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佳女-第6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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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最近,我更是知道了他那些野心勃勃的大手笔:屯兵谋反,养蛊杀女。
可最不可饶恕的,是他杀了哥哥!
我攒了攒手心,暗自调整了短促的呼吸,换上柔和的面孔,谦卑地低下头,去应对这个注定要你死我亡的对手。
几人叩拜之后,一双白底绣金的丝履映入眼帘,面上是一副双龙戏珠的图案,金线东珠,贵不可言。
“女儿,你可好些了?父后这两日十分担心你啊!”不知是真是假,太后的声音倒是情谊十足。
“父后,女儿昨日吃了弥月大师派人送来的药,今日好了不少。”女帝声音淡淡,带着几分疏离。
女帝虽是孝女,却也是情痴,拆散了她和情人,自然心中对父亲有怨。
只是这弥月怎么又跑来送药,这蛊还要种下去,不是提前要了女帝的命吗?
转念一想,女帝身子现下转好,也是因为吃了弥月的药,我猜那药,不是蛊,十之**是用来抑制蛊虫生长。女帝前段时间身体被蛊虫消耗太多,若是再这样下去,可能都撑不了十个月,哪怕是算上早产,那也得七八个月才成,否则这个弥天大谎该怎么圆下去?
父女两寒暄了几句,间或太后也有冷眼看了看抱霜,只是后者规规矩矩地埋首不语,好似未曾察觉。
到了最后,他们也是无话可说,一阵静默,太后才发现一直躬身垂首的我。
“这是哪个?”
我抬起头,对他轻笑道:“太后,卑职是颜玉。”
他看清了我的面孔,眉头微不可查地轻蹙,看得出来,他也极不喜欢我,如同不喜欢哥哥和太女一般。
一张端正白皙的脸庞,嘴角微微下垂,带着细纹的吊稍眼,隐隐射出寒光,仿佛是在字字咬牙切齿地道:颜家的人狐媚惑主,个个都该死!
“哦,是荣睿公啊!”他扯了扯出一丝笑容,淡淡地道,“自安迟与你成婚后,哀家还没见过你呐,倒是安迟,时常在哀家身边提起你!”
“颜玉还未谢过太后,”我听罢立刻躬身行礼,“颜玉多谢太后美意,赐婚与安侍卫。”
“谢倒是不必了,”他摆了摆手,眯了眯双眼,显出几道细碎的纹路,“你可知道,安迟在哀家跟前说你什么了?”
我心头一跳,立刻垂目而立,镇定自若道:“颜玉不知。”
“哼,”他轻哼一声,像是半真半假的玩笑,语调中隐约带着几分寒意,“自然是夸你温柔体贴,万中无一。连带着哀家宫里的宫侍都说,嫁人当嫁颜如玉,你看看,倒底是男生外向,满心满眼地都觉得自个妻主好。”
我瞬间被这句“嫁人指南”恶心到了,而那样的滥美之词,也不像是出自安迟之口。所谓“温柔体贴”更是没影的事,要知道我和他成婚半余年来,见面的次数一只手都数得出,我又怎么可能有机会对他“温柔体贴”。
“都是旁人的谬赞,其实,颜玉也不过尔尔。”台面上的话自是少不了。
一番旁敲侧击的周旋,话中有音,警告威胁皆有,我也算闻弦歌而知雅意,将太女派系会安分守己的意愿,拐弯抹角地暗示了回去。
女帝却已在一边听得不耐烦了,以累为借口,匆匆回了寝宫,留下太后给说的已说完,也不好与外臣独处,便随即也走了。
劳心劳力地应付这两尊神佛,再加上初夏的艳阳高照,事后,我才发现自己已是后背透湿。
我舒了口气,缓缓穿过花鸟缤纷的庭院,刚走到内阁大殿门口,便看到了抱霜站在石阶上,目光冷冷地望着我。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转眼间,他似乎已不再是那个贪财的大内首辅。其实有女帝的宠爱,他什么样的金山银山得不到手,他或许是太过寂寞了,需要用收集钱物做消遣,打发时间。
就如同别人饲养宠物,求神问卜,全都是孤独人的精神支柱。
女帝还是太女时的那个少年恋人,因为重重险恶的宫廷斗争,最后沦为政治牺牲品。可现在看来,他也不是那种柔弱可欺的男子,反倒有些敏锐多疑。
我会好奇地思量,那场牺牲,到底是当时的他技不如人,还是后来的岁月无情磨刻?
