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情三百年-第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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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珠一闻此言,汗透背心,早吓得说不出话来,只一味磕头言不敢。
皇帝冷笑一声,“好了,你现在知道怕了,若再有一字传漏出去,你这几十年伺候朕的情分可就算一笔勾销了,滚。”
魏珠直吓得身趴于地上,听见这话知道算逃过一劫了,赶紧起身壮着胆子应声退出。
皇帝回转身,似才见到胤祉、胤禛般淡笑道:“你们来了。”胤祉已猛然醒悟,心底暗叫声糟,他不该在刚得宫中线报后立即收敛了于文人的往来。
胤祉、胤禛俩人叩首行礼后,侍立一边。
“老四啊,你有心彻察陈案本是好事,但无需逼人太甚。”皇帝负手站立,看向胤禛道。
胤禛闻言一怔,随即坦然道:“儿臣至今牢记皇上曾言:‘恨贪污之吏,更过于噶尔丹。此后澄清吏治,如图平噶尔丹,则善矣。’那些贪官污吏为补亏空,强占田地,迫人为奴。而地于民,是生于斯,长于斯,终老于斯之依托,他们失去了田地,身无立锥之处,被迫流散四方,如今滞留于京城内的流民已达十数万之巨,更况且他省。无地则无民,无民则无赋,事关国家,儿臣如何能对他们松手。”
皇帝沉默片刻,终摇头叹息道:“就算所谓廉吏者,亦非一文不取。若纤毫无所资给,则居官日用及家人胥役,何以为生?朕反复思虑,如一审到底,获罪之人太过甚多,也牵扯过广,此辈为害与民,不可不惩,然政贵宽平,还是勒限赔完,免其议处善了的好,治天下之道,当以宽为本,此案不必再一一搜访,反致多事。”
胤禛唇角一僵,竟无言以对,半响应道:“是,儿臣谨遵皇命。”
胤祉垂首一旁,微牵眉眼,一分嘲意。
皇帝不动声色,俱收眼底,调转话题道:“朕今日让你们来,有一事相商,今日朝会你们俱都听闻策旺阿拉布坦突袭哈密,你们各自意下该当如何?”
胤祉默立一旁许久,听闻此言,忙不迭道:“自皇上二次亲征准葛尔,定鼎天下后曾言:‘今天下承平,休养民力,乃治道第一要义’,皇上仁心仁政,使上下俱各安其位,人人各安其份,秩序井然,国安君尊,乃仁德在乾;功勋于坤,天下臣服。依儿臣之见他策旺阿拉布坦‘显逆未形’,‘显恶未著’,此次突袭哈密,本为往来贸易纠纷,并非大患,无须过忧,当前实无必要发兵征剿。”
皇帝听罢,不置可否,沉吟片刻,问向胤禛道:“老四,你说呢?”
胤禛眉宇间凝结忧色,启唇道:“策旺阿拉布坦初承汗位,即积极练兵习武,急速吞并周边部落,可见其志不小而忧方大。皇上仁心仁政,本为福泽四方。可他准部却趁此经过这多年休养生聚,力量已逐步恢复,只是待时而动,乘衅而入,他去年始在喀尔喀边界进行掠夺,并自行扣留哈密之往吐鲁番贸易者,现又突袭哈密,其逆迹已现。且策旺阿拉布坦为人向来明肆桀傲,声势叵测,恐他有心染指西藏,实为大患。依儿臣愚见,现应整饬兵备,谕令蒙古各亲王出兵相助,内外夹攻,共同遣兵剿灭,以清除隐患。”
胤祉睥见皇帝浓眉微挑,不以为然,忙欠身道:“皇上,儿臣始觉四弟未免有些小题大做了,那策旺阿拉布手下皆是一群游兵散将,有何能可与我抗衡?小小骚乱,便遣兵远征,实有损国威。只怕边衅一动,兵疲于奔命,民穷于转饷,孙子兵法曰: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故不宜轻举妄动。另我大清边防各地皆有八旗驻兵,一有火苗,即可扑灭,复有何惧?”
