变得足够强大,才能保护身边的人。为这一个目的,无论付出多大,在所不惜。
而他,终于做到了,万人之上登高一呼,锦绣河山尽在掌中。
田叔说,离国派人交换质子,梁玦自然成了梁重甲的不二人选,梁玦临走前交代田叔和五皇子梁静等他的吩咐。十年质子,他们保持通信,在梁国,梁静和田叔把他交代的人打点好,而他在离国,与郑伯甫取得了联系,帮郑家人取得皇位,再利用郑家夺梁国。
中间,梁玦把七七召去了离国,七七是梁玦自小养大,精心培养在梁国做事的人,他们当时还奇怪,为什么抽调梁国的左膀右臂之人,后来才知道,是为了保护一个叫慕成雪的公子。
田叔说,郑家人处处与慕成雪作对,有一次甚至派去杀手暗害慕成雪,梁玦多次警告,却还是让慕成雪受伤多回。梁玦自然不会让郑家人那么便宜,慕成雪所受的他会帮她讨回来。
于是,梁玦改变了计划,利用梁国灭郑家的离国,让梁静取得了梁重甲的信任,同意了和亲的事,他得以归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