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底欢歌-第6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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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生日快到了,他开始留心她最近感兴趣的东西。这个人总是一时兴起,对某种东西特别着意,过了热乎劲儿就又无可无不可了,准备得太早怕不合心,太晚又怕找不到合适的。周五晚上她喋喋不休地讲学校和公司的事情,说到暑假留校的同学组织了古琴会,越说越兴奋,眉飞色舞地对他说:“知道吗?我要去学古琴了。社团有个高手,会免费教大家学琴,前天晚上用别人的弹了一会儿,还蛮有感觉的。古筝早就生疏了,琵琶也荒废了,要是能把古琴学好,我也是中西结合的典范有木有!改天再把古典舞一学,哎哟喂,中文系亦古亦今的才女佳人舍我其谁!”
他笑笑,决定买把古琴送她。周末她去学校找人学古琴,他打电话约了相熟的律师,问他有没有认识的斫琴师,或者比较好一点的琴行。
“你约我出来不是就为了问这个吧?”张律师十分意外。
“我女朋友生日快到了,最近在跟人学古琴,我想给她买一把好一点的琴练习。”
“哪个小姑娘这么有福气。”他打趣地说,看纪南星不好意思,知道他脸皮薄,就没再逗他,正色说,“还真有这方面的人物,不过他的琴价格不菲,你得有个心理准备。小姑娘刚学琴,练习的话用不着那么好的吧?”
“她从小娇生惯养,什么都得要最好的。依着她对音乐挑剔的性子,差的肯定看不上眼。”
“我把斫琴师联系方式给你。他人在扬州,你想要可以让人捎过来。”
“没事,我亲自跑一趟好了。乐器我外行,不过样子总得看个可心的,不然花了大价钱买回来她不喜欢就亏了。”
张律师拍拍他的肩:“看不出来,你对感情也这么认真!有前途!”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原本刚在一起的时候只是阴差阳错,好像是不得已的事情;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开始沉溺其中,越来越紧张她的一举一动,被她的情绪牵着走。这样的感觉,令人感到陌生而惶恐。
作者有话要说:
☆、春花秋开
你是春天的花开在秋天,落叶纷飞的季节里,你是春天的花开在秋天,落叶纷飞的世界里。
——曹芳《春花秋开》
他开了三个多小时的车到扬州找到那位斫琴师,左挑右选,问了很多问题,最终看上了一把老杉木丝弦琴,价格虽然高了点,不过还在他的接受范围内。除了工资,父母偶尔会给他一些零花钱,每年过年外公外婆那边的压岁钱也相当可观,所以手头还算宽裕。上次妈妈说要把她餐厅的一半的股份转到他名下,那间餐厅已经开了好几家分店,营业额已过千万,如果真的转过来,他也算是小土豪一个了。
返程时已是下午一点,算算时间,还来得及回去和何欢吃晚饭。想到她看到这把琴时的惊喜表情,他竟有点陶醉。没想到刚到上海就接到兰子嫣的电话,叫他回家一趟。
“妈,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我也是刚到家。你去干吗了?这么久才到家?”兰子嫣看起来气色很好,眼眸中有欢悦的神采,看着他的目光十分温柔。
“我去扬州了。”
“你去扬州干吗?”她吃惊地问,“这么远,你就开车过去了?”