“可只怕星星之火亦能燎原,天下事将大坏不可收拾,到那时我大军俱在千里之外,恐怕鞭长莫及啊。”胤禛似没忍住般冲口而出。
皇帝挥手止住二人道:“老四你这遇事急躁的脾性还需再改,你遇事多思多虑甚好,可那策旺阿拉布坦实属跳梁小丑,不足为虐,如他真有心染藏,等他到藏,我兵即可以到彼。可这兵可不急着派,仗也可不打,武备却一日不能松懈,八旗需好好整顿了。自入关后八旗子弟养尊处优日益散漫,朕平定三藩时已有显现,勒尔锦、喇布、尚善阵前俱都畏敌如虎。他喇布名为扬远大将军,统兵数万,竟多次败于仅四千兵的高大节手中。旗兵原每三十日必严训六日;可现今日益松懈;大小将官竟以骑马为耻;出必坐轿;再不讲究武艺了,有人还见着他们常常三五成群;手提鸟笼雀架;终日闲游,若问起名色,则皆为巡城批甲,而实则未曾当班,不过雇人领替,点缀了事,太不象话。朕看可趁此大肆整调,擢升一批能臣勇将,治国需文德武备,缺一不可。”
备注1:康熙帝晚年实行宽政,甚至对于证据确凿的重大贪污案件,也任意宽纵,与早期严惩贪污,形成鲜明的对比。一七一○年,御史参劾户部堂官希福纳等侵贪户部内仓银六十四万余两,参予贪污的官吏多达一百数十人。康熙帝说“朕反复思之,终夜不寐,若将伊等审问,获罪之人甚多矣。”(《圣祖实录》卷二四二)。
靶场习箭,童声童趣
十四贝勒府,靶场。
墨濯尘拿起牛角质弓,伸指将牛筋缠丝的弓弦拉试了几下,才往箭壶中探手捞了三支齐梅针箭,分别夹于指间,向后拉开弓弦,双目正视前方,极缓的放手,一箭连着一箭,去势极沉稳,箭箭深没红心,它们并排挨得那样近,震得箭杆铮铮做响。
瞧得艾薇目瞪口呆,眼睛闪亮,“师傅,你教我吧。”
墨濯尘微笑着递过弓于艾薇,一旁忻圆也手摇着把特制的小弓,像模像样的学着。
不知不觉一个多时辰便过去了。
“薇薇,你的手举得太高了。”突兀响起一声。
墨濯尘回首看去,原是十四阿哥走了过来。
艾薇置若罔闻般,眯眼欲瞄准箭靶。
忻圆奇怪的转转黑眼珠,大声道:“额娘,阿玛让你举得低一些。”
艾薇正心烦气燥,偏那胤禵似看出般再添一句,“薇薇,射箭的时候,应该忘我,你想得太多,那是不会准的。”
“谁说的?你看!”艾薇满脸倔强,不服输的将弓拉至满月,屏息静气,放手,羽箭若流星,“嗾”的一声,箭钉上了百步外的靶子,离靶心不过寸把远,一旁的婢女们忙拍手叫好。
胤禵眉心微微蹙起,艾薇瞧着面上一红,胤禵向她走近了去,停在艾薇面前,她蓦然抬头,不觉后退了一步,不知为什么她有丝紧张,两人近在咫尺,四目相对,她眼里的那一丝心虚,几无处遁形。
胤禵微微一笑道:“学箭必须心无旁鹜,方能一箭中的,你再试试。”他从随侍手中取过箭递与她。
艾薇接过箭羽掉转身,正对箭靶,微微吸一口气,将弓搭箭慢慢拉开,也许用力太久,手微微有些抖,似已脱力般,她只怕就这样射了出去,那箭未到靶心,恐已中途力竭坠地,她一咬牙,正欲放手,忽地,一只手从后面包围了过来,握住她拉弦的右手,而另一只手,牢牢扶住了她的弓胎。
阳光混着胤禵身上那股男子的气味,突就将她笼住,艾薇有些傻住了,他那只手慢慢帮她拉开了弓弦,她整个人都似那弓弦般,绷得紧紧的。
“射。”耳边传来他低低的一声,艾薇几乎是本能地一松手。
箭疾若流星,“咚”的一声深深透入靶心,簇尾尤自轻轻震颤。
“好箭。”侍卫们一时忘形,脱口而出。
胤禵望着她低垂的两扇睫,轻声道:“晒得脸都红了,别和我闹了,咱们何必要和他学箭,我有的是时间教你。”艾薇脸畔拂过他呼吸间的温暖气息,痒痒的。
胤禵收回了手,抽身退后两步,若无其事道:“忻圆累了吗?休息一下吧。”
墨濯尘出声欲告辞,胤禵一口挽留他用过茶点再走,忻圆早上前扯住墨濯尘袖袍不放手。
艾薇将弓箭递于侍女,缄默不语地随他们前行,忽听见前头忻圆清脆的响声,“额娘,额娘,”她朝着艾薇快步奔来,跑得太急,小脚不稳,跌跌撞撞。
艾薇蹲下身子,张开了双臂,忻圆笑着一头扑进她怀里。艾薇撩开她额上汗湿的发,柔声笑道:“跑慢些,当心摔着。”
忻圆随口一喔,急着追问艾薇:“额娘你最喜欢谁?”
