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板几更深-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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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班主到龙套,都躲闪着自己的眼睛,等自己转身又马上盯着看。那以前被自己顶下去的台柱,更是阴阳怪气地笑着对他,莫不是小四喜又有了新的当家青衣?不能,卿侬安慰道。整个北京城,再没比自己年轻的角儿了。
卿侬缓移莲步出台,戏楼板子直晃悠。往常是被看客们的喝彩震得晃悠,今儿个可是另一种,仿佛整个戏楼化成一朵羽毛,轻悠悠飘在风里,然后被人一把收了。还没来得及心虚他便看清了,戏台底下空荡荡的,借着六角宫灯的光,卿侬看到正对面的二层雅间里坐着一个年轻人,着银缎的彩鹣穿花刻丝箭袖,手里把玩着一柄苏扇,见卿侬出台,顽皮地一笑,放下二郎腿站起身道:“唱呀,不亮一嗓子,爷怎么给你叫好啊?”
“你是……”卿侬倒退一步,认出了他。
“上个月爷在府上给福晋做寿,请你们戏班子唱堂会,你给我拖了半个时辰愣是不上头面,你寻思那是你们戏园子啊?今儿好,爷给你捧捧场,瞧见没,整个戏园子的座儿爷都给包了,你别看外边人乌攘乌攘的,一个能进来的也没有!今儿你就单给爷一个人唱,爷不满意唱吐血也不能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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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存心捣乱!”卿侬骂道,回头想撤,上下场门都掩死了。年轻人嘻哈而笑,“你不是狂吗,不是要脸吗,今儿爷就是要寒碜死你,看你怎么下台,这才真是上不着天下不着地,哈哈哈。”他拍拍巴掌,“胡琴起啊。”
鼓乐声顺势而起,还是那个熟悉的调子,卿侬明白今儿他成了案板上的肉,合着戏园子都跟这个阿哥合伙耍着他玩儿呢。卿侬气的哆嗦,瞪着那个得意的人,那人站在二楼雅间里,比他还高。自己恨不得一刀杀了他,却毫无办法,那人是康熙爷的九皇子,卿侬从牙缝里挤出权贵二字,心里只剩下羞愤。
胤禟扯着嗓子嚷嚷了半天,口也干了,回身饮茶的功夫,听见戏台底下咚地一声,把他吓得一哆嗦,回头一瞧。
卿侬从丈余高的戏台上蹦下去了。
胤禟回府,何瓜子儿早已在门房候着了,绕过簇拥的众人贴上来眉开眼笑说:“爷,您今儿个回来得可早啊。”
胤禟挑眉道:“早还不好么?”
“好啊,您早着家,福晋欢喜,姨娘们欢喜,奴才也欢喜呀。”
胤禟笑道:“你今儿个又有什么事儿呀,一回来就跟我这儿欠儿屁。”
“主子真是未卜先知,奴才今天确实有件好事儿。”他左绕右绕跟着胤禟往里走,“奴才今天谈成了一笔好买卖,西城那家广顺木材场,自从老掌柜死了,他那败家子儿子经营不善,又被咱的木料场挤兑得,眼瞅着要倒了,昨儿他找我想把场子兑给咱,奴才压着不动声色,今儿个愣是打对折给盘过来了。”何瓜子儿含笑不语,好像在等着领赏。
胤禟逗着廊下的虎皮鹦鹉,不紧不慢地说:“对折是多少?”
何瓜子儿伸出手指:“十万两。”
胤禟给鹦鹉加食儿,“我说老何,你怎么尽干这丢了西瓜捡芝麻的事儿?广顺那家,我心里有数,他们死活撑不过年底去,紧接着后边还有他们家棋盘街上的当铺,琉璃厂的古董店,到时候何止是对折?你现在盘了他们的木材场子,等于是救了他们,再想大小通吃得等到猴年马月啊?再说,十万两银子我干什么不好,非投在木材场子上?咱的场子开了几年才回本,你不是不知道吧。而且这几年京城又没什么大兴土木的事儿,再盘个场子就等于是往永定河里扔银子。”
“哎呦,还是九爷看得远,奴才真是糊涂,奴才也就这么一说,真正盘不盘的,还得您拍板不是?”
