绅士盗贼拉莫瑞-第30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别,别,不,别,别这样,不不……”
圣人抬起一只手,扶住绝望的年轻人的脑袋,迅速将袋子罩在他头上,遮住面孔,一直拉到脖子,然后束紧绳索,把袋口系牢。费德里科的叫声再度升高,全然语无伦次,在袋子中显得很闷。圣人开始揉搓那口袋,起初动作和缓,几乎有些温柔。他用修长的手指把袋里锋利的碎屑揉在费德里科脸上。圣人熟练操纵着袋里的玻璃碴,就像雕塑师在将黏土塑形,红色血迹出现在袋子表面。就在这时,费德里科的嗓子终于没了声,在接下来的几分钟里,年轻人仅仅勉强挤出几声干涩的呻吟。洛克默默祈祷,希望费德里科已经从疼痛中逃脱,暂时躲进了“疯狂”这个避难所。
圣人不断揉搓布袋,动作越来越大。他捏弄着费德里科双目所在的位置,然后依次是鼻子、嘴巴和下颚。袋子越来越潮,越来越红,费德里科最终突然停止抽搐。圣人慢慢把手从袋子上拿开,就好像刚才只是在榨番茄汁。他露出哀伤的苦笑,任由鲜红的双手在木地板上滴下点点血迹,随后走到朱利安面前,入神地盯着他,一句话也不说。
“不用说,”巴萨维大佬说,“经过这些场面,你肯定明白了我的决心有多大。你还不肯说吗?”
“求您了,巴萨维大佬,”朱利安喃喃说道,“求您了,这样做毫无意义。我什么都不知道。问我别的事吧,任何事都行。昨晚只剩一片空白。我不记得。我会告诉您,求您了,诸神啊,求您相信我,我会告诉您一切。我们都是忠诚的誓卒,您手下最忠诚的誓卒。”
“我真希望不是这样,”巴萨维似乎作出了决定。他冲贝兰吉亚斯姐妹打了个手势,又指指朱利安。黑发姐妹安静而迅速地行动起来,解开把他绑在木架上的绳结和镣铐,但没有松开从脚踝一路绑到脖子的绳索。她们毫不费力地抱起不住颤抖的男人,一个抬肩膀,一个抬双脚。
“忠诚?咱们都是成年人了,朱利安。不肯告诉我昨晚的真相,这可算不上忠诚之举。你辜负了我,所以我只能投桃报李。”在大厅最左边有个成年人大小的孔洞,盖子已经滑到旁边。浮坟往下也就一码的距离,便是黑漆漆的水面。孔洞附近的地板全是血迹。“我也会辜负你。”
贝兰吉亚斯姐妹把朱利安大头朝下扔到海里,他发出最后一声尖叫,扑通落进水面,再也没浮上来。浮坟底部全都罩在由铁丝绳编成的大网中。巴萨维大佬有个习惯,就是随时在网子里准备些凶残的猛兽。
“圣人,你可以走了。孩子们,等我叫你们回来时,别忘了找几个人把这里打扫干净。但现在先到甲板上等一会儿。雷莎、史利莎,请跟他们一起出去。”
巴萨维大佬缓缓走向朴实无华但非常舒适的旧木椅,慢慢坐了上去。他呼吸粗重,绷着劲儿不想让别人看出自己在发抖,结果反而抖得更加厉害。座椅旁的小桌上放着个黄铜酒杯,容量跟大汤碗差不多。大佬猛地喝了一口,闭上眼睛,似乎在等酒气散去。他最终回过神,招手召唤洛克和纳丝卡走上前来。
“好了。我亲爱的拉莫瑞。这周你给我带来了多少钱?”
7
“三十六梭伦,外加五个铜板,陛下。”
“哦。这周似乎收成不好。”
“是的,万分抱歉,巴萨维大佬。这雨,哦……有时它会害死我们这种干房上营生的人。”
“嗯,”巴萨维将酒杯放下,把右手放在左手里,按摩着发红的关节。“当然,你曾给我带来更多的红利。有不少次。在好年景里。”
“啊……是的。”
“你知道,有些人跟你不一样。他们总给我相同的数目,一周又一周,一周又一周。直到我失去耐心,纠正他们的错误。你知道这种帮主过的是什么日子吗,洛克?”