“颜大人,”他勾着嘴角,草草向我行了个虚礼,“杂家有话对您说”
第七十七章 生 子
炫目的阳光透过花纹精巧的格子门,那一个个规整的菱形橘色,斑驳地照在抱霜的半边面孔上。他秀目半敛,神情冷漠,俊朗的脸庞略带成熟的棱角和沧桑。
“对聪明人,我都是有话直说,”他没有将平时那种似笑非笑的表情挂在嘴角,用平直的声音道,“说实话,我从来都不喜欢宫里貌合神离、拐弯抹角的一套,你刚才也听到的、看到的,我可以明明白白地告诉你,不管你对陛下抱着什么样的心思,最好不要存什么利用的鬼念头。”
我笑了笑,心想他的警告似乎用错了对象:“颜玉从来都是忠于陛下的。”
他看似不耐,皱了皱眉头,诚实地道:“女帝为了保护我,并未公开我和她的关系,虽是如此,我也不怕有心人利用,死,我从来不怕,若是有一日她早我去了,就是凤后没有殉葬的旨意,我也不会独活。”
这便是矢志不渝,情比金坚?
我听了一愣,想起弥月种下的蛊虫,心底不由泛出几分酸胀感来,又怕自己失态,只得压下心头的不适,露出万分诚恳道的表情:“刚才在庭院里,颜玉真是不慎听到的,颜玉发誓,绝不会以此,借题发挥!”
他见我一脸诚恳,才缓和了脸色,那张镀上暖阳的脸庞,带着几分羽化成仙的朦胧,如同一张蜻蜓的翅膀,凄迷易碎,带着一圈七彩柔光。
“其实,陛下也只想能得个自己的孩子,万万不可做储君,只当个闲散的公主或皇子,平平安安地过一辈子,不要重蹈她当年的覆辙,”他斜眼看着被格子割得支离破碎的天空,碧蓝如洗,纤尘不染,但他的眼神却如此哀伤,仿佛天空越美,越反衬得他们不幸,“一个远离这个华美牢笼的孩子,自由而富足地过一辈子,做她之前从没尝试过的事”
晦涩哀伤在胸口滋长,片刻便将胸腔填得满满。
我何尝不心知肚明?
他们永远都不会有那一天,不要说孩子,就是他们的命,都是无法保全。而这一切不过是那个恶毒的父亲,为了自己和家族的将来,给他们构筑虚幻的梦境,女儿肚子里那条丑恶的虫子,就是他这场恶行的罪证。
我恍惚地站在门前,望着破碎的碧空,发现它清冽纯净,但也遥不可及
今夜月华如练,烛火流萤,清辉曼妙地倾泻在轩窗外的栀子花上,花香浓郁醉人,伴着凉风吹进了屋子。夏季的夜晚总是特别热闹,促织、纺织娘、金铃子和着远处池塘里高高低低的蛙鸣声,如天籁般传来。
刚沐浴完毕,我一身清爽地从耳房里走了出来,穿着未经染色的丝绸亵衣,宽松而飘逸,水汽凝结在浅粉色的皮肤上,与轻柔光滑的丝绸亲密地粘连在一起,滴水的长发搭在胸前,尾稍落在高高挺起的肚子上,片刻便透湿了一大片。
“怎么不擦擦再出来?小心别着凉了!”
容锦见状合下手中的书,从屏风上抽了一块柔软的棉布,将我拉到软榻上,仔仔细细地擦干。
柔光冉冉,将我俩的剪影投照在墙上,淡淡的人影被烛光拉得老长,温情脉脉,百般亲昵。
“锦儿,你可知道抱霜的事?”