“嗯,”胤禟拿帕子抹抹手,“还有什么事儿,一起回了。”
“还有件事,就是兴京山场的老赶山人身体不中用了,奴才在当地托人几经物色,找着了一个,还是被兴京望族富察氏雇着挖参的,富察家也不缺这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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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赶山的,就让给咱了,就是想让九爷您看看他们的参,要您看得上,他们就想跟您一块儿赚点不是?”
“打住,”胤禟道,“你这老王八蛋也忒精明了,每回吃了别人的好处,就七拐八弯地把这些人往我这儿塞,其实雇赶山人的钱我一分也没少给你。平时这便宜占也就占了,换错个把头就挖不出好参来,这你也敢打马虎眼!”
何瓜子儿自打耳刮子道:“那人确实是好把头,奴才吃了豹子胆也不敢唬您,再说我什么时候唬得住您呦。”
“行了,”胤禟转色道:“吃里爬外是奴才的本性,这外落儿我不说你会捞,我说了你就偷着捞,所以我才不死气白赖地管你。知道你辛苦,爷也体谅,可你甭想唬我,就这样儿吧,我也乏了。”
何瓜子儿连忙道:“爷要去哪个院里歇着?奴才给您打灯笼。”
胤禟摆手:“你忙去吧,不用伺候了。”
何瓜子儿凑近低声道:“今儿宜娘娘送来蜜饯菱角,福晋说还给您留着呢。”
“老刁奴。”胤禟嘻骂道,随即起身绕过正堂,一路顺着石子路绕过莲花池塘,穿山廊贴着厢房,梁上画的刘阮遇仙,瑞鸟朝凤,都是极精细的工笔。池塘边亭子里莺莺燕燕,几个妇人摇着团扇纳凉,见胤禟过来,皆行礼,胤禟瞥了一眼匆匆而过,有的轻蔑地撅起嘴,有的掩扇而笑,酸溜溜道:“看把他急得。”那个说:“几个月没宿过中院,还不知道谁急呢。”说罢相视而笑。
瑞玉小月子还没做完,天热也不敢开窗,只得在外间罗汉床上躺着,昏昏沉沉,不知是睡是醒。胤禟一进门便喊道:“九奶奶,干什么呢?”
瑞玉懒得动,于是装睡。胤禟疾步走到她跟前,脱鞋光脚抵着她的后腰道:“里边去,让爷歇会儿。”
瑞玉懒洋洋道:“偌大一个阿哥府,你睡哪儿不行,非挤我的小塌?外边那么多姨娘等着呢,你找她们去吧。”
胤禟道:“这是老子的家,什么时候轮到你做主了?”
“这床还是我陪嫁来的呢。”
“嘿,”胤禟跺脚道:“大爷花钱给你治病,你还敢不让大爷躺!”
瑞玉翻身道:“那,老娘让你弄病了,你还敢呲瞪老娘!”
两人瞪眼相视,片刻就忍不住笑了。瑞玉挪地儿让胤禟躺下来,嗔道:“你还知道回来呀。”
“今儿太阳都还没落山呢,你还唠叨。你男人不得在外边当差呀。”
瑞玉不屑道:“当什么差,捧戏子还是斗狗呀?”
胤禟从后面环住她:“不闹了,让哥抱抱。”
“不行,让下人看见,又传到她们耳朵里了。”
他往她耳朵后呵着气,吻道:“看见怎么了,其一我没抱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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媳妇,其二你又没怀着身子。”
他踩着她的痛脚,她的泪马上落下来,“你又揭我的短。”
“看看,又来了。”他哄道,“你怕什么啊,坐不住胎的女人又不止你一个,你看宝琪,她还不如你呢。”
她抹泪道:“你又不是我,你怎么知道,你额娘每次见我,话里话外夹枪带棒的。”
“你管她做什么,她也没指望你给我拉扯孩子,那几个不是接二连三地生么,只要我这一房没绝户,她就挑不出你的理。儿女皆是债,没见过像你这么想往自己身上背债的。”
“正是她们都有了,我才急呢,那些姨娘,你一个接一个地往府里拉,她们都是来看我笑话欺负我的。”
“我看谁敢!大不了我一个也不抬举,将来孩子们大了,让他们排着队跟你叫额娘。”
她这才破涕为笑:“你光会说,要是真体谅我,才不会一个接一个地把姨娘往家里领呢。”
胤禟笑道,“我会说,因为有人吃这一套呀。”
“你!”瑞玉举拳要打,小丫头在帘外报道:“九爷、福晋,八爷福晋来了,在乐知堂候着呢。”
瑞玉道:“怎么还让她候着呢,直接请进来就是了。”由是推开胤禟坐起身,“一准儿是来探望我的,初十春晓来还提起。”
胤禟道:“她来是来,你可得长个心眼,一别提落胎的事儿,二别提八哥。”
“不提落胎我知道,可为什么还不提八哥呢?”