“嗯……”他支支吾吾,含糊其辞地说:“有些事情要到那边去办。”
她以为是工作上的事情,不方便说,也就没再追究,只是心疼地拍了拍他的背:“出去多注意安全,高速上现在各种车都特别多,长途出差更得小心一点。”
他心中一暖,很乖巧地点了点头。
“这次回来打算办一下股份转让的事情,我不在,餐厅的事情你多操点心,周末有时间过去转转,平时管理上有什么问题你也尽量学着管一管。我如今年纪大了,很多事都力不从心。学校里退休以后我可能要回美国一段时间,国内的事情就都托付给你了。”
“妈——”他忽然哽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从小她就经常把三个孩子带在一起,在何欢和何乐面前他难免自卑,总觉得妈妈爱他们多于爱自己,心中郁结难平。及至知道自己不是她亲生,难过之外,也有一点平衡:既然谁都不是她生的,也难怪她一视同仁。他只是她名义上的儿子,连法律上的都不是。如今看来,她心底里还是偏爱他的,否则,怎么会巴巴地把股份转过来,让他去打理餐厅?那可是她的心血。
他在文件上签好名,兰子嫣收进文件袋,欣慰地说:“看你们一天天长大,真是又难过又开心。你跟宝贝好好的,我也就放心了。她一直被宠着长大,难免有些脾气,你多让着她点,能不计较就别和她计较。我不反对你们同居,但毕竟两个人现在年纪都还小,平时做好保护措施,千万别出什么问题。女孩子的身体最经不起折腾,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后悔都来不及。今天早上我跟她打电话她还怪难为情,生怕我告诉你梁阿姨。其实他们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别闹出事情,宝贝能开心一点,就当不知道。”
他沉默着没有说话:她叮嘱他注意安全,其它的都不闻不问,却对何欢事事关心,搞得好像把股份给他是为了让他照顾好何欢一般。他堂堂男子汉,哪里会在乎这些不劳而获的钱财?他在乎的只是她的疼爱!若是因此被她看扁,他宁愿刚才不签字。
“我把另一半的股份转给了宝宝,以后他也是你的弟弟了,现在人在国外,也帮不上什么忙,凡事都要你多操点心。你们俩长大以后反而不像小时候关系那样密切了,有空多联系联系,有什么事别动不动闷在心里。”
他怔在原地,浑身冰凉。她竟然把另一半给了何乐!呵,呵,他果然是太天真了,竟然会以为她偏疼自己!其实不过是宠爱他们俩的媒介而已!为何欢提供更好的物质生活,为何乐打理资产,他还真是万能的保姆,一个人照顾俩!真好!她想得可真是周到!
兰子嫣见他紧抿着唇,手也微微有些发抖,关切地问:“怎么啦?身体不舒服吗?”
“没事,可能是长途开车,有点累了。”他淡淡地说,“那我先走了。”
“哦……”她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明明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不舒服起来?难道是自己刚才说的话让他不高兴了?这个儿子越长大越沉默,心思深重,异常敏感,有时她都不知道该如何跟他沟通。
他一下楼就看到纪晓月站在车边,笑盈盈地叫:“哥!”
“没出去玩?”他勉强笑了一下,尽量用轻松的语气问。
“和丰芝妍去学古琴了。”她拉开车门坐进去,一回头就看到后座的古琴,惊喜地叫了起来,“天哪!哥,这是送我的吗?你怎么知道我在学古琴,是看了我空间发的照片吗?这把琴真不错,我太喜欢了!”看到何欢学古琴的照片,她便有些意动;想起丰芝妍是此中高手,便也央她教自己弹了半天。
他尴尬地说:“嗯?啊——那个……”
纪晓月欢天喜地凑过来给了他一个贴面吻:“Thank you so much!”
他在内心深深叹了口气,想着明天就是她生日,不知是否来得及再买合心的礼物给她。这就是他的人生,悲摧无奈的人生,做什么事都会拦腰一脚,踢歪出门。妈妈疼何欢也是好事,他安慰自己,总比婆媳关系不和强。可再一想她哪里是什么婆婆呀,分明比亲妈还要亲!若不是看过他俩出生的录像带,他简直要怀疑她才是妈妈的亲生骨血!这个家的所有人,除了爸爸,仿佛都是理所应当把何欢放在第一位!