“啊。一种……非常单调的生活。”
“哈!对,一点没错。他们的生活如此稳定,每周都有完全相同的收入,所以他们才会给我完全相同的数目作为分成。就好像我是个白痴,根本不会发觉。但也有些帮主跟你一样。我知道你带给我的税赋里没有水分,因为你可以大大方方地走到这儿来,为上周歉收向我道歉。”
“我,啊,希望当天平倾斜到另一侧时,不会被您认为数额有所欠缺……”
“完全不会,”巴萨维笑着往椅子上一靠。不祥的泼溅声和沉闷的敲击声在地板下方响起,距离朱利安沉下去的那块盖板不远。“要我说,你是效忠于我的最可靠最规矩的帮主。就像具维拉时钟。你亲自送来属于我的分成,按时缴付,从不用催。一周又一周,已有四年之久。自从锁链死后,从没出过岔子。你从没暗示过有任何事,会比你亲自拿着那个口袋前来见我更重要。”
巴萨维大佬指了指洛克左手拿着的小皮袋,冲纳丝卡挥挥手。她在巴萨维组织里的正式身份是finnicker,也就是记账人。她可以不假思索地背出城中任何帮派的缴款累计总额,再以周和年为单位开列细账,从来不出差错。洛克知道她随时在文书上更新账目,以供父亲私下使用,但大佬的臣民们全都知道,传说中的巴萨维宝库里的每一枚铜板,都清清楚楚地记在纳丝卡的脑袋里,储存在这双冰冷而可爱的眼眸之后。洛克把皮袋扔给她,纳丝卡抬手接住。
“你从来不会,”巴萨维大佬说,“派一个誓卒来干帮主的活儿。”
“嗯,啊,您真是太客气了,陛下。而且您今天让这件事非常容易办到,毕竟只有帮主才能走过那扇大门。”
“别装傻。你知道我在说什么。纳丝卡,亲爱的,洛克和我必须单独谈谈。”
纳丝卡朝父亲重重点了点头,又飞快地冲洛克略一颔首。她转回身,走向通往大厅的房门,铁鞋砸在木地板上,声音在屋子里回荡。
“我有很多帮主,”等她走后,巴萨维说,“都比你狠。有很多比你受欢迎,有很多比你有魅力,或是手里掌握着更大更有油水的帮派。但我还很少有像你这样的帮主,永远不遗余力地保持谦恭谨慎、殷勤守矩。”
洛克没说话。
“我的年轻人,的确有很多事会冒犯到我。但你可以放心,恭顺殷勤绝对不在其中。得了,放松点。我又不想把你塞进绞索。”
“抱歉,大佬。只是……谁都知道您表达不满的方式特别……呃……”
“拐弯抹角?”
“锁链给我讲过不少瑟林学院那些学者的故事,”洛克说,“我早就知道他们讲话时的首要习惯就是,嗯,喜欢设套。”
“哈!没错。所有人都跟你说老习惯很难改变,洛克,但他们在撒谎——老习惯根本就不会改变。”巴萨维笑了几声,又抿了口酒,这才继续说,“如今的时局……令人不安,洛克。那该死的灰王终于刺到了我的肉里。泰索的死特别……哦,我本来为他准备了些计划。现在我被迫要把其他计划提前摆上台面了。告诉我,誓卒……你觉得安杰斯和帕奇罗怎么样?”
“啊。哈。嗯……要我说实话吗,陛下?”
“实话实说,全倒出来,誓卒。这是我的命令。”
“嗯。他们受人尊敬,对自己的工作特别在行。谁都不敢在他们背后开玩笑。金·坦纳说他俩知道在战斗中如何进退。桑赞兄弟跟他们玩牌时,就算没作弊也会紧张,这足以说明一些问题。”
“我要是想听这些话,随时都能从两打探子口中听到。这我都知道。你本人对我儿子有什么看法?”