那日的抱霜与女帝的影像,总是在我脑中挥之不去。
“你是指他和陛下的事吗?”他手上动作轻柔,未作停顿,口吻淡淡道,“当然知道,不但我知道,太后、凤后他们也都知道,但女帝想保护他,所以并未公开此事。”
意料之中的事,这事我也未曾听说,想来知道的人的确很少。
“那蛊,真的无法可除吗?”我半敛半睁着双眼,幽幽开口问道。
其实我也问过苏未央,他研读过皇宫书库里的医书药经,统统没有解决的法子。他甚至还偷偷访问过自己的师傅,东齐第一医闵章,得到的答案都是药石无医。
可以说被闵章这样下了结论的人,必定是大罗神仙也救不得了。
对于我这样的多此一问,容锦只是低低一声轻叹。
一阵噗噗的轻响传来,我抬眼望去,看到窗前的烛火不知何时引来了一只飞蛾,拼尽全力冲撞着火光,不死不休地执念,义无反顾地勇气,几次下来终于点燃了自己,猝然飞旋着落了地。
落地的声响直直敲在了人心上。
“不用扼腕叹息,有时在你眼中看到的是痛苦,也许在别人眼中却是随了心愿,”容锦捻起我耳边一缕青丝,放在唇边吻了吻,“抱霜已被下了好几年的毒,若不是凭着意念硬撑,想要亲眼看着女帝诞下子嗣才能安心,大概早就支撑不下去了。”
“他已经”我闻言立刻睁大了眼,转头皱眉问道,“难道又是太后?”
“这次大概不是,太后没这个必要,我想可能是凤后做得,抱霜自己也是几个月前才发现的,发现时已是毒入肺腑,无药可救,而女帝有孕身子又不好,不想她操心,便自个瞒下了,”他摇了摇头,将我的脸转了回去,轻声宽慰道,“那些明枪暗箭,无论是宫里还是朝堂,一向都是层出不穷,等你将来见多了,才能硬下心肠。”
我闭上双眼,软软地倚在他身上,淡淡月麟香味窜入鼻尖,他嘴唇柔软地吻在我的脸颊上,带着丝丝入扣的暖意。
“累了么?”他一边抚摸着我的肚子,一边在我耳边低声问道。
前段日子胎动少了,孩子也不再顶着肠胃了,一时间胃口好了不少,大夫给我瞧过,说孩子已经入盆,随时都可能生产,所以自从大夫如此说过之后,我便向陛下告了假,原本每日的早朝和内阁会议也不去了,安心在家待产。
就连容锦也尽量每日早些回家,说反正自己办公时也是坐立不安,不如早些回府陪我。
我不知道别人怀孕如何,反正我最近倒是极易犯困,他才刚刚开口问我的时候,我已有些神志迷蒙了。
“阿玉,我知道你不喜欢那些是是非非,不如等这事了结了,帝位坐稳,我们就把官辞了,搬到我京郊的封地去,然后去西蜀、去江南一路纵情山水,你说好不好?”
那声音甜美多情,描绘出了一幅幅让人心驰神往的山水美景,让我忍不住轻应了一声。
夜里我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一身单薄的亵衣,漫无目的地在一条笔直的大道上走着。四周是茫茫的雾瘴,不见一个人影,不知为什么,我心里清楚,这只是个梦,因此丝毫不感觉恐惧。
“原来你在这里!”一个熟悉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
我赶忙转过身,入眼的是一个身材挺拔、眉目清俊的青年,身披武将黑色铠甲,骑在引颈嘶鸣的白马上。
他见了我立刻下了马,兴冲冲地跑到我面前,一步之外又停住了,他只是神情柔和,嘴角含笑,目光盈盈地望着我。
“端木!”我惊喜地叫道。
“我一直在等你,”他捏着那个骨扳指在我面前晃了晃,轻声笑道,“你看,我是来赴约的!”
我还在愣神,便看到他周身化作一道浅金色的光芒,飞进了我滚圆的肚子中,我立刻觉得肚子一阵胀痛,腿一软,便跌在了地上
满头大汗的醒了过来,发现自己还躺在床上,周遭一片将明未明的混沌,身旁的容锦鼻息均匀,睡得正当安稳,衣领松散,一大片白生生的肩头露在了外面。
我笑了笑,直起半边身子,想要将薄被搭上他的肩头,