“你要去哪里?”纪晓月爱不释手地回身抚摸着琴弦,扭过头问他。
“回长安公寓。”他情绪不高,她看得出来。
“我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好不好?”她兴致盎然,他实在不忍心拒绝。
何欢气喘吁吁从门口保安那里取回网购的古琴,琴架琴凳调音器她都一次性买了,分量实在不轻,想起以前连矿泉水瓶盖都是何乐帮她拧开,如今却要像个女力士一般抱着大箱子往电梯里搬,顿觉颇为颓丧。“新时代好女人要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搬得了重物,打得过流氓,加油!”她给自己鼓鼓劲,一口气走到电梯间。拖进家的时候已是筋疲力尽,一屁股瘫在沙发上,也不管身上有没有土。
打电话给纪南星,过了好久他才接起:“晚上回家吃饭吗?”
“我在外面有事情。”他声音不高,似乎是用手捂着话筒在说话,背景音很嘈杂,大约是在执行什么任务。周末还要去取证?真是太不人性化。
“哦,知道了,那你注意安全。”她有些失望——明天就是她的生日了,他会回来陪她一起过吗?
这是纪南星今天第二次听到有人嘱咐他注意安全,脸上莫名就挂上一丝冷笑。讽刺的人生,错位的感情,让他前所未有地迷茫和沮丧。
“哥,你怎么啦?刚才是何欢在查岗?”晓月和丰芝妍在舞池里跳完舞,满头大汗地坐回到卡座上。“她这个人千万不能惯着,给了初一就想要十五,你对她再好她也觉得理所当然。看看何乐就知道了,给她当牛做马十几年,哪次做不好还不是拳打脚踢?一点自尊都没有!所以说呀,这人性本贱,你对她越好,她越嚣张;你要冷着她点儿,她反而更在意你。毛姆说得很对,去见女人的时候要带上你的鞭子,这世道大半女人都是受虐狂,虐得越狠爱得越深。”
他看着从没谈过恋爱的纪晓月丢出这么个石破天惊的理论,顿时有种被雷昏的感觉:“你这都是从哪儿听来的歪理邪说?”
她急了:“什么叫歪理邪说!我跟你讲,这是我总结身边人的经验最终经过统计分析得出的结论,绝对科学准确,可信度强。你最近是不是对她还不错?本来这事儿我不打算跟你说的,背后揭别人的短处,显得我不大厚道;可你偏不信,我也就只能用事实说话了。”她翻开包,拿出手机找到一张照片递给他。
纪南星的脑子嗡地一声就炸了!照片上石楠拉着何欢的手,一脸倾慕;何欢则有些害羞,侧脸上露出可爱的笑涡,粉脸微红,美艳不可方物,令见者无不心动。他们竟然如此亲昵!
“这是今天拍的哦!”纪晓月火上浇油,“真不知道是她太倒霉还是他们见的次数太多,光是被我撞见的就有好几次,——有一次你也在现场还记得不?石楠简直嚣张得要死啊,他凭什么嚣张?还不是何欢对他暧昧不明,明推暗引?……”
“够了!不要再说了!”他拍桌大怒,脸色铁青。纪晓月从没见他这样暴怒过,不由吓了一跳,浑身一哆嗦,出了一身冷汗。她默默叫了一瓶威士忌,倒了一杯给他:“好了好了,我也就这么一说,来,喝一口消消气。天涯何处无芳草,芝妍绝对比她好,不如你考虑考虑换个女朋友吧,嗯?”
换个女朋友?他从来没想过。自从跟她在一起,他仿佛就认命了。她的各种好与不好都是如此鲜明,生动得把每一笔都深深刻在他的脑海。有时工作的间隙想起来,自己都会忍不住笑出声。他以为她所有的甜蜜都只会属于自己,而今才知道自己才是彻头彻尾傻瓜!在他奔波扬州为她买琴的时候,她却和另一个男人卿卿我我,眉来眼去!
“我会让她付出代价的!”他狠狠地喝了一大口威士忌,“看来最近真的是太纵容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