“昨儿两口子又拌嘴了,你怎么提?”
“这有什么呀,不过是床头吵床尾和嘛。”
“万一要没和呢,你不撞上了么?她那臭脾气,我可摆不平。”
瑞玉叹道:“唉,这个八嫂,听春晓说,八哥这阵子一个月统共在家呆不过十天,她怎么还跟他吵?”
“也真是够呛,八哥是怎么点也不着的性子,每每不理会,她反倒更呛火。这两口子,就得一物降一物,可他们俩偏偏谁也拿不住谁。”
话音才落,听得廊下步声窸窣,宝琪由几个引路的婢女簇拥而来,单穿红粉色人字如意襟羽缎长氅,挽了个简单的旗髻,宛如在浅绿色的宫服中开出一朵石竹花来。她的美貌宛如自己的出身一样大气,只是略微让人觉得刚硬而缺乏柔和,亲近不得。
宝琪进门冲胤禟笑道:“真难得,你也在。”
“我是听说八嫂要来,早就在这儿候着了。”胤禟答道。
“去去,你的人情我可不领,我来看弟妹的,你该领我的情才是。”宝琪拉过瑞玉的手摆弄着,“瞧瞧,这小手白嫩嫩的,像奶糕子上盖冰糖。”
瑞玉笑道:“瞧你说的,好像要吃了我。”
“秀色可餐嘛,”她回头唤丫头,“扇儿!”扇儿捧来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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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木漆盒,“这是上好的东莱阿胶,还是老简亲王福晋送给我额娘的,我从娘家带来这么一块。本来还想熬点参汤给你,后来想想还是免了,你家就有个人参贩子呢。”说罢笑着瞥了胤禟一眼。
瑞玉道:“八嫂费心了。上回春晓过来,我还跟她说你那么忙,府里上上下下都要打点着,就不用劳烦了,我也没什么大碍。”
“应该的,虽说隔着一堵墙,但也是一家人呢,早就想要来的,一直没闲工夫,今儿才腾出空来。你不要怪我来迟了才是。”
瑞玉笑道:“八嫂真是本事人,能者多劳。哪像我,说是管家,不过使唤丫头拿钥匙罢了。”
宝琪道:“那是胤禟知道疼你,”又道,“我看你也不是身子弱的人,怎么就掉了呢?”
瑞玉叹道:“我也不知道怎么了,那天我做寿,胤禟找来一戏班子,我本来不爱听戏,偏巧那唱青衣的拖台,勉强坐了一会儿觉得累,后晌就……合该命里没有罢了,也没什么可说的。”
胤禟道:“别扯这丧气的事了,今儿八嫂来了,说点高兴的。”
瑞玉有点气,道:“有什么高兴的,你倒是扯一个来。”
胤禟倒是很想讲今天逼得小戏子跳戏台的事,又怕在瑞玉面前自讨没趣,而且小戏子那义无反顾的一跳也确实震动了他,他觉得不是那么好玩。他已命人善后,请大夫给戏子治伤,或者再寻短见直接发送了,他交代了,银子有的是,上不封顶。他不怕别人说他心狠手辣又假装慈悲,他料定这种事也花不了多少钱。可怎么就跳下去了呢?他不禁还会想起那个人。
“我倒有件事,说来给胤禟听听。”宝琪道。
其实胤禟走神了,只有瑞玉在听,“老十看上一个姑娘,托我给他做媒。”
“老十?”瑞玉睁大眼睛。
“是呢,我也没想到,他平日里呆头呆脑的。”
“那姑娘是哪儿来的?我倒想见识见识老十看上的姑娘会是什么样。”
“还能是从天上掉下来的?是在四阿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