“啊……”洛克咽了口唾沫,紧盯着巴萨维大佬的双眼,“是的,他们值得尊敬。他们对自己的工作很在行,精擅战斗技巧。他们勤奋努力,足够聪明……但……陛下,请您原谅,他们总是嘲笑纳丝卡,其实他俩本该听从她的警告,听取她的建议。纳丝卡的耐心和精明是……是……”
“他们所不具备的?”
“您知道我要说些什么,不是吗?”
“我说过你是个谨慎小心、考虑周全的帮主,洛克。这是你最突出的特征,同时又暗示出了其他一些品质。自从你小时候捅了那几个大娄子之后,就一直是盗贼中谨慎的化身,严格控制着自己的贪欲。你肯定对其他人不够慎重的表现特别敏感。我的儿子们……打小生长在卡莫尔城,所有人都因为他们的姓氏惧怕他们。他们像贵族公子哥那样,惯于得到他人的尊重。他们不够谨慎,甚至有些莽撞。我需要作些安排,保证他们能在今后的漫长岁月中得到真心忠告。就算我解决了灰王,也不可能永生不死。”
巴萨维大佬说这话时,语气中充满笃定无疑的宿命感,让洛克只觉得后脖颈上寒毛倒竖。大佬坐在自己的要塞中,两个月没有出去,他舒舒服服地喝着红酒,而空气中却泛着血腥臭气——来自他手下最强大最忠诚的帮派中的八名成员。
洛克是在跟一个有远见卓识的人谈话吗?抑或巴萨维终于崩溃,就像火堆里的窗玻璃那样四分五裂?
“我很希望,”大佬说,“能把你安排到一个重要位置,为安杰斯和帕奇罗提供他们所需的忠告。”
“啊……陛下,这真是……让我受宠若惊,但……我跟安杰斯和帕奇罗处得不错,但的确算不上至交密友。我们时不时打打牌,但……实话实说吧,我并非特别重要的帮主。”
“我都说过了。即便有灰王在卡莫尔城里捣乱,我也有许多部属比你更狠辣,比你更勇猛,更受欢迎,我这么说不是想打击你,因为我已经提到过你的优点了。他们最需要的就是这些优点。不是狠辣、勇猛或者讨人喜欢,而是冷静和永不放松的警惕、审慎。你是我手下最审慎的帮主。你认为自己微不足道,只是因为你弄出来的动静最小。好了,跟我说说,你觉得纳丝卡怎么样?”
“纳丝卡?”洛克突然变得更加警惕,“她……聪明绝顶,天赋过人,陛下。她能背出我们十年前说的话,一个字都不差,特别是那些让我丢脸的话。您觉得我审慎?但与纳丝卡相比,我鲁莽得就像一头困在炼金师实验室里的狗熊。”
“对,”大佬说,“是的。等我不在了,她本该成为下一任巴萨维大佬,但这根本不可能。你知道,这跟她是个女人一点关系都没有。只是因为她那两位哥哥,不会容忍小妹妹在自己头上发号施令。我可不希望孩子们为我准备留给他们的那点遗产自相残杀。所以我没法替纳丝卡把他俩推到一边。”
“我所能做的,也是我必须要做的,就是保证到时候,他们能听到一个冷静清醒的声音,而且此人必须处在他们无法忽视的地位。你和纳丝卡是老朋友了,对吧?我还记得你们第一次见面时的情景,已经是多年之前了……那时她喜欢坐在我的膝盖上,假装发号施令,把我的人支使得团团转。这些年来,你总会抽空看看她,总会安慰她,劝告她,对吗?你一直是她的好誓卒?”
“啊……我真心希望如此,陛下。”
“我知道你会的。”巴萨维拿起酒杯,喝了一大口,然后把它使劲放到一边,布满皱纹的圆脸庞上露出慷慨大方的微笑。“那么我现在允许你,开始追求我的女儿。”
咱们开始打哆嗦吧,如何?洛克的膝盖说道,但这个提议遭遇了来自良好判断力的反对。所以洛克只是傻乎乎地愣在那里,一动不动,就像个游泳的人忽然看到一条高大的黑背鳍冲自己直扑过来。“哦,”他最终说道,“我没……我没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