“最喜欢谁啊?”艾薇佯装想一想道:“要是忻圆乖乖的,额娘最喜欢忻圆了。”
“那阿玛呢?额娘喜欢阿玛吗?”忻圆勾着艾薇又问道,她附耳对着艾薇小声说:“阿玛说额娘不喜欢他。”
艾薇一愣,有些不知该如何说才好。
忻圆久没等到艾薇的回答,扯住艾薇不依道:“阿玛说他最喜欢额娘了,额娘,额娘,你就喜欢阿玛一点点好吗?”
艾薇让她摇得头都有些晕,忙不迭应道:“好,好,好,额娘听忻圆的。”
忻圆霎霎眼睛,十分欢喜,转头脆唤一声:“阿玛。”胤禵回转头来,两人你向我霎霎眼,我向你霎霎眼,很是开心。
艾薇一愣,面色忽就有些暗淡,似想笑笑又转开了视线,胤禵心底叹息,她总是这样敏感,象春天的脸,刚刚还是艳阳,转眼就会变成雷雨。
凤鸣居,膳厅。
忻圆嘟着嘴,模样倔强,不肯食凉果,艾薇正欲板脸,胤禵已出声唤她,“恩,让阿玛摸摸看,” 胤禵将忻圆搁坐腿间,手摸索着忻圆的肚皮,惊讶道:“阿玛摸到了,忻圆的这里呀还有个小洞洞,糟糕,你自己摸摸看,”他慈爱的拉着忻圆的小手象有介事般,“哦,小孩子是摸不出来的,要长大了才行,忻圆你要多吃一些才可以长得快哦。”
忻圆一口吞下胤禵递喂之物,嘴里嘟囔着:“恩,阿玛我要快些长大,好和墨濯尘一样浪迹天涯,去好多地方玩。”
艾薇听得吓一跳,随即笑了,“忻圆,浪迹天涯可不好,一个人到处瞎走瞎逛,也无人做伴,高兴的时候没人说话,伤心的时候没人安慰,还有忻圆,你有那么多喜欢的东西都不能带着走,生了病也没有额娘在你身边陪着。”
墨濯尘听得一呆,他自以为无拘无束,洒脱快活的日子在她眼中如此不堪,可偏偏她一语道破的恰是真相。
“墨濯尘,那你吃得少一点,慢慢的长,等我快些长大了好嫁给你,就有伴了。”忻圆语出更是惊人。
艾薇哈哈大笑,跟着起哄,“师傅,你要吃得慢一点哦。”
“就没见过有这样当人额娘的。” 墨濯尘面上一窘,脸“轰”的一下红得像个熟透的虾子。
艾薇笑得神采飞扬,胤禵心中一荡,凑身过去,忽地就在她脸颊亲了一下。
夏天日再长也暗了下来,月色在屋瓦上洒下了蒙胧银白。
“忻圆,你把手摊开,额娘告诉过你晚上不可以再吃糖了,快点给额娘。” 艾薇蹙眉朝着忻圆伸出手。
“为什么晚上不可以吃糖?”忻圆不乐意道。
“因为糖糖是香的,晚上让床底下的小老鼠闻到了,它等忻圆睡着了,就会爬到忻圆的嘴巴上来咬一口。”艾薇做出龇牙咧嘴的模样吓她。
忻圆心里万万不舍,又害怕小老鼠来咬她,瞧瞧站在榻边似也有些怕额娘而不语的阿玛,忽就极快的将糖咬下一半,扔于床榻底下。
“忻圆;你做什么?”艾薇看着床榻另一头来不急阻止她的忻圆道。
忻圆洋洋得意的笑了